林大小姐已經許久沒發飈了吧?
今天,她終於發現了一個發飆的可能。
林窪村東頭最後一家,院門口,多出了一串絕對新鮮的,怪異的東西。
用草繩子繫着,系成一串兒,繩子頭塞在門縫兒裡。
是——幾隻形態各異的,已經被穿的很破很爛的,髒污的,鞋子……
林大小姐縱是再混不吝的性情,再不瞭解大聖王朝的國情民風,額頭的青筋也狠狠的跳動了起來。
民間最惡毒的謾罵,對於女子的,也就是這種物件了吧?
破……鞋……!
齊氏已經被驅逐,家裡唯一的女士就是林大小姐。
這串破鞋,便肯定是針對林大小姐而來!
老虎不發威,全把姐當成病貓啊!
林蔥兒站在院門外的道路上,一臉森寒望向村裡,這個時間段,道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
會是誰呢?
肯定是誰呢?
這一次,林大小姐不再想要找村長插手了,她雖然獨臂獨腳,也已經活動自如,她要靠自己,一舉拔除這顆蠢蠢欲動的毒牙。
肉中的刺,搖動的牙,積在心頭的抑鬱,這三者必須根除以盡。
林大小姐揚起木拐,把那串破鞋甩去了黑黢黢的荒地,黑黢黢的灰燼尚未散盡,綠色的草苗兒已經萌發出來,黑綠相間,格外醒目。
“坎坎坷坷小人生,栽栽愣愣全是坑,”林蔥兒再次在心中默唸,腦海裡翻江倒海琢磨對策。
就目前爲止,她招惹下的仇敵,大概也就是齊氏母女和林石頭,佟掌櫃距離太遠,也不可能採用這樣的方式。
其中,林石頭的嫌疑最大,上次把自己胳膊傷了的事兒還沒算賬呢。
夜深人靜用麻袋蒙了狠揍一頓?有些小兒科,而且不現實,自己獨手獨腳辦不了……
往他家水缸裡下藥?讓林石頭拉上幾天肚子?聽說還有小孩子,那就下不去手……
說實話還挺麻煩的,報復林石頭的法子不好找,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合適。
最安全最有保障的報仇方法,《葵花寶典》裡有說:要令人毫無察覺地過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活。
打人和砍人的報復手段其實是最不痛快的,也是最愚蠢的,放在前世,對方如果被人砍了,被警察追查生前總共跟多少人有過過節,警察遲早都能找到你!
那就隨機應變好了,林大小姐做了決定,大白天不好做事兒,那就等晚上,月黑風高的時候,自己過一把俠客癮,探探林石頭的底細,再製定詳細的作戰計劃。
想到這裡還挺激動的,林大小姐跑到大牛屋裡去翻找原來的破衣服,得給自己琢磨一套行頭啊,黑不溜秋的布料正合適,再剪一大塊下來把臉包上……
一隻手不好在腦後打結兒,林蔥兒縫製成口罩式,用帶子掛在兩隻耳朵上,更不容易脫落。
只可惜這位俠女還處在身殘志堅的階段,需要單腳跳着才能行動。
冷郎中送回空的碗盤,一進門就被唬了一大跳,林大小姐一身黑色短打扮,腰裡繫了根麻繩,繩上別了雙節棍,臉上蒙了塊兒黑布……
這分明就是打家劫舍專用的裝備嘛!
“小閨女,又作什麼妖?”
冷郎中質問着,腳底下加快了速度。
林大小姐也被嚇了一跳呢,只是試試這套行頭合不合適,靈便不靈便而已,怎麼還能被發現了?
“嘿嘿,話別說的那麼難聽,我這不是——這不是想扮個俠客玩玩嘛,劫富濟貧飛檐走壁仗劍走天涯的,大俠客!”
說着說着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一隻右手拽出雙節棍舞的“呼呼”有聲,右腳也不由自主的,踩在了地面上。
冷郎中不說話,眼神裡面明顯都是不相信,不過,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林大小姐那隻無意識的右腳上面,林大小姐棍子舞的開心,腳底下又隨意挪動了幾番。
竟然,沒有明顯的長短腿軌跡……
“小閨女,你坐下!”
冷郎中沉着臉命令道,目前這老頭兒跟林家建立了比較良好的師徒關係,不但是大牛,林蔥兒跟來福也需要畢恭畢敬的對待他。
玩的正開心呢!林大小姐翻個白眼珠子,老老實實地坐回棗樹下,黑麪罩也扯了下來。
“給我腳。”冷郎中也坐下了,雙手一伸。
“幹嘛?”
林大小姐心生警惕,冷老頭就是一隻老狐狸,什麼小心思都瞞不過他去。
“摸摸骨頭,長的咋樣了。”
“那還差不多。”
不順勢來上一番嚴厲正統的說教就好,林大小姐鬆口氣,笑嘻嘻的果真擡起了右腿,枯柴棒似的纖細……
給小閨女摸骨特別容易,因爲骨頭茬兒恨不能直接露在外面,僅僅隔着一層薄皮兒。
冷郎中心內感嘆,手下卻仔細,把原本裂了紋兒的腳踝骨檢查一遍,說道:“慢慢兒走動的話,可以不用拄拐了。”
“真的?”林大小姐身子猛地從木墩上竄了起來。
“冷老頭兒你簡直太可愛了!”
冷郎中的刀疤黑臉,有了泛紅的跡象。
林大小姐的興奮之情還沒有表達完整呢,繼續說下去,冷郎中也只有夾着尾巴逃跑的份兒。
“我想好了,以後啊,你要是想找個老伴兒,我幫你找,反正我的老公,我哥的老婆,我爹的三老婆,也全都歸我操心,一頭羊是趕,一羣羊也是攆嘛,全包在我身上!不過,你這性子古怪,你要是下決心不找老伴兒了呢,我給你養老!”
果然,冷郎中一口唾沫兒嗆到了嗓子眼兒裡,咳得恨不能把心吐出來,眼裡面也含了熱淚似的,看向林蔥兒的眼神說不清是感動呢,還是生氣……
“不用感激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林大小姐說完,決定今兒晚上好好整幾個菜,獨腳大廚要升級成雙腳大師了,值得慶賀!
甚至,這會兒都全然忘記了要報復林石頭那樁子事兒,照舊穿着黑不溜秋的“俠士服”在竈房忙碌。
“冷爺,辛苦一下,去殺只雞唄!”
隔着竈房門這麼一招呼,剛剛乾咳完畢的冷郎中,腦子裡立刻把尷尬清空,屁顛屁顛兒拐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