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要被行刑的龐攏,現在就算是見慣了打打殺殺的影衛,都忍不住爲莊千落口中的酷刑吞了吞口水!
額滴神吶!
他們當初以爲,自己的主子纔是最可怕的。
如今看到莊千落,他們總算知道,什麼叫做最毒婦人心了!
女人的想象力加上狠辣,那絕對是世界上最不能招惹的動物。
連日常生活裡的梳洗,都可以讓莊千落說得這樣恐怖。
還有什麼事兒,是這個女人做不出來的?
他們保證,以後若是可以,他們一定會繞着莊千落走,絕對絕對不要得罪她!
龐攏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龐攏見慣了死人,自然對死亡沒有那麼恐怖。
可是他不害怕死,不代表他不害怕被折磨啊!
所以,幾乎是莊千落一邊笑嘻嘻的形容,他就一邊在打哆嗦。
這會兒等莊千落剛剛說完,他一個人高馬大足有一百八十多釐米高,一百八十多斤重的男人,居然當衆就哭了起來,求饒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莊千落卻是根本不給他好臉,高聲斥責道:“說!如果有一個字是假的,我就立刻讓人梳洗了你!”
龐攏被嚇得又是一個哆嗦,卻是不敢怠慢,趕緊回答道:“我、我確實是被人收買,纔會半夜去豐城驛殺魏三的。當時那個人說,希望可以起到恐嚇的作用,所以要我下手不同尋常一點。我纔會壓住魏三,直接挖了他的心臟。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女俠饒命!饒命啊!”
恐嚇的作用?
也就是說,殺雞儆猴的背後,肯定還有其他的秘密!
莊千落慧黠的眸子一眯,繼續吼道:“那個人是誰?”
“是、是……其實我也是偷聽到的。那個人應該是豐城驛的人,具體是什麼人,因爲驛站不是我能去的地方,那人來時也沒表明身份,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呀!”
“我只知道,那人臉上有一個花生米大小的黑痣,聽說還和方便的什麼東西有關係,所以纔要我去殺了魏三的。後來我還想聽,卻被那人發現,當時差點被他一刀結果了!如果女俠不信,你可以看看我脖子上的傷疤,我句句實言,絕對不敢對女俠有一絲隱瞞啊!”
居然真的和方便麪有關?
在場的影衛全部都驚了,下一秒就在心底暗暗對莊千落束起大拇指,他們的夫人,當真是厲害啊!
莊千落卻沒工夫自得,揮揮手示意就近的影衛檢查龐攏脖子上的傷。
影衛看了看,更加恭敬的回答:“夫人,傷口確實是最近半月內形成的刀傷。”
莊千落點點頭,慧黠的眸子不停的亂轉,沉思了好一會兒,纔對龐攏說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龐攏更是嚇得尿了褲子,因爲莊千落的意思,明顯是讓他交代後事嘛!
這也就是說,莊千落對他的招供,相當的不滿意!
龐攏被嚇得牙根都在打顫,急急忙忙哭哭啼啼的搶白道:“別!女俠饒命!我真的已經把所有知道的事兒,全數的告訴您了!如果說還有什麼沒說的,那就是當時我在殺魏三的時候,在他懷裡摸來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值錢不值錢,就放在家裡了。既然女俠對魏三的事情感興趣,那我就做個人情,把這東西送給您吧!”
“在哪兒?”影衛哪裡可能讓莊千落親自去取敵人的東西,所以直接問他。
“在、在炕洞裡。”龐攏舌頭打結,好在還是把話說明白了。
不是茅坑就是炕洞,這龐攏可當真是噁心到了極點。
好半天之後,影衛纔算從炕洞的黑灰裡,撥弄出來一個黑色的金屬圓餅。
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像被踩過,也像被壓過。
莊千落噁心的蹙眉看了看,吩咐道:“擦乾淨!”
“是。”影衛應聲,趕緊撩衣服去擦黑圓餅。
爲影衛無私的工作精神,贊一個!
擦了好一會兒,纔將一個半新不舊泛着光的東西遞給莊千落。
還是那個圓餅,卻有着銀色的光芒,只是無論怎麼擦,周圍都是黑色的痕跡。
莊千落握着圓餅想了半天,纔想起來這是上輩子偶爾能見到,普通人都不會用,嫌棄掉色的蒙銀。
銀子本來應該是越光亮越好,可是在有些民族,銀子卻被故意摻雜其他的東西,加工成這種半新不舊的狀態。
第一是因爲當地的銀礦產量不足,第二是因爲銀子的硬度很低,需要參雜其他金屬,才能製成用品抵抗日常生活的磕碰。
可是這個小圓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莊千落前看後看,都沒覺得這東西有什麼奇怪。
龐攏似乎也看出,莊千落對他提交的東西很不滿意。
吞了吞口水,他小聲解釋道:“邊城的士兵,都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能隨身攜帶,還要貼着胸口攜帶的東西,必定是極其珍貴的。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只希望女俠看在我連最後的私房錢都拿出來的份上,就放過我一命吧!龐家就剩下我一個活人,我真的不想死啊!”
就因爲是貼身放在胸口,所以纔會被龐攏掏心的時候發現,最後落在莊千落的手裡。
“也是這個東西,弄斷了你的刀尖?”莊千落又問。
龐攏立時一驚,結結巴巴的反問:“你怎麼會知道?”
除了他本人,就連負責檢查魏三尸體的驗屍官,都沒查出來。
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麼來歷?爲什麼會知道的這麼多?
莊千落瞥了一眼嚇得臉色慘白,已經尿了褲子的龐攏,在心底暗暗算計,這種人應該沒有膽子欺瞞她什麼。
莊千落揮揮手,影衛們放開龐攏,全數隨着莊千落離開。
回到屋子裡,莊千落把一路都捏在手裡的圓餅放到桌子上,然後吩咐影衛道:“劈開。”
影衛立刻行動,刀光一閃之後,圓餅應聲而裂。
望着桌子上,碎成兩半的圓餅,其內隨後散出來的白色粉末,莊千落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果然如她所料,這個圓餅最初的狀態,並不是餅狀,而是一個圓形半個手指長的筒子,而這個裡面所裝的東西,應該就是下在方便麪裡面的毒物吧?
莊千落揮揮手,影衛立刻上前檢查。
“夫人,奴才不識這是何種毒物。只是憑藉味道可以判斷,毒性應該不弱。”術業有專攻,影衛打打殺殺還可以,卻無一人可以辨毒。
莊千落也不難爲人,只是吩咐:“小心收起來,妥善保存。”
“是。”影衛聽命去辦事。
剩下莊千落則是抱着麻團,坐在炕沿上沉思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龐攏說過,那個臉上有黑痣的人去殺魏三的原因,是想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也就是說,魏三知道和方便麪有關的秘密,甚至握着最重要的證據,纔會被人殺了滅口嚇唬其他人。
那麼也就是說,參合這件事的,不止黑痣男也不止魏三兩個人。
既然如此,那麼她的下一步,應該就是去魏三當兵的地方豐城驛調查了!
說做就做!
莊千落抱着麻團站起身,吩咐外面的影衛:“收拾東西,去豐城驛。”
影衛們留下來,是聽命於千城覆,保護莊千落的絕對安全的。
所以莊千落想要去的地方,影衛們都會派人事先去調查,直到絕對安全,纔會請莊千落過去。
所以,莊千落說要去豐城驛,並沒有立刻動身前往。
在他們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先去探路。
結果,那人回來的時候,卻是急急回報:“夫人,豐城驛那邊出了大事。本來平日就不許人隨便出入,如今更是全城戒嚴,連城門都落下去,絕對不允許人通過了!”
“什麼?豐城驛出了事?出了什麼事?”她纔剛剛抓到一絲線索,豐城驛那邊就出了事兒,對方下手的速度可真夠快的。
影衛卻搖頭,如實稟報道:“夫人,根據剛纔打探到的消息,事情發生在一天前,豐城驛好像突然染了瘟疫,整個豐城驛三十多人,只有驛丞一個人活了下來,如今是否還有命,都不知道呢!瘟疫來勢洶洶,城裡纔會戒嚴,恐怕傳染其他人的。”
古代瘟疫致死率高,一死就是一片。
因爲醫療條件差,所以對付瘟疫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得病的人全數燒死,封村甚至封城的都有的是。
你可以說這種辦法殘忍!
可是對比死更多的人,這種殘忍的辦法卻是最有效的。
初聽起來,瘟疫這件事很平常。
因爲瘟疫和戰爭是孿生兄弟,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死太多的人不及時處理,細菌到處滋生氾濫,活人感染的機率變大,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事情發生在一天前,那不就是莊千落剛剛派影衛去盯着龐攏的時候嗎?
如此巧合,讓莊千落怎麼去相信?
“無論用什麼辦法,我都要去豐城驛。”莊千落說得毅然決然。
影衛們互相看了看,終是忍不住開口勸道:“夫人,瘟疫不是小事,您切莫不可前去冒險啊!若不然,不如我們給二公子送個信兒,臨亞驛距離豐城驛只有十里地,想來二公子應該知道具體的情況。”
如果不是影衛提醒,莊千落幾乎都要忘記了,杜光辰也在此地。
唉!
都是因爲事情迫在眉睫,她纔會糊塗到了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人物。
可是,這件事本來和杜光辰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她現在把杜光辰扯進來,會不會給了奚術塵最好的機會,將她們通通一網打盡?
“不行。我要親自去豐城驛,去會會這個大難不死的驛丞大人!”打定主意,莊千落就絕對不會改變心意。
所以,無論影衛們怎麼勸,莊千落最後的決定都是親自前去。
無奈之下,影衛們只好在城裡唯一的一處藥店,買了一些常用藥備着,這才準備前往豐城驛。
這一次,莊千落是親自和他們來到城門口,看着緊閉高大的城門,在心底琢磨着,到底有什麼辦法才能過去。
講道理通過?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出了風浴城後再過三個驛站,那就是兩軍對戰之地,也就是說風浴城是晗海國百姓最後的一道屏障,豈能容普通百姓想去就去,想回就回?
若想強行通過,足有十幾米高的城牆,幾十釐米厚的城門,無論哪一樣,都不可能是他們強行能過得去的。
別說毫無武功的莊千落,就算是身手還不錯的影衛,都不能確保自己可以單獨闖得過去。
莊千落愁眉緊鎖盯着堅如銅牆鐵壁的城牆發呆,影衛們可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如果莊千落真的不管不顧的衝到瘟疫氾濫的豐城驛,那麼無論她是否有事,他們都逃不過護妻如命的主子的懲罰了!
可是沒想到,纔在這裡站了沒一會兒,他們那個能作的夫人,突然就靈光一現。
“不是說豐城驛出現瘟疫嗎?那麼大規模的瘟疫,那麼驛站肯定需要大批藥物消毒和治療活人。不如,我們就扮成去送藥材的商隊,我就不相信守衛不給我們開門!”莊千落得意的打了一個響指,眯起慧黠的眸子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就算豐城驛所有人都死了,以後也一定要進人的,所以無論是給死人,還是給未來的活人,豐城驛現在最需要的都是藥材。
那麼,她就去送藥材。
影衛們啞口無言,嘴巴張了好幾下,才齊刷刷的道:“……夫、夫人,你真是聰明!”
聰明的讓他們無語,更讓他們鬧心啊!
這種辦法都想得出來,莊千落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可是有的時候,奇葩想出來的招數,那是絕對管用的。
縱然影衛們再不情願,此時也已經全數化妝,和莊千落順利帶着藥材出了城門,甚至已經過了第一道驛站。
再走十里,就是傳說中瘟疫氾濫的豐城驛。
“夫人,不如由奴才先去探探路,請夫人稍事休息再趕路吧!”一個影衛站出來,憂心忡忡的毛遂自薦。
莊千落搖搖頭,輕嘆一聲:“只怕時間來不及了,還是咱們一起去吧!”
出城時,她留下三個人,去監牢暗中保護田胖子。
餘下的這七個人,加上她才八個人,是真的沒有必要再分開了!
影衛抿了抿脣角,只好重新回到莊千落的後面。
快馬加鞭,十里地的路程,也就只需要半個時辰就跑到了。
擡頭看着黑暗之中,宛若死城一般寂靜,幾乎就連拼命釋放自己亮光的燈籠,都帶着暗啞的死氣,隨着風慢慢飄蕩。
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無論莊千落怎麼害怕,她都已經沒有退路。
影衛上前拍了很久的門,大門才從裡面打開,一個穿着袍子的中年男人從裡面緩慢走出來,病懨懨蠟黃色的臉,可見他也在病中。
“您應該就是豐城驛驛丞大人簡川吧?在下是奉命來給您送治療瘟疫的藥物的。這是我們的股長莊大人!”影衛按照先前編好的謊話,和這個病的幾乎一推就可以被人推到的簡川介紹。
簡川聞言向莊千落看來,這一對視的時候,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審視。
“股長莊大人?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簡川能做到驛丞,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他在豐城驛呆了十幾年,對於上下的人都十分了解,這會兒豈能輕易相信一個來歷不明之人的話?
而莊千落在看的,則是簡川這個人的容貌。
根據龐攏的交代,讓他殺魏三的人,是一個臉上有着花生大小黑痣的人。
如今豐城驛死的就剩下簡川一個人,那麼也就是說,簡川很有可能是那個指使龐攏的人。
可是左看右看,莊千落也沒能在簡川的臉上,看到任何一個叫做痣的東西,就更枉論和花生一樣大小,還是黑色那麼明顯的痣了!
這個叫簡川的人,雖然已經做到驛丞這麼大的官兒,可是看上去並不高調,這也可能是因爲,他也感染瘟疫不舒服,沒有打扮的心思。
但是無論哪一點,都和黑痣沒有任何關係。
看他一身普通的官服,帶着普通的官帽,長長凌亂的穗子垂在發間,長短不一的樣子,倒是和現在豐城驛死氣沉沉相得益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莊千落暗暗在心底裡合計,面上卻要露出笑容,對簡川說道:“簡大人,因爲豐城驛突發瘟疫的事兒,文大人才特意派小的來送藥的。其實小的也不過是個賣藥的郎中,臨危受命過關來,才得了個什麼股長的稱號。”
風浴城因爲戰爭十室九空,剩下的老弱病殘是因爲跑不掉,纔會留守的。
所以,莊千落臨危受命被冠上特殊的,沒有實際意義的官銜,這是非常非常合理的解釋。
簡川聞言鬆開眉頭,剛想說什麼,就先是掩脣重重咳嗽起來,好半天也沒好,只得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進去。
外面風沙大,豐城驛內部的空氣也沒好到哪裡去。
到處充滿腐朽的氣味,噁心的讓人直想作嘔。
“莊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豐城驛就剩下我一個,還是病的勉強睜眼,驛內的屍首無人處理,纔會腐朽成這個道理。”簡川好不容易不咳了,就和莊千落如是解釋。
莊千落用事先準備好的藥袋捂住摳鼻,蹙眉盯着屋內橫七豎八的屍體,在心底暗暗想着。
就算簡川沒感染瘟疫,這樣放着死人隨意腐爛,也會得什麼疾病死去吧?
難道,這人真是不要命了?
纔會不請求支援,也不找人來幫忙,就和這些死人呆在一起?
爲了顯示手足情深,也沒必要這個演法吧?
可是微微一頓她就想明白過來。
整個驛站三十幾個人都死了,就剩下他,這事兒說出去,一般人都不會相信的。
如果現在簡川就把屍體處理了,到時候朝廷派人來追查,豈不是沒有證據證明和他無關了嗎?
反正橫豎都是死,他給自己留條最可能是活路的路走,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簡大人不介意,不如讓我的兄弟給您把屍首都集中在一個房間裡保存吧!這樣放着,只會加重瘟疫的傳染。”莊千落這樣說,自然有她另外的目的,這些都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簡川倒是沒有預想之中的抗拒,反而很感激的點點頭,對莊千落說道:“那就有勞莊大人了!這些兄弟最少的都跟了我好幾年,見他們一夜之間慘死在我面前,我的心裡也是難過啊!也不想他們這樣暴漏躺在地上。奈何我自己也病了,是真的沒有力氣。”
說得有情有義,甚至到了最後,簡川還擡起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
莊千落看着他哭了一會兒,這才又繼續問道:“敢問簡大人,豐城驛內,是否有一個人,臉上有黑痣?”
她的話剛說完,就明顯看到簡川的眼中,同樣泛起一抹絕對毫無虛假的詫異。
“沒有!因爲驛兵的特殊工作,挑選驛兵的人選之時,也不會選有那麼明顯記號的人。”簡川搖搖頭,回答的有理有據根本不像假話。
居然沒有?
是她上了龐攏的當?還是另有隱情?
莊千落蹙眉深思,直到影衛們處理完屍體,向她暗暗打了一個一無所獲的手勢之時,她纔算回過神來。
這個手勢是之前他們定下的暗號。
看到這個暗號,就證明豐城驛內死掉的所有人,均是真的死於疾病,毫無外傷和其他致命痕跡的意思。
難道,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離開的簡川,從外面端着一碗茶慢悠悠的走進來。
“莊大人,驛內雖然有糧食,可我這身體,真的做不來。所以我就燙了碗,煮了些開水,請您對付喝一點,也算是聊表我的心意吧!”簡川邊說邊走近,將茶碗遞到莊千落的手裡。
燭影搖曳,將簡川病弱的身體,一點點從長拉到短,一直到了莊千落的近前,徹底遮住了明晃晃的燭光。
莊千落接過手中的茶碗,垂着眸子輕輕抿起脣角,突然輕聲的說道:“怎麼?裝不下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