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落,讓風良冷靜一下,咱們先回去吧!”莊千落還想說什麼,卻被千城覆率先給截住,之後伸手將她拉過去,夫妻二人就走出杜風良的院子。
“相公,風良那個樣子……”出了院子,莊千落還是忍不住憂心杜風良,掙了幾下都沒從千城覆的手心裡抽出自己的手,話卻是消失在用力之中。
千城覆輕輕一嘆,用另一隻手攬着她的肩膀,幾乎是半抱着她繼續向前走,溫聲勸道:“這個時候,你說什麼也沒用。倒不如餘下時間,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是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變化實在是太快,以至於莊千落到現在都沒想起問爲什麼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莊千落疑惑的擡眸,看着自家男人一臉不滿。
千城覆眸色微微一暗,明顯有些委屈的回答:“我怎麼會知道?我只知道,萬事皆有因!既然不知道,那就立刻去查!只有找到原因,才能找到應對之法!”
千城覆最後一個法字還沒說完,莊千落掉頭就跑。
力道大的,就連千城覆一直拉着她的手都被掙脫開了。
“你幹什麼去啊?”千城覆望着莊千落遠去的背影,有些頭大的問。
“審犯人!”莊千落頭也不回的回答,簡單的三個字幾乎被風吹散,消失在空氣中,若不是千城覆耳力極佳,只怕這會兒都聽不到了。
犯人?
千城覆不解的輕蹙了蹙眉頭,本來不想跟着不理智的莊千落瘋的,卻又不放心,最後只得邁開長腿匆匆趕了過去。
只是沒想到,他跟着莊千落走着走着,居然又是回到了原來霍訪冬住的院子裡,只是此處並非是正院,而是院子外的一間下人房前。
而他家那個衝動的小女人,此刻正掐腰冷冷的站在門口,對着裡面的人怒聲質問:“說!你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霍夫人不滿?”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可是就憑當時霍夫人看鶼鰈的眼神,莊千落也十分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這還是這批下人進到莊家之後,第一次看到莊千落大發雷霆。
之前他們一直都覺得,莊家就是普通的暴發戶,土大款的類型!
這批下人當初是花了大價錢,買來都有些文化的,而這些有文化的下人,並非是在自家時就學習過,都被之前的大戶人家調教出來的。
知書達理是一方面,可是莊家的人都太善良,壓不住他們則是另外更大的一面。
在這些下人心裡,莊家里人人都是土包子,沒有一個會管教下人的,也就越來越散漫,越來越不拿主人當回事。
就算一個多時辰前,莊千落寒着臉來問鶼鰈話,鶼鰈也沒有什麼恐懼,因爲她覺得自己始終都沒做錯過什麼事兒,這個平日裡沒什麼架子的女主人,又能把她怎麼樣?
這會兒的鶼鰈,仍舊是保持這種想法的,雖然規規矩矩站在裡面低着的頭,雙眸之中閃爍的卻都是不屑和傲慢,陽奉陰違假裝乖巧的回答:“夫人,奴婢一直克盡己責,每天不眠不休的照顧大夫人。從來沒有任何一處行差踏錯啊!您這樣冤枉奴婢,奴婢可要委屈死了!”
莊千落本來就在爲霍訪冬的事兒鬧心,這會兒見鶼鰈不但不說實話,更是拿不正經的態度來敷衍自己,立時就火冒三丈。
幾步衝到屋子裡去,拿起一個茶杯就摔在她面前。
“咔嚓!”陶瓷的茶杯應聲碎裂,很大的一片看着就心疼。
“跪下!”莊千落擡手一指碎瓷片,聲音凜冽如三九天的寒風一般,強悍到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別說是鶼鰈,就連千城覆都沒想到,莊千落居然突然就對下人下了狠手。
所以鶼鰈根本反應不過來,詫異的擡頭望着莊千落,傻傻的發出一個單音節:“啊?”
“跪下!”莊千落重複了一遍,聲音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可是夫人,這是碎瓷片啊!別說跪上去,就算是撿不好也會扎破手指的!你看我細……啊!”鶼鰈不肯老實,還想再說什麼話,卻不想自己的腿彎處一下劇痛,她立時就雙膝一軟,直接跪在碎瓷片上,發出恐怖的痛呼聲!
至於是誰對鶼鰈下了手,莊千落就算不去看,也知道身後站着誰。
這會兒也沒心情去管千城覆,她盯着疼得小臉煞白,瞬間疼到嗷嗷直叫的鶼鰈,厲聲問道:“說!霍夫人來的這一天一夜裡,你到底都做過什麼?爲什麼霍夫人看你的眼神充滿厭惡?”
人的膝蓋處,血肉是最少的地方,這個部位多數都是連接關節的韌帶,插進去無數的碎瓷片,可想而知到底有多痛!
更何況,再把整個人的體重,都壓到這個部位上,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絕對不比頂級劇痛生孩子差。
鶼鰈疼得直冒冷汗,身體都開始搖搖擺擺的打晃,想要求饒卻張不開嘴,若是不要緊牙關撐着,只怕她會立馬就疼死了吧?
千城覆見狀卻是一絲想勸莊千落的意思都沒有,反倒對天空輕輕揮了揮手,小聲的吩咐道:“把所有下人,包括管家都喊來這裡。”
雞都殺了,那不如就請所有的猴都來看一看吧!
這個家,確實需要法度,需要好好管理一下了!
沒一會兒,所有下人就都被集合在這間,伺候霍訪冬院子門前的丫鬟準備室中。
莊千落坐在椅子上,一臉憤怒的瞪着,似乎越來越撐不下的鶼鰈,燃着怒火的眼底,明顯寫着不追查出真相,誓不罷休的字樣。
那猶如食人獵豹的氣場,嚇得一衆下人皆用力縮起自己的脖子,生怕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到莊千落,個頂個驚若寒蟬不敢發出一丁點動靜。
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莊千落的理智就一點點回升,這會兒看到所有下人都進來了,她瞬間就明白千城覆喊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麼。
將這些下人一個個細細的打量一遍,尤其是到了薛牽那裡的時候,一雙冒火的眼睛,似乎恨不得將他直接燒死一般。
嚇得薛牽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以圖自己不要和鶼鰈一個下場。
看到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的鶼鰈,衆人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
平日看着莊千落笑呵呵的,從來都沒有端過一絲主子架勢,可是如今處罰起鶼鰈來,那是比任何一個大戶人家女眷的手段,都要狠毒直接!
“今天讓你們過來,就是因爲鶼鰈犯了錯誤,奈何她自己想不起來,也就無從談到以後改正了!你們做爲天天與她公事的人,應該比她更清楚,她自己犯錯什麼錯誤吧?那好!今天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說出來的有賞,說不出來的就陪她一起跪着吧!莊家不差幾個茶杯錢!”
不要以爲莊千落是在嚇唬人,如果這些人不肯說實話,她是絕對做得出來這種事的。
這不是遷怒,而是一種治家的方法!
莊千落的話一出口,衆人嚇得立馬吞起口水,一個個咕嚕着眼睛,在心底盤算着各自的小九九。
莊千落頓了一下,之後擡手一指左邊第一個人,冷聲問道:“同恆,就從你開始!你決定說?還是陪鶼鰈跪着?”
同恆聞言嚇得一哆嗦,舌頭都打結了,慌忙回答:“夫人!夫人!我說!我說!鶼鰈平日裡經常偷吃大夫人的菜!奴才都看見不止一次了!可是每次說她,她都不聽。還威脅奴才說、說……”
“說什麼?”莊千落眉目一凜,尖聲質問。
同恆嚇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邊用力磕頭一邊回答:“還威脅奴才說,如果我敢告發她,她就將我偷穿三少爺裡衣的事兒,告訴夫人。夫人!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原諒奴才這一次!”
好呀!
這羣下人才不過來莊家不到一個月,背地裡居然敢偷東西?
這又是吃的,又是穿的,到底還有多少事兒,是她這個做主人的不知道的?
莊千落狠狠的白了同恆一眼,然後對下一個同禮冷聲道:“你說!”
有了同恆的前車之鑑,沒什麼膽子的同禮也趕緊跪下,將早就想好的事兒,對莊千落一五一十的說道:“夫人,奴才在廚房做事,平日很少見到鶼鰈,所以對於鶼鰈的事兒,真的知道的不多。不過還請夫人開恩,讓奴才說一樁同德的事兒吧!”
莊千落微微蹙眉,沉聲斥道:“說!”
於是,整整半個多時辰,莊千落就聽到這些下人,互相指責對方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在莊家犯下的錯事。
從管家薛牽開始,一直到跪在地上血流成河的鶼鰈,犯下三條以下錯誤的人都少。
所以原本是指責鶼鰈錯事的觀摩會,徹底變成羣毆式批鬥大會。
而這,正是莊千落想要的結果。
做爲一個家的下人,他們是要和主子一條心,這樣纔對的!
如果整個下面,下人都結成一塊鐵板了,團結起來欺上瞞下,那她這個做主人的,要多操多少心?
損失哪裡只是一些東西?
看不見的,比銀子更爲重要!
所以,莊千落這招就是爲了讓鶼鰈激起衆怒,也是給他們一個警醒。
要他們知道,無論平日裡多麼要好的朋友,等攤了事兒,他一定會積極告發你!
畢竟再好的朋友,也抵不上自己的人身安危來得重要。
聽他們互相撕扯的差不多了,甚至都有人要動手互相打起來,莊千落突然用力一拍桌子,高聲喊道:“都給我閉嘴!”
所有人皆是一驚,趕緊閉上嘴,齊刷刷的望向沉着臉的莊千落。
“你們的事兒,我呆會兒再找你們算賬。現在你們就來告訴我,鶼鰈到底犯了什麼錯誤,惹得霍夫人不高興了?誰說出來,誰有獎!”這纔是莊千落最重要的目的,也最適合在此刻混亂,人人充滿怨氣和不信任的時候說起來。
近一個月和諧的相處,不代表他們會全部忘記以前殘酷的鬥爭。
下人嘛!
想的都是如何討好主子,如何能在捏着自己賣身契生殺大權的人手下,好好的過活,未來有個贖身自由之日的盼頭。
原本他們都以爲,自己是有多幸運,纔會攤上莊家這種沒有規矩的人家,可是如今讓他們萬萬沒想到,莊千落居然比他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主子都要可怕。
所以處於驚嚇和莊千落許諾獎勵,貪婪的雙重心理之下,突然就有一個小廝站出來,急不可待的對莊千落講到:“夫人!奴才知道,鶼鰈到底哪裡惹到霍夫人了!”說話之人是同智,平日是專門伺候杜風良的,和鶼鰈接觸的時間多,知道一些內幕那是必然的。
“好!你說!若是說對了,夫人我就好好獎勵你!”莊千落眸色暗沉的仿若波濤洶涌的江水,語調清清淡淡的,讓人根本聽不出來原本的喜怒哀樂。
同智這個名字好聽,可是實際上,在他說完以下的話之後,屋內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這個名字並不符合了!
因爲他說:“夫人,昨天晚上的時候,奴才閒職沒事兒做,就想出來納涼,當時看到鶼鰈一個人在這間屋子前洗自己的衣服,就過來和她聊天。”
“聊着聊着,鶼鰈就想起來,昨天早晨,夫人訓斥大爺的話。當時鶼鰈說:這沒有血緣關係,就是沒有血緣關係!誰會傻到拿別人,當作自己的親人去對待?還說:若我是大爺,立馬就帶着妻兒離開這裡。反正自己有手有腳的,幹什麼不是吃飯呢?”
“甭說別的,就說今天來看大夫人的霍家老爺和夫人,一看就知道是上講究有錢的人家。和岳父家混,雖然名聲不好聽,可是總歸那纔是真正的一家人,何故在這裡受這份冤枉氣啊?”
同智將鶼鰈當時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模仿的那是惟妙惟肖,就差點連她洗衣服搓了幾下的動作,都一五一十的學給莊千落看了。
見莊千落滿臉深思的盯着自己,同智覺得莊千落似乎是沒聽太明白,便急不可待的補充道:“夫人,鶼鰈說的,可不止這些呢!她還說:先別說霍家有沒有男孩子,財產能不能只給女兒。就只說兩家的財力對比,那也是咱家夫人厲害啊!要知道,造紙廠可以說是全國僅兩份的大產業,用日進斗金來形容都不爲過!”
“霍家不過是過期的三流家族,根本無法和夫人您比!要說未來的日子,那自然是咱家夫人這裡的富貴長遠啊!要不是看上這一點,你覺得霍家能把堂堂大小姐,嫁給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夫?奴才覺得當時,霍夫人可能是聽到了!”
霍夫人一共就來了一天一夜,發生的種種事情,有無數雙眼睛盯着,明面處鶼鰈肯定得罪不了霍夫人啊!
所以同智‘非常聰明’的猜到,霍夫人肯定是在哪裡聽到他和鶼鰈的談話,纔會厭惡鶼鰈的。
剛纔那麼多人說了他的壞話,他若是不在此時把鶼鰈的錯誤挑出來,只怕一會兒莊千落肯定饒不了他。
所以爲了自己能脫罪,他真的不介意把全部的內容,都清楚的告訴莊千落。
聽完同智的話,莊千落真是恨不得直接上前,一把將鶼鰈的脖子掐斷!
如果不是這個該死的下人嚼舌根,霍夫人也不會知道,昨天早晨她和杜風良的爭吵。
其實那算是爭吵嗎?
她們姐弟倆都沒放在心上,卻被這些下人誤解謠傳,害得原本一樁好好的姻緣,最後落個支離破碎,幾乎人亡的局面。
原本相處好好的兩家人,就因爲這些下人的閒言碎語,變成了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其實仔細想一想,無論是當初的霍家,還是最近雄起的莊家,誰嫌棄過誰門戶不夠過?
大家只是單純希望兩個人能好好在一起,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可是這一切,都毀在這兩個亂嚼舌根的下人嘴裡。
莊千落總算知道,爲何古代要清楚的分出人的三六九等。
這就是要讓人有自己的法規可尋可做,這樣纔不會亂了最基本的秩序,讓每一個無論處在哪個位置的人,都生活的正常安穩。
下人就應該多做少說,主人就應該擺好自己的架勢,切莫不可太過縱容,最後鬧得奴大欺主的下場。
只是最可憐的人,就是到現在生死未卜的霍訪冬。
如果莊千落能夠早點領悟到這一點,好好管教這些不知天高地厚自私的下人,那麼今天所有事兒都不會發生,兩家人還和一家人一樣和睦熱鬧,爲纔出生四天的佑祥慶祝。
只不過往事已矣,莊千落就算再後悔,也拿不到後悔藥吃,改變不了已經成爲既定事實的事兒。
越想越悔恨,越悔恨就越生氣,莊千落突然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憤怒的站起身,大聲怒道:“好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嗎?如今可好,鬧得整個莊家人仰馬翻,你們還不知錯?”
就在同智說起昨天晚上的事兒時,鶼鰈也突然想起來這樁事。
她就伺候在霍訪冬的院子裡,比誰都清楚今天白天的鬧劇,此刻已經緊閉雙眸,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乾脆也不求饒,就等着莊千落宣判。
同智卻是被莊千落的一聲大吼,直接下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推卸責任: “夫人!奴才當時雖然在和鶼鰈說話,可是奴才真的一句大爺和您的壞話都沒說啊!還請夫人原諒,要懲罰就懲罰鶼鰈那個賤、人一個人吧!奴才真的冤枉啊!”
“你冤枉?”莊千落冷冷一哼,銳利的目光就向看透了一切,嚇得同智磕頭的動作都頓了!
然而莊千落接下來的話,更是嚇得他幾乎肝膽俱裂:“鶼鰈又不是精神病,若是沒有人引導,她怎會說出這種混蛋的話來?就算你是個柱子,她也不可能接二連三的對你說出這種胡話。同智,到了現在,你還不老實招供嗎?”
莊千落的話堵得同智啞口無言,也正是因爲莊千落的這番質問,同智到此刻才清楚,自己剛纔到底說了什麼蠢話!
他老是想,揪出鶼鰈的錯誤好將功補過,卻沒想到功勞沒有,反倒有另外一場大禍正等着他!
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同智努力抑制自己因爲驚嚇而過度狂跳的心臟,本來就不是很聰明的腦子,瞬間打結到不知作何解釋。
莊千落雙手背在身後,一雙慧黠銳利的眼眸,緊緊盯着在場所有屏住呼吸等待結果的下人,淡聲不緊不慢的說:“即便你不招,我也知道你當時說了什麼。無非就是,風良到底有多窩囊,早晨我罵他有多麼厲害的話。你們來到莊家,都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想來之前伺候過的主人家,應該都不止一戶吧?”
“既然一個個都能識文斷字,那麼最基本的規矩,你們一個個都忘記了嗎?身爲下人,就要做好下人的本分,少說話勤奮做事,對你們只有好處。我不管你們當初在原本的主人家裡,到底犯了什麼錯誤,纔會再次被賣,如今我只告訴你們。”
“既然進了我莊家的門,就應該清楚的知道,你們是莊家的下人,在莊家裡真正有地位,說了算的人都是誰!我承認,我莊家的人,一個個都是心善面子矮,一般的事兒,沒有人願意和你們計較。可是這不代表,這個家就不需要規矩了!”
“從今天開始,我會建立一套完整的獎罰制度,做的好的,我絕對不吝嗇獎勵。做的不好的,這兩個,就是你們的下場!”
說到這裡,莊千落突然一頓,聞聲回頭的鶼鰈和同智,眸子裡都帶着恐懼和悔恨。
奈何事情到了這裡,莊千落是絕對不可能再手軟的,否則她怎麼對得起霍訪冬和杜風良?
“來人吶!”莊千落突然對外面影衛喊了一聲。
一名隨身保護千城覆的影衛,就從窗口跳了進來,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待命令。
“把這兩個混賬奴才,立馬給我丟進山裡,找個飢餓的獨狼陪着他們。什麼時候獨狼慢慢的把他們的皮肉都啃光了,你再拿着他們的骨頭回來見我!”莊千落的話一說完,立馬就有膽小的丫鬟,比如說齊眉嚇暈了過去!
山裡明明有很多一羣羣的狼羣,可是莊千落偏偏找一隻獨狼,做爲兩個犯錯下人的懲罰。
要獨狼一口口將一個人撕碎,那需要多久的時間?
那是多麼殘酷的驚嚇和疼痛?
哪怕只是想想,膽小的人都會受不了。
一時間,屋內瞬間有人嚇得腿軟,咕咚咚跪在地上的聲音,甚至都壓過了鶼鰈和同智的求饒聲。
然而莊千落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嘴角掛着冷笑,淡漠的彷彿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以牙還牙,以嘴還嘴,這是最好最合適的結局,不是嗎?”
千城覆一直坐在莊千落的旁邊,看着她處理這些家事。
但是包括千城覆在內,也想不到莊千落居然可以殘忍成這樣。
然而千城覆的脣角,卻伴隨着莊千落的話音落,而微微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
他家的小女人,終於學會正確處理事情了!
他終於等到了她成長的那一天,不應該感到慶幸嗎?
婦人之仁,不適合越來越強大的莊家,更不適合他一直逃避的身份。
如此,甚好!
之後,莊千落又把薛牽的管家之職給撤了,連帶之前在霍家二老面前說錯話的事兒,莊千落一共命人打了薛牽五十大板,幾乎掛掉他半條命,然後直接找人牙子將他賣掉。
其他的下人,按照之前被人揭發的罪狀,每一條罪狀是十板子,都由影衛執行,一時間整個莊家哀嚎一片,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爲自己求饒一句。
事情結束後,莊千落依舊是心事重重的,然而她卻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轉身去了莊母的院子。
院子裡,莊母正坐在石桌前擺弄針線,因爲年歲大了看不到針眼,手裡只攥着線,而站在一旁給她穿線的人正是米嫂。
今天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去觀摩和受罰,唯獨只有米嫂一人躲過了,她似乎也是知道那邊出事兒了,就來到莊母這邊陪着她,年歲相差沒多少的姐妹倆,偶爾聊上一句天,氣氛不好不壞很是平淡。
莊千落走了進來,米嫂剛好把線穿進去,之後躬身道了聲別,然後就轉身走了,獨留下母女兩個人。
莊母手裡拿着穿好的針線,眼神有些空洞洞的,也沒看莊千落,聲音低沉的問:“訪冬被她爹孃帶走了?”
霍家的事兒鬧得那麼大,莊母絕對不可能不知道,莊千落自然也沒想瞞着她。
輕輕嘆了一口氣,莊千落走到石桌前坐下,望着臉色不好的莊母,輕聲勸道:“只要訪冬好好的,將來肯定能回來的。娘,你別跟着操心!我會處理好的。”
莊母一聽這話,瞬間暴怒起來,一下將手裡的花撐子和針線全丟在桌子上,擡眸瞪着莊千落,大聲斥責道:“你會處理好?如果你會處理好,霍家就不會帶走訪冬,風良就不會傷心,只有四天大的佑祥就不會沒有娘!莊千落,你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風良那麼大的人了,難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爲什麼要對他大喊大叫?”
“……”莊千落無言以對,不敢置信的盯着莊母憤怒的眼睛。
她來到這個世界兩年多了!
這是莊母第三次對她發脾氣。
第一次,是在千城覆還沒醒來的時候,娘倆不過意見不同多說了兩句,之後也就沒事兒了。
第二次,是在三天前,霍訪冬剛剛生產之時,莊母要她壓着點霍訪冬,害怕她會嫌棄風良。
第三次,就是如今。
不可否認,莊母說的的確沒錯,這也是莊千落爲何會如此懊悔,甚至不惜殺了人,也要警示其他下人的根本原因。
可是說到底,最最錯誤的人,是她自己纔對。
如果她當時不那麼衝動,換一種方法行事的話,也許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霍訪冬不會不能生育,不會生死未卜,更不會和杜風良分離。
莊千落長長的喘了一口氣,淡漠到甚至一點情緒都沒有,反問莊母:“娘,那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以死謝罪?訪冬的身體就能好起來?風良就不會傷心了?霍家的二老就能把訪冬送回來?”
“你、你這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讓你去死了?”莊母被她頂的有些無語,頓了半晌才模棱兩棵的回答。
莊千落此時的心裡,有悔恨有痛苦有無奈有糾結,其實她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可是她不想說,因爲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尤其是面對莊母情緒失控的指責,讓她原本想要說的話,更是無從開口。
然而她不說話,莊母卻是反應過來,怒氣衝衝的質問:“你這是態度?現在翅膀硬了,就和你娘這麼說話嗎?”
或許是因爲,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每個人都很煩躁吧?
面對莊母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莊千落實在是有些發懵。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努力告訴自己要平靜下來,莊母是她的親孃,她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和她頂着犟。
“娘,你消消氣,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咱們還是趕緊想想對策,怎麼能把訪冬接回來吧!如今這誤會鬧大了!只怕事情沒有那麼容易收場!”
莊母哪裡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心裡窩着火,心疼生死未卜的霍訪冬,以及才僅僅四天的小孫兒。
她更加知道,現在就算她發天大的脾氣,也解決不了所有的麻煩,這才忍住心底蹭蹭上串的火氣,冷聲回答:“還能怎麼辦?趕緊去霍家說和啊!不管怎麼說,訪冬都是風良的媳婦,家裡還有一個才生下來四天的孩子,霍家人不會鐵石心腸到,連佑祥都不顧及!”
如果顧及,當時霍家二老帶人走的時候,就會要求連佑祥一起帶走了!
莊千落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嘴上卻不好明說,生怕莊母再一生氣,直接去了霍家把事情鬧大。
心裡百轉千回想了許多,莊千落最後還是決定放棄和莊母商量這條路。
於是只是開口勸道:“娘,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去霍家,您別跟着着急了。一會兒霽景從城裡回來,你也少和他說今天發生的事兒。眼看着他就要去京城了,你別讓他去的也不安心!”
莊母有些煩躁的向她擺擺手:“我知道,你走吧!”
得了!
直接攆上她了!
莊千落是真沒心思,去細細琢磨莊母的反常,反正她也是要走的,既然莊母主動開口,她走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莊千落愁眉不展的坐在椅子上,翻來覆去的想今天發生的事兒,每次一想到,霍老爺連霍訪冬的生命都不顧,一定要帶霍訪冬走的堅決勁兒,她原本想好的對策,就瞬間崩潰!
試問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比女兒的命還要重要?
霍老爺都到了這個地步,那豈止是莊千落說上幾句,認個錯就能瞭解的?
而且她總是覺得,如今雖然看上去明明白白的事兒,就是少了什麼重要的環節,以至於她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就是對不上號。
正琢磨着呢!
千城覆推門走了進來,一襲銀衣猶如清冷的月輝灑下,倒是平復了莊千落心裡不少的焦躁。
“娘與你生氣了?”千城覆邊關門邊輕聲問,那篤定的語氣,好像他在現場看到了一般似的。
莊千落無奈的一嘆,反問:“你怎麼知道?”
千城覆瞥了她一眼,認真的回答:“你臉上都寫着呢!”
“唉!可能是最近和娘相處的時間少了的原因吧!我怎麼覺得,我越來越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呢?脾氣越來越暴躁,思想越來越偏激。你說會不會是,娘總是一個人呆着,慢慢的和從前就脫節了?”
莊千落努力的猜着,真是希望自己能長多幾個腦袋,這樣纔可以細細的將所有人的心情和生活都照顧到。
千城覆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反問:“難不成,娘從前不是一個人呆着?”
這話問的好啊!
瞬間讓莊千落張大了眼睛,想到之前自己就在猜的事兒,卻還是不敢置信的問:“你是說……這怎麼可能呢?”
千城覆見她終於醒悟了,這才挑了一張椅子坐下,隨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經涼掉的茶水,這才輕聲回答:“有什麼不可能?你不覺得,自打奸細那件事後,他們安靜的可疑嗎?原本鬥得你死我活都不行,哪裡有突然撒手不管的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很淺顯的道理,卻很實用。”
莊千落不敢置信的咕嚕着大眼睛,將整個莊家上上下下都想了一遍,還是沒想出個頭緒,便直接追問道:“那你覺得會是誰呢?”
莊母這人雖然表面好接觸,可是常年癱瘓獨居封閉的結果,就是她是個面熱心冷的人,除了自家人以外,別人想接觸根本不容易。
別說突然來的下人了!
就算是原本就和她相熟的,因爲莊家突然富貴想要巴結莊家的桃園村人,莊母平時都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千城覆清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並沒有回答反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單瑞已經到了京城,石考應該也快回來了吧!”這話題突然扯遠,弄得莊千落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話。
只是有一件事,莊千落特別清楚。
那就是,當初他們爲了石考吵架的時候,離現在還沒過去多久。
單瑞居然這麼快就到了京城,那絕對不止是快馬加鞭那麼容易的說法了。
“你爲何這麼急着派單瑞代替石考?”莊千落十分不解,除了石考對月美動了心之外,千城覆還有哪裡不信任石考的,以至於恨不得馬上將石考換下來。
千城覆不是說過嗎?
當初留下來保護莊千落的影衛,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如今心腹變成猜疑的對象,這總要有一個原因的啊!
千城覆微微一頓,淡聲回答:“千落,有些人就是在某些微不足道的環境裡,慢慢滲透入你的生活。不要因爲時間久了,你就無條件信任他。該有的考驗,絕對不能間斷。這樣纔不會讓自己置身危險中,更不會讓對方懈怠對你的忠心。”
呃!
好深奧的忠告,請原諒腦子亂糟糟的莊千落聽不懂。
既然聽不懂,莊千落只好用一雙水汪汪的明眸看着千城覆,期待他讀懂自己的眼神,一次性的說個清楚。
千城覆被她的視線盯得無奈,只好繼續說道:“也就是說,越是跟你久了的人,你越要時刻提防她。就好像有些人,似乎自打到了你身邊,就是一副很積極上進的樣子。他可以爲你上刀山下火海,卻也可以在關鍵的時候,在被你背後捅你一刀子。”
“這樣陰狠厲害的人,絕對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透的。所以你不僅要防着她,更要時刻給她機會,然後一舉將她的狐狸尾巴揪出來,徹底連根拔起!”
聽到這裡,莊千落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寒顫,實在是聯想不起來,千城覆說的人到底是誰。
如果說是石考吧!
可是當初在風浴城的時候,石考可是拼了命要救她的!
如果石考真的存了要害她的心,那麼他當初又何必重傷在身,幾乎是爬到杜光辰的面前,只爲救她呢?
如果說千城覆說的人不是石考,那麼她的身邊到底還有誰,是跟了她許久最得她信任,卻準備在背後捅她一刀的人?
越想越覺得頭疼,莊千落幾乎都要難受死了!
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疲倦的神態,瞬間引得自家男人心疼。
千城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勸道:“想不通就別想了!這不是還有我在呢嗎?你就安心好好呆着!只要有我在一天,無論是牛鬼蛇神,還是陰謀小人,誰都無法傷害你絲毫!”
他的誓言,永遠都是那麼堅定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