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依舊香氣嫋嫋,連沒心沒肺的杜苗苗聽玉娘說完以後,都沒什麼胃口的放下筷子,最毒婦人心說的那就芸娘婆母那種人吧,連自己兒子的遺腹子都能送人,誰也不能指望她還會有什麼良心。
“那要如何才能把孩子要回來?”染染蹙眉。
玉娘端着小茶杯,不急不躁道:“急什麼?事情交給我了,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特別是她的主子還坐在這包廂裡呢,爲了努力表現出自己的工作能力已經進步了,她也會把這件事辦妥。
染染點了點頭,這個話題帶過後,大家又開始聊起最近城裡的新八卦,比如王家鋪子的掌櫃和紅粉姑娘的二三事什麼的。
大家相談到申時才散去,染染挑選了一些自己和家人愛吃的菜和肉還有謝顏特意留給她的海鮮後就離開了。
一連幾日南江縣的溫度都嗖嗖嗖的往下降,已經快要到達滴水成冰的狀態了,好在第四天時,天氣稍微和緩了,只不過這溫度還沒有上升到大家滿意的水準,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嘩啦啦,嘩啦啦!’雨水聲落在屋瓦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白張氏喜滋滋的戴着前幾日汪風雲送給她們母女的簪子,左右的在銅鏡前照看,見染染打着傘從後院回來了,不由問道:“可是那後罩房有什麼不妥?”
“沒有,我就是擔心那紅菇被這冷空氣給凍壞了,娘,這天氣怎麼說變就變,一下子降溫把咱們冷成狗,一下子下雨又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染染一邊說一邊把傘收起來,換下腳上的木屐,這和現代看到的木屐有大同小異之處,都是用來雨天行走的鞋子,穿着它在雨天時就不用擔心浸水的問題。
染染並不習慣穿這種鞋子,不過古代可沒有雨鞋這類膠質鞋子,只能穿這些了。
“天要下雨,這是沒法的事情,過來,把襪子烤烤。”白張氏說着就把炭盆移了過來,迎面而來的溫暖,驅走了染染周身的寒氣,把打溼的襪子脫下後,母女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烤着襪子。
染染家一片和樂融融,而方家則是鬧出了一場大鬧劇。
遍體鱗傷的方子琪被一個粗壯的婆子提在手裡從大門裡丟了出去,“哎呦!”方子琪躺在地上看着方家大門徹底關閉,不由得傻眼,她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就被丟出來了?
雨越下越大,方子琪身上穿着的衣裳全部都溼透了,街上人來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並沒有停下來看方子琪的熱鬧。
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方子琪安慰自己好在沒有人圍觀,也算是幸事了,不然她這麼被人丟出來的事情傳出去以後,怕是那些嫉妒她有如此才學的女子們會跑來落井下石。
雨水順着她的額頭往下滑,方子琪伸手抹了一把臉,不管她如何擦拭,那雨水都擦不掉,方子琪心裡酸澀的很,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淚水夾帶着雨水從臉頰上滑落,再次看了方家的大門一眼,她舉着痠軟的腿,終是離開了。
麻木的走在街上,路過的行人也不過是多看她幾眼而已,冬天的雨水冰涼刺骨,大家不過是詫異於這個女子居然連傘都不打,就這麼走在街上,要麼是腦子有病要麼就是生活貧苦到已經活不下去了。
方子琪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沒有資格在意別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前幾天染兒被髮賣,房裡所有的值錢首飾都被蒐羅走了,她屁股還傷着,卻無人照料,那時候她覺得自己過的很苦,吃着殘羹剩飯,連打個熱水都還要自己想辦法。
可現在比那時候更慘,起碼那時候還有住的地方,有乾淨的衣裳可以換洗。
腳上的布鞋已經溼透了,踩在地上時,都能感覺到水從鞋底溢出,方子琪毫無方向的走着,在一處繁華的街口時,突然一陣香辣的香氣飄了過來,那是她記憶中的味道,這是……串串香?
擡眼望去,‘美食坊’的牌匾若影若現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在她的記憶裡,前世的南江縣根本就沒有‘美食坊’這樣的鋪子,難道說,因爲她的重生,前世的所有事情都已經沒有按照前世的軌道走了麼?也是,前世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庶女而已,今生起碼還有一個才女的名頭,可是有那個名頭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變成了一隻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
方子琪的眼裡閃現出一抹的失落,真的好香啊,要是當初她調配出來的底料也有這麼香的話,哪裡會出現後面的事情?她也不會被嫡母找了一個藉口給逐出了家門。
肚子突然咕咕咕的叫喚了起來,方子琪再看了美食坊一眼後,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這個街口,轉身走進了一個小巷子裡,她漫無目的的閒逛着,走到腿都發疼後,才尋了一處臺階坐了下來,此時雨也從傾盆暴雨到現在的淅淅瀝瀝的下着。
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悽慘,肚裡無食,渾身發冷,方子琪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一身乾淨的衣裳換洗乾淨,然後再喝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估計也就沒有什麼大事了,要是在這麼挨餓受凍下去,不是餓死就是病死。
她全身上下一文錢都沒有,原本頭上還有一支銀簪子,可是被丟出來時,也被那婆子給貪墨了,方子琪擡手,兩隻手臂空蕩蕩的,連個裝飾品都沒有,此時她除了身上這溼答答的一身衣裳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呦,這不是方家二小姐嘛?幾日不見,怎麼變得這麼落魄了?”一聲戲謔的聲音從方子琪的身後傳來。
方子琪轉頭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江洪,你來的正好,快幫我準備一套乾淨的衣裳和一碗薑湯。”這個江洪可是欠了她天大的人情,現在她無家可歸,江洪應該不介意收留她一段時間吧?
方子琪喜滋滋的想着,前段時間她也給了江洪不少的銀兩,那些銀子可都是方徐氏前腳叫人送過來,後腳就被她拿去賣了,雖然價格不高,但是數量上去了,到手的銀子自然不少。早知道方徐氏會做的這麼絕,那她就應該把全部的首飾都賣了,纔不要留着,最後又回了方徐氏手中。
“方二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的處境?你現在可不是什麼方二小姐了,你現在過的連我這個混混都不如。”江洪嗤笑道:“你現在就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喪家犬罷了,擺什麼小姐架子?”
“江洪,你忘了,我先前給你那麼多的銀子和鋪子,你居然還敢這樣對我說話,信不信我把那鋪子給收回來?”方子琪怒視着江洪,臉色由紅轉白,像是自己臉上的面具被揭開了,狠狠的被人踩踏在地上。
“呵,你這女人的臉皮還真是厚,那鋪子是你置辦的嗎?可有寫你的名字?”想到自己爲了這個女人做了多少的事情,到頭來這個女人還派人來殺人滅口,江洪想着,心裡越發的痛恨方子琪,這段時間他都呆在家裡養傷,也不知那人是真的手下留情了還是假的,總之這十來天他過的是生不如死。
方子琪瞪眼,當初想着能夠把白染染給弄死,她並沒有在意別的東西,在她看來,只要白染染死了,以後她所有的創意都會變成她的,到時候不要說那幾十兩的銀子,就是天下的錢財,只要她想賺就都會進她的口袋。
江洪冷笑道:“那鋪子你只出資了三十兩銀子,其餘銀兩都是我和那些兄弟們去偷竊來的,那到底是算我的產業還是你的?方二小姐,江某爲你辦了這麼多事,最後卻落得被你毒打一頓,差點命喪黃泉的下場,你現在倒還有臉面問我要東要西,你就不怕我殺人滅口麼?”
方子琪一臉茫然的看着江洪,不明白他說的意思,見他眼裡閃過的陰霾和冷意,方子琪心重重的沉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害你。”她說的是真話,當年白染染能夠成功的走上那巔峰之路不就是她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之人,還幫着他們找活幹,給飯吃,最後那些人都成爲她的心腹,爲她上刀山下油鍋都願意。
她方子琪也想要有這樣的人,可是活了兩輩子,也只有染兒一個忠心於她的丫鬟,到最後染兒落得了被髮賣的下場,而她也無家可歸。
“是嗎?那這玉墜子你要作何解釋?要不是你派人來劫殺我,這玉墜子又怎麼會落在我手裡?”江洪壓根就不信方子琪說的話,當初會幫着她做事一來是爲了那份人情,二來就是因爲方子琪是南江縣的第一才女也是方家的二小姐,那時候他想着,只要抱緊方二小姐這根柱子,說不定遲早有一天他江洪也能過上體面的生活而不是這麼偷偷摸摸的活着。
江洪手裡拿出一根紅繩子串着的玉墜子,方子琪看着那玉墜子,眼裡閃過一絲急切:“這是我的玉墜子,怎麼會跑去到你手上?”
“方二小姐這般會演戲,不去當戲子還真是可惜了,這玉墜子怎麼會到我手上,你不是最清楚嗎?在我面前還裝什麼無辜?兄弟們,你們出來,現在就到了給我報仇的時候。”江洪話剛落下,小巷子的四面八方就走出來差不多八個漢子,江洪滿意的把玩着手裡的玉墜子道:“隨便你們怎麼玩,記住一點,千萬別弄出人命了,咱們雖然是混混,但是也是不隨便殺生的混混。”
“江哥你就放心吧,這麼嬌弱的小娘子,咱們兄弟們,自然會好好的伺候,把她伺候舒服。”說着就笑了起來,眼裡迸射出藍色的火光。
周圍的漢子也不由跟着笑了起來,江洪露出一個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手裡的玉墜子直接丟到了方子琪的身上,隨後頭也不回的崴着腳離開這裡,在他走到小巷子口時,身後傳來方子琪的驚叫聲和怒罵聲。
江洪並不會覺得方子琪可憐或者是個無辜的人,也不覺得自己的兄弟們這麼對待她有什麼不對,在他眼裡,方子琪可以罔顧人命,爲了自己的私慾不顧別人的死活,這種人就是死了也死有餘辜,只是死對於她來說未免太過於簡單一些,這個女人不是心狠手辣麼?那他就讓她嚐嚐最生不如死的感覺。
江洪要是知道方子琪前世是混暗娼場所的,怕是就不會這樣想了。
方子琪遭遇了什麼染染不知道,此時她正在跟着白張氏學習裁剪布料、縫補衣裳,用白張氏的原話來說就是,縫縫補補是女人家的事情,等以後嫁人了,有了小孩兒,最好是穿自己做的衣裳。
被說的煩了,染染又找不出什麼藉口,只能坐在白張氏身邊,一邊看,一邊學着裁剪布料。
只要不是刺繡就好了,起碼縫補衣裳對手工的要求不會過分高,這是染染一開始的想法,等到她開始學着拿針縫衣裳的時候,才覺得縫衣裳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好搞定的,並不是兩塊布連在一起就可以了,還要講究針腳的密度和力度,鏈接的地方更是要仔細。
學習了一天後,染染左手的手指增添了不少的針孔,白張氏心疼染染,第二天倒是沒有要求人人學習,不過染染覺得自己遭受了這麼大的罪,要是不把做衣裳這門手藝學會,也太吃虧了,所以白張氏不教,她就纏着她教。
拗不過染染,白張氏只好繼續教學生涯,等染染可以縫出一隻衣袖,並且不管裡面還是外面看起來都不錯的時候,離徐家的賞詩會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了,染染滿意的把衣袖左右上下都認真的看了又看,心裡暗喜道:本姑娘果然是天才,連做衣裳這麼難的活兒都學會了。
染染的努力白張氏看在眼裡,覺得這個女兒也不像是沒有女紅天賦的樣子,不如把刺繡也教教,以後還可以給丈夫繡個荷包什麼的。
染染可不知道她娘心裡打的主意,她現在正在玉辰生家,跟玉辰生訴苦來着,學做衣裳不僅是手遭罪,她整個頸椎和腰也很是遭罪,在家裡坐了四天,早就膩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成品,雖然是衣袖,但是也是一大進步不是?
染染便也把那一截衣袖帶了過來,坐在椅子上,又是捶肩膀又是敲打腰部,看的玉辰生冷俊不禁。
“你這手藝不錯。”玉辰生適時的誇讚道,聽的染染心裡越發的高興,辛苦了幾日,能夠得到這個讚賞也是不錯的,她眯着眼睛道:“那是,本姑娘雖然不怎麼心靈手巧,但是隻要想學,還沒有學不會的東西。”前提條件是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學會,那不管多難她都會學會!
“挺好的。”玉辰生又說了幾句誇讚的話語,喜得染染眉眼都染上了幾分驕縱之色,等到染染心滿意足的拿着衣袖回家後,在後堂聽了半天話的成叔,終於忍不住跑出來指責道:“你們還真是不知臉紅,小染縫補的衣裳就那麼好?”好到你一直不停的誇獎?
玉辰生露出一抹淡笑:“年輕人嘛,總是要多鼓勵鼓勵,說不定她一高興進步神速。”再說了,染染縫製的那隻衣袖確實不錯啊!
剛踏進家門就看到汪風雲正坐在屋檐下發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汪大哥,你怎麼在這裡坐着?現在雖然沒下雨了,但是溫度也開始下降,你這樣會凍病的,快進屋吧!”染染輕聲道,不知爲何汪風雲這四五天都沒有再跟着去城裡,白雲銘有時候叫他,他也不去。
染染覺得汪風雲變得有些怪異,但是又不好說什麼。
汪風雲扭過頭,眼裡閃現出一抹悲傷,“小染,我快要離開這裡了。”這裡很好,這家人也很好,他很貪戀這家人給予他的溫暖,但是卻是是不能再滯留下去了,萬一韓子鈺的人找尋過來,怕是會給白家惹上麻煩。
他欠白家人本來就很多,既然暫時無法還清,那麼也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染染一愣,轉而一笑:“那汪大哥要去哪裡呢?”
“我也不知道。”汪風雲臉上浮現出一股落寞,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給白家人帶來麻煩,至於自己要去哪裡,還真的沒有想好,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麼?
染染一哽,不過看汪風雲這副落寞的模樣,也不好說什麼傷人心的話,只能安慰道:“你要是實在沒有地方可去,那就在我家安心的住下來,汪大哥,我知道你身上藏着秘密,我雖不知道你那晚爲何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我家門口,但我覺得既然咱們相遇了,那就是緣分,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我哥哥他很喜歡你,和你相處也挺愉快的,你要是爲了去復仇,我也不攔着你,但是殺一個人極爲容易,可是你把他殺了就能撫平你心裡的創傷嗎?”
汪風雲雙手抱頭,很是痛苦的道:“我也知道殺他不過是下下策,可是,我的父母,我的妹妹卻全都應他而死,特別是我的妹妹,甚至是我親手把她往那畜生的手裡邊送,我要是不親手了結了他,哪裡對得起妹妹的在天之靈。”
在汪風雲看來把韓子鈺五馬分屍都不能解他的心頭只恨!
看着汪風雲那痛苦的模樣,染染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去安撫他,對汪風雲來說,任何的語言安撫不過都是徒然,他要是能夠早點想開的話,又哪裡還會深陷痛苦的漩渦?
“汪大哥,我多嘴問一句,你那仇人是誰啊?”染染小心翼翼的開口,若是不怎麼顯赫的人,她直接調配一包毒藥把人毒死了就好,那樣汪風雲也不會這麼痛苦。
汪風雲擡頭,看着那灰濛濛的天空,眼眸裡怒火熊熊燃燒着:“當今二皇子,韓子鈺。”最後三個字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一般,聽的染染只覺得渾身一顫。
“那我能不能問問他怎麼和你結仇的?”染染也從屋裡搬來一張小凳子,看她那架勢,是打算聽汪風雲講故事了。
汪風雲本想拒絕,可是看到染染那眨巴着的黑亮大眼睛,拒絕的話語愣是說不出口,在染染那矚目之下,汪風雲語調平平的把他和韓子鈺之間的恩怨說了一遍,雖然詞彙貧乏,但是染染還是聽明白汪風雲和韓子鈺究竟是怎麼鬧到這一步的。
按照汪風雲的講述,他汪家曾經也位列京城那十大世家之一,可在十年前,汪家發生了一起內亂,他的叔叔爲了爭奪家主之位,聯合江湖上的高手,打算血洗汪家,汪家得到消息時,已經來不及撤退了,爲了能夠給汪家留下一絲的血脈,汪父決定把一雙兒女送走,那時候汪風雲和他妹妹被家裡的忠僕帶着離開了汪家。
都說年少輕狂,汪風雲自然也不例外,他覺得那幾個江湖高手算什麼?怎麼可能是他這個世家培養出來的未來汪家家主?他年少時和韓子鈺交好,加上韓子鈺的母親是他的表姨,關係自然比別人更親近幾分。
汪風雲把自己的妹妹偷偷送到了韓子鈺的府上,打算回汪家把自己的父母給救出來,誰知道汪家早就被江湖高手圍困死了,他剛到汪家周圍就被人捉住,他的叔叔拿他威脅汪父,只要他死了,他兒子就能活,汪父爲了給自己的兒子爭取一條活路,死在了汪風雲的眼前。
可他的叔叔卻出爾反爾,把他和他孃親兩人關在了地牢,在他叔叔成爲新一任家主之時,更是要斬草除根,汪母知道他們母子難逃一劫,暗中買通了那些看押他們的人,在一個夜晚偷偷把他們母子放了,可是汪母沒想到,那個被她買通的人其實是故意裝作被她買通的,而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給他叔叔一個合理的藉口,把他們一家通通除掉。
爲了掩護汪風雲逃走,汪母故意引開了前來追殺他們的人,汪風雲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母親被殺死,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恨自己當初的自以爲是,以爲自己是武功高手,沒想到不僅沒能救雙親,還把雙親給連累了。
倘若他不偷偷回來,他的父親又怎麼會爲了他而自縊?倘若他小時候發奮圖強,又哪裡會受制於人?
身心疲憊的汪風雲偷偷溜進韓子鈺的皇子府邸時,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壓倒他最後一絲理智的稻草,他那千嬌百寵長大的妹妹,才十三歲的妹妹,他都捨不得斥罵一句的妹妹,居然被韓子鈺給玷污了,他去的時候,妹妹全身是傷的躺在牀上,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爲她報仇!
汪風雲已經悲傷到流不出眼淚,他起身去找韓子鈺理論,可是在他書房門口,聽到他和別人炫耀他的豐功偉績時,生生頓住了腳步,他現在不是汪家的少爺,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之人,韓子鈺一國皇子又怎麼會懼怕他?
把妹妹帶走埋葬後,汪風雲知道他叔叔的人還在京城找他,爲了報仇,爲了強大自己,他隱姓埋名到處拜師學藝,十年後,成功歸來,可是卻沒能把韓子鈺殺死。
汪風雲說完後,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哀傷,楚容站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看着汪風雲,眼裡也流露出悲傷,當年汪家出事時,這個男子也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年,這麼多年他承擔着這麼重的血海深仇,可想而之,他的心理壓力多大。
“你要離開時爲了再次去報仇嗎?”染染問道:“恕我直言,那韓子鈺現在就在南江縣,你都拿他沒辦法,你覺得你去京城就有辦法對付他嗎?聽我一句勸,咱們既然打不過他,不如就慢慢籌謀,總有一天能夠跟他清算總賬。”
“我不知道你妹妹當初有多慘,但是假若有人敢這麼對我妹妹,我一定不會就讓他這麼簡單的死去,我會留着他,慢慢的折磨着他,讓他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染染咬牙切齒道,想到夏天剛見到韓子鈺時,對方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真的和汪風雲口中的禽獸畫不上等號,但是汪風雲絕對不會說謊,那韓子鈺還真不是好人。
平白浪費了他那張臉。
楚容聽着染染的話,只覺得周身一冷,都說寧願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連這麼小年紀的女人就這麼可怕,實在是不敢想象今後要怎麼樣的男人才能降服她。
汪風雲卻很是認同染染的觀點:“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上次給他撒的毒藥裡還夾雜了一種讓人斷子絕孫的秘藥,那種藥的解藥已經被我毀了,他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了。”在知道自己無法取韓子鈺性命的時候,汪風雲就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秘藥連同毒藥一起撒了。
楚容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聽牆角了,連忙跑過來,驚慌失措道:“你太不道德了,咱們到底還是不是兄弟啊?我不會也種了那毒吧?”
還不等汪風雲說話,楚容就碎碎念起來:“我跟你說,我可還沒有娶妻生子,我家那老頭子要是知道我沒法傳宗接代了,他肯定會不顧自己已經八十歲的身體,親自操刀上陣,再給我生個小叔叔,我可不想對着一個小屁孩叫叔叔,更不想老頭子還沒把兒子生出來就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染染睜大眼睛的看着楚容,有這麼埋汰自己祖父的孫子麼?她好想求楚老爺子的心理陰影面積。
汪風雲也被楚容這一番話給逗了一下,臉色不在那麼悲傷,他搖搖頭道:“你以爲那藥材跟普通藥材一樣多啊,我能得到那一小罐子就已經是大幸了,只夠毒倒韓子鈺一個人,你放心,我的毒藥可從來沒往你身上撒。”
他又不是眼瞎,怎麼會把毒藥撒到自己人身上呢?
聞言,楚容纔算是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笑嘻嘻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不想變成宮裡的公公,話說,韓子鈺到現在都沒回去,是不是因爲種了那毒的原因?”
“多半就是了。”汪風雲眉眼舒展了一些,說起了前幾天被刺殺的事情,還有他的推測,他就是怕韓子鈺不管不顧派人來搜查,到時候要是被人知道他住在白家,那白家也會有麻煩。
染染聽着,倒是不怎麼擔心,除非韓子鈺敢派官府的人來搜查,不然還真的沒有什麼好怕的,不過一個堂堂皇子,居然失去了生育能力,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被人傳言了出去,怕是他這輩子都無緣那至尊之位了。
還別說,韓子鈺此時最煩惱的就是這件事了,身上的毒和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按照他的計劃,自然是要去衙門查看一番這幾個月河堤的卷宗,只要沒有大問題,那麼就該啓程回京了,現在離春節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必須要儘快趕回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那處就沒有什麼感覺了,除了能夠上茅房外,對那些妖媚的女人硬是提不起興趣,就算他心裡很是喜歡那女人,但是那處就是沒反應。前些日子還不算明顯,可這十幾天來,他發現自己的鬍子居然不長了,聲音也尖細了一些,要是仔細聽的話,這聲音就像是宮裡那些公公的聲音。
韓子鈺很着急,宮裡基本上三個月就會安排一次請平安脈的太監來給他們皇子們診脈,要是被把出來了,他該如何在京城混下去?一個堂堂皇子,王妃、側妃、侍妾都不少,但是這些年來他急於跟太子抗衡,對後院之事很是不上心,即便是有時間去後院,大多數的時候也是宿在側妃那裡,可不知爲何,後院裡沒有一個女人懷孕。
現在他不行了,那子嗣的事情不就沒了嗎?
沒有子嗣,他就是把那至尊之位奪來又有何用?到時候是還不是便宜了那些宗室,韓子鈺絕對不會做這種爲別人做嫁衣的事情。
在回京之前,必須醫治好這個病。
至於這病是何時得的,韓子鈺還真說不出所以然來,不過他在京城時並沒有這個症狀,仔細一想,估摸就是那次被汪風雲撒到了毒藥粉後纔開始有症狀的,莫不是汪風雲?韓子鈺有些疑慮的想着,可心裡越琢磨越覺得就是汪風雲下的手。
他不就不小心把汪風雲的妹妹弄死了麼?他居然就把他弄到斷子絕孫,韓子鈺眼裡閃過一絲決絕,汪風雲,倘若下次再被本王碰到,本王定要你狗命。
至於去那茫茫人海里找汪風雲的蠢事,韓子鈺還真的做不出來,在他看來,他只要在原地等着汪風雲來自投羅網就可以了,再說了,要汪風雲命的人可不止他一個,必要時候和汪家的現任家主聯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時間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徐家賞詩會的十月十五日,天還沒亮,染染就已經摸黑起牀了,穿好厚實的衣裳後,打開門就看到廚房裡透着隱隱的燭火,看來白張氏和芸娘已經起牀了。
走進一看,果然是她們,因爲知道染染要去賞詩會,白張氏還擔憂了幾天,那種宴會不都是城裡的小姐少爺們才能去的場合,她女兒去,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看不起?或是欺負?
今天早上因爲染染起得早,早飯豐富了一些,八寶粥、餛飩、瘦肉粥、還有一盤醬牛肉,楚容起牀時,看到那滿桌豐盛的飯菜,笑的合不攏嘴,在染染家最大的變化就是,他覺得自己長小肚子了,對此楚容毫不在意,等以後回了京城在減肥就好了,現在該吃吃該喝喝。
汪風雲心情也不錯,或許是隱瞞在心裡十年的心事吐露出來的緣故,也有可能是染染昨天的勸說有了成效,今早的他與往常有些不同,眼裡多了幾分的生機,特別是白雲銘說到今天要去隔壁一個小鎮上送貨時,汪風雲表示他也去。
白雲銘起先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答應了下來,看到汪風雲那淺笑時,更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迴應。
染染對此倒是喜聞樂見,大哥性子雖好,但是在生意上有些時候遇到刁蠻的客戶肯定會有些棘手難處理,汪風雲是汪家少爺,從小就各方面全面發展,有他陪在白雲銘身邊,染染倒是放心了幾分。
今早小糰子倒是睡了懶覺,染染去叫白無雙起牀時,小糰子睡得正香,小肚皮一起一伏,小尾巴懶洋洋的垂在牀邊,染染想,這小糰子不蓋被子難道是對冷沒有感覺嗎?
剛這麼想着,小糰子就打了一個哈欠,睜開了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看了自己一眼,隨即不滿的跳了起來,扯着白無雙那粗壯的小胳膊,想要把胳膊下壓着的被褥扯出來。
沒睡夠的人和貂還是有相同之處的,那就是很容易炸毛,在扯了幾下沒扯出來後,小糰子直接跳到了牀裡面,掀開被褥躲了進去。
染染失笑的看着這一幕,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小糰子有些埋怨的看了染染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沒良心的女人,見我凍到了,也不知道給它添被褥,哼,本小爺不要理她了。
如此想着,小糰子直接把頭縮到了被窩裡,以此表示它對染染的無聲譴責。
見白無雙睡得香,染染也不好打擾,不過那小糰子明明醒了,還跟着賴牀,這樣哪裡還有半點貂的樣子?染染輕輕的揭起小糰子頭上的被褥,小聲說:“今早又八寶粥和醬牛肉,你要不要早點起牀,起晚了,怕是都被楚容吃光了。”
小糰子一聽八寶粥和醬牛肉,眼睛直接睜的老大,哪裡還有半點睡意,也不用染染再說什麼了,直接從被窩裡起來,跳到自己放置衣裳的地方,一副嫌棄的樣子把那大紅色的小襖子給叼了過來,然後貂爪子拍了拍染染的手,示意該給它穿衣裳。
染染忍着笑給它穿好了大紅色的襖子,小糰子滿意的蜷縮在染染的懷裡,等着染染把它抱出去。
飯後,染染看着白雲銘和汪風雲把隔壁小鎮上別人要的傢俱搬到牛車上,客戶要的是一張梳妝檯和一些小擺件,東西雖然不多,但是都是要輕拿輕放的產品,汪風雲和白雲銘把物件搬上去後就直接往隔壁小鎮趕去。
染染也換了一身艾綠色的長裙,外面套了一件石青色的襖子,頭髮直接盤了個小發髻,因爲是第一次去這樣的場合,染染覺得還是要給人留下個好印象。
她要出門時,白無雙才醒來,看到與平常不一樣的姐姐,白無雙的眼裡浮現出一股迷茫,不過很快就接受了姐姐的新裝扮,直接坐在牀上,拍着小手道:“姐姐真好看。”
“小雙也好看,起來了,我先去城裡,下午給你帶麥芽糖好不好?”染染摸了摸白無雙的頭,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幫着她穿戴整齊。
白無雙站在牀上任憑染染幫她穿衣,不過對於那個粘牙的麥芽糖,她實在是不愛吃,小臉皺成了一團,像個小苦瓜似的,小手拉了拉染染的手,撒嬌道:“姐姐,能不能換一個,我想吃糖葫蘆。”
“好,小雙喜歡,姐姐就給你買。”染染應道,抱着白無雙下牀。
今天的天氣很是不錯,下了幾天的大雨後,今天是難得一個陰天,雖然風比往常大了不少,但是大家表示還是喜歡這樣的天氣,總比前幾日天天下雨好,冬天下雨實在是讓人們的生活非常不便,特別是那些要去村裡井裡挑水的人來說,就更不便,穿着木屐,挑着水桶,還要戴着斗笠,實在是累人。
對此染染只覺得自己先前的做法實在是太明智了,自來水早就安裝好,雖然出水量不大,但是也足夠一家人使用了,這下大雨的時候,小溪裡的水渾濁的很,壓根就不能用。
在全村人幾乎大半都去村裡的共用大井裡挑水時,染染和玉辰生家已經過上了不缺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