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老大人的許諾來了晚了些,秦大將軍的將印又過了兩天才返回故主手中,但是大家都很滿意,因爲比王老大人腹瀉還厲害的小呂監軍,到現在還在監軍府躺着“哼哼”呢。
這種偏幼稚的報復方式,本來是秦大將軍深惡痛絕過的,但是自家夫人喜歡採用,且每每說起便歡樂的眉飛色舞指手畫腳,大將軍又捨不得提出半句批評,然後,不知怎地,就也跟着暢笑起來。
也不用寄希望小呂監軍不在邊城軍營搞事情惹麻煩,監軍與將軍,本來就應該按照萬歲爺的套路走,互相猜忌互相瞧不上各自找萬歲爺當困難求助諮詢師爲好。
不換小呂監軍,換個馬監軍牛監軍來,也得這樣。
王老大人拖着軟綿綿的身子再次召集將士,在中軍營帳把將印交給秦立生,再給秦大將軍正名,說清楚經調查得結論,前呂監軍的暴死跟秦大將軍無關係,呂虎根據自己匪夷所思的想象聯想來猜疑控告秦立生大將軍,純屬子虛烏有,還給軍營帶來了莫大影響,先吃三十軍棍略表懲戒,再帶回京城押監候審。
呂虎的軍棍,就在軍營由軍卒自行開打,哇哈哈,有時間的全來圍觀了,一棍一棍抽的着實,響聲……嗯,動聽,還有呂虎同學的慘叫聲、觀衆們的喝彩聲議論聲做伴奏,宛如開了一場盛大莊嚴的“水陸道場”。
“嘿,我說呂虎,不會是你小子居心叵測把主子殺了,轉臉跑到京城又誣賴是將軍下得狠手吧?”
“能悄沒聲兒的就把兩個大活人給殺了再放火,外人能玩的這麼利索嗎?很明顯嘛!”
……
大傢伙腦洞大開,猜測什麼原因的都有,王老大人的眉毛一直跳啊跳的,說實話他這個正宗的文人,真心不適應在軍營這種糙漢子居多的場合多呆,邊城這地方吃喝條件差,居住條件差,民風又剽悍了些,哪兒哪兒都不讓人舒服。
還是林蔥兒那種暴龍女適合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回去告訴萬歲爺,不讓林蔥兒回京城也挺好的……
王老大人耀武揚威的來到邊城,卻只求安安穩穩趕緊離開,上了年紀啦,就眷戀着京城自家繁花錦簇的大府邸,眷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生活,還有花紅柳綠各有風姿的妻妾通房,嗯嗯,沒氣力享用了天天看着也是很雅緻的……
臨行前,到底是拉了秦大將軍的袖子,悄悄問詢李宗的來歷,只解釋說是自己看那孩子伶俐想關心關心。
“內子把李宗當親弟弟看待呢,就不勞大人費心了。”秦立生本來就在京城跟王老大人幹過一次嘴仗,爲林蔥兒出氣,現在知道了李宗的身世,更是看這位腐朽老大人不順眼,您心裡納悶兒對吧?那就繼續悶着!
他一個守邊將軍,護佑住李宗一個逃奴肯定沒問題,再掀開李宗的傷疤毫無意義,那孩子無比喜悅於新生呢。
王老大人似乎一隻手伸進衣袖掏了掏什麼,又似乎只是撓一撓癢,什麼都沒掏出來。
秦立生的表情似笑非笑,拱手送行。
大將軍也很忙的,尤其是這幾天一直在偷偷地準備着什麼,再加上軍營事務,定時回家陪老婆大人,簡直忙得像陀螺。
林蔥兒的肚子越發沉重,如今家裡添了兩個穩婆,都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手藝接生婆,目前吃住都在將軍府,也不耽誤平日裡到外面幫人接生,只是要兩個人倒換着,保持最少一個在夫人身邊。
笑臉郎中每天至少要給夫人請三次脈,李宗應三兒也反覆的拿夫人的手腕子當實驗室,催產的補血的補氣的排毒的草藥也都準備的足足的,包括萬一難產出現危險用來吊命的野山參。
應該說,將軍府的人手足夠了。
但是,天將黃昏的時候,林蔥兒脖子上掛着個兜肚子的腹帶,在春花的攙扶下緩慢挪動的時候,內院門口傳來了一聲稟報:“夫人,京城來了一對夫婦求見,說是姓冷。”
京城來人?姓冷?
春花丫頭“嗷”一聲叫出來,太歡喜了嘛,肯定是冷郎中跟華嬤嬤來了!
好在這丫頭還記得孕婦天下最大,只敢歡呼不敢跳躍……
“快請!快安排……拾掇房子!”
林蔥兒忽然就激動的掉眼淚了,在邊城距離遙遠通信更不方便,她知道,但是始終沒接到壽安縣城父兄的信件,也沒個人來走走親戚,到底,還是有些失落的。
其實算算日子,香蘭肯定早生下孩子了,林有財林大牛肯定忙前忙後的照應着,還要顧着買賣,當然……是顧及不上她這個已嫁女的。
華嬤嬤來了,從更遠的京城來了,就是最大的驚喜。
春花急忙攙扶她坐在茂盛的葡萄架下,綠葉蔥蘢,邊城也進入了遲來的初夏,一早一晚都還需要蓋件薄被,石凳上安放着夫人專屬的棉墊子。
一切,都是正正好的樣子,溫馨、幸福。
一向身姿豐腴卻難得老來瘦了的華嬤嬤,步態大方得體宛如正在T臺走秀,站到了內院的月亮門門口,身後是同樣清矍了的冷郎中。
春花抹着眼淚上前迎接,舉止上又瘋癲了一些,可是這一次,沒有得到儀態模範華嬤嬤的訓斥,春花攙扶上華嬤嬤的一側胳膊,還得到老太太在頭頂一個撫摸,小丫頭立刻被治癒了。
林蔥兒一直穩穩當當的,習慣性的,見到華嬤嬤便自動進入儀態升級模式,圓潤成蘋果效果的臉上,掛着雍容典雅的微笑。
還不來表揚一下一品誥命夫人擺的譜兒?門面精裝修……
華嬤嬤其實也是老眼含着熱淚走過來的,但是看到她的一向剽悍的“幹閨女”保持的這副儀態,登時又被逗樂了。
“作(裝)的什麼妖(逼)?”老太太走得飛快,全然不管冷郎中跟沒跟上來,冷老爺子腳底下規矩着呢,就邁在內院門口,笑吟吟的看。
“老天爺,這肚子怎麼這般大?這得多沉……蔥兒!”
華嬤嬤還沒開啓嘮叨模式,林蔥兒的笑臉就撐不下去了,她老老實實坐着倒是沒敢動,聲音都哆嗦了:“乾孃我……是不是……要生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