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都凝滯了,楊大夫定定的看着楊三郎,好像才認識他似的,一雙眼裡流露出失望、嘆息、可悲的神色。
楊大夫雖然沒有空閒的時間坐在村裡聽人家聊閒談,但是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村裡發生的事情。
楊三郎這麼使勁的在他面前上眼藥,說是爲他好,實則不過是爲了報復那次徵兵的事情罷了,楊大夫輕嘆一口氣,對楊三郎勸慰道:“三郎,我知道你跟小染之間有些過節,但是這件事而言,她沒有做錯。”
至於徵兵的事情,他就不提了,那件事孰是孰非大家心裡都有數。
楊三郎聽到楊大夫的話,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他怒不可恕的道:“楊大夫你憑什麼說我這件事做錯了?明明我是爲你打抱不平,沒想到到頭來你居然這麼說我,枉費我的一片好心,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楊大夫失望的看着他,很是平靜的說道:“這件事而言,就顯示出你的小肚雞腸,小染做的是好事,族長受傷了,我沒有辦法治好族長,小染有辦法,這是好事,也是幸事,並不存在她會搶了我生意的事情,我倒是希望大家都無病無災,不需要我們這些大夫,人家明明是好心,倒是被你說成了是無恥小人,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我看你也只有這種命了。”
楊大夫說完後,平靜的擡步離開,他雖然對自己沒有辦法治好族長的病感到遺憾,但是也爲族長和小染感到高興,救人一命,本就是他們大夫的職責,只要能夠救活病患,那麼不管是誰救的,楊大夫都會很高興。
再說了,他和小染之間也都是術業有專攻,他會的未必小染就會,小染會的也未必他會,大家取長補短就行了。
望着楊大夫離去的背影,楊三郎的臉色很黑很黑,他最在意的是楊大夫臨走前留下的那一句話,宰相肚裡能撐船?楊大夫的意思是他小肚雞腸、斤斤計較,所以沒有成爲宰相的命,這輩子都只能這麼度過麼?
楊三郎臉色鐵青的離開了,他心裡很是陰鬱,這一切都是白染染造成的,他如今不僅跟白家不對盤,與楊大夫也算是有了隔閡。
不行,絕對不能夠就這麼被白染染打倒,楊三郎的眼裡折射出一抹如同毒蛇一樣冰冷的寒意,他得好好謀劃一番,定不能讓白染染過的如此愜意灑脫!
時間一晃兩日而過,這一日早上,天色才微微發亮,白家木屋的門口就站着一位年輕的漢子,他正使勁的敲打着木屋的院門,那聲音驚得周圍的鄰居都忍不住跑出來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大事。
漢子依舊在院門處使勁的敲打着,一旁的蘇奶奶,顫顫巍巍的走過來問道:“小夥子,你找誰呢?這家人現在不住在這裡,你找他們可有什麼事麼?”
“我……草,要你多管什麼閒事。”漢子怒氣衝衝的說道,轉過頭來,看到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家時,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窘迫,他連忙放下手,走了過來,小聲的道歉:“老奶奶,我這是打擾了您休息了嗎?對不住啊,我是來找我兒子的。”
蘇奶奶微微一笑,臉上的褶皺都加深了,她心道:這個漢子倒是頗有些意思,剛纔話說着這麼粗魯這麼衝,不過是看到了她是老人家後,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看來這漢子也沒有他表面上的那麼橫。
“小夥子,這裡住着都是女子,兩位婦人,一位姑娘,還有一個小姑娘,你的兒子怎麼會來這裡?莫不是找錯地方了?”蘇奶奶笑吟吟的問道,周圍的人也跟着過來,大家七嘴八舌的應和着蘇奶奶的說法。
這白家確實有個小男孩,那趙小虎年齡也才十一二歲,眼前的漢子年齡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三十不到,莫不是這位是趙小虎的親生父親?
不對啊!
當初白家把趙小虎的戶籍落在楊河村時,不是說趙小虎無父無母麼?怎麼現在又跑出了一個漢子來認親了?
漢子朗聲說道:“老奶奶,我沒來錯地方,這裡是不是白家的老宅木屋?這裡面是不是住了一對母女,她那個女兒是不是叫做林婉珠?”
話落,周圍的人都面面相覷,林婉珠這個名字大家自然知道,那不是白張氏亡故哥哥的前妻麼?據說已經改嫁了,還和後來的丈夫生了一個孩子,誰知道十幾年沒來往的人,突然之間就跑來投奔白張氏。
原本大家都在心裡猜測林趙氏母女倆怕是碰到了什麼麻煩事,所以來白家躲躲,眼下看來確實是麻煩事,只是不知道白家知不知道這件事了?
“對,小夥子,林婉珠是住在這裡,你和她是什麼關係?”蘇奶奶問道。
漢子爽朗一笑,露出了八顆有些黑乎乎的牙齒道:“那林婉珠是我的未婚妻,因爲我給不了她豐厚的彩禮,與我置氣,離家出走,聽說她們母女倆跑來這裡投奔了她們的一個遠房親戚,我找了老長的時間才找到這裡,老奶奶,她們確實是住在這裡麼?”
還不等蘇奶奶迴應,旁邊的婦人就七嘴八舌的說開了,漢子得到確切的答案後,更是信心十足的跑去敲門,這裡鬧哄哄的,蘇奶奶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裡不免有些擔憂起來,她轉身叫了一個小孩,讓他立刻去白家傳話。
白家在村裡現在名聲可好着呢,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在白家幹活,不是在大棚裡種菜就是在山上除草照顧那些果樹,每個月大家都有固定的收入,加上白家人對大家也很好,時不時給送些小零食什麼的,村裡的孩子也喜歡去白家玩。
所以蘇奶奶一說,那小孩立刻屁顛屁顛就跑了。
在漢子不懈的敲打下,木屋裡睡得正香的母女倆終於醒過來了,芸娘每天天不亮就會離開木屋,帶着她的小娃娃去白家幹活,林趙氏在她走以後會起身把院門關緊,然後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此時還不到卯時兩刻,院門就被敲得砰砰響,林趙氏很是不悅的起身,她腦子裡還沉浸在睡夢中,壓根就沒注意到外面的喧鬧聲,林婉珠更是一副睡不夠的模樣,把被褥直接蓋在了頭上。
顯然是被吵得煩了。
林趙氏罵罵咧咧的下了地,蓬頭垢面的跑去開門,她以爲是芸娘落下了什麼東西在屋裡,現在回來取,所以才一直敲個不停。
“芸娘,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麼早跑回來?有什麼東西你出門的時候帶着就是了,你知不知道我睡到一半被你這麼吵醒,等會兒要怎麼入睡?”林趙氏打着哈欠說道。
周圍的人看着她都露出了一副吃驚的表情,大家都是靠莊稼過活的人,每天天黑以後就睡了,每天天不亮就起牀了,大家都是如此,現在雖然才卯時兩刻,但是村裡大部分的婦人已經從河邊洗衣服回來了,漢子們也去田裡放水回來了。
而林趙氏居然還在睡覺。
看着她身上那還沒有換的底衣,還有那亂的如同雞窩的頭髮,大家都心照不宣,難怪林趙氏母女倆在楊河村能夠待這麼久,要換做是他們,他們也待得住,畢竟不要幹活就有飯吃,還能睡懶覺,這種好事,誰不想擁有?
“伯孃,是我。”漢子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直接推開林趙氏往裡邊走去。
在漢子的話剛說完的時候,林趙氏的腦子就一下子清醒了,她睜開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經從她身邊走過的漢子,不由得失聲尖叫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這話一落下,周圍的人都瞭然了,看來這漢子沒說假話,林趙氏果然是認識他的,那麼他們之間爲何會演變成這樣呢?
大家眼裡不由得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那漢子和林趙氏,有八卦當然是八卦比較重要,家裡的事情可以等會兒再做,田裡的事情遲那麼一會兒也沒關係,主要還是這個八卦太難得了。
村裡早已經沒有什麼熱鬧看,現在來了個現場直播,大家自然不願意錯過。
“伯孃,你這話說的奇怪,我來接你和珠兒回家啊!當初是我的錯,沒有體諒您爲母的慈愛之心,但是伯孃也沒必要讓珠兒帶着我的孩子改嫁他人吧?”漢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他看着林趙氏誠懇的說道:“伯孃,您就算不爲珠兒着想,也該爲珠兒肚子裡的孩子着想,那可是我的親骨肉,您的親孫子,您忍心他還沒出生就認了別人爲生父麼?”
漢子的語氣中帶着哀求和無奈,好像他是被拋棄的一方,這話一出來,大家的腦海裡紛紛勾勒出了各種的故事情節,甚至有些人還腦補出了,眼前這漢子跪地求林趙氏成全的畫面。
大家不由得更加同情起這漢子來了。
特別是這漢子話裡的意思是,林婉珠懷孕了,大家若有所思的想着,難怪林趙氏會跑來這裡躲着,說不定她就是因爲看不起這漢子的家庭,所以不同意他們倆在一起,逼的小年輕沒辦法,只能使出了生米煮成熟飯的這一招。
沒想到,林趙氏更狠,直接帶着女兒離開了那處,逃來了這裡,還安心的過起了富家太太的日子。
大家看向林趙氏的眼神就有些變了,一個女人嫌貧愛富沒有什麼錯,但是人家兩口子兩情相悅,連孩子都有了,林趙氏還這麼阻止着,就很過分了。
大家都用譴責的目光看着林趙氏,平日裡有幾個和林趙氏走的挺近的婦人,更是對着林趙氏不住的指指點點,平日裡看着林趙氏像個人,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爲了富貴可以不擇手段之人。
“你胡說,我家珠兒可是好姑娘,清清白白的,你別胡說污衊她。”林趙氏疾言厲色的辯解道,眼裡閃過一抹慌亂,她明明沒有把這個消息放出去,眼前的漢子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林趙氏敢確定,這個消息就是她和林婉珠都還不太確定,只是好朋友沒有來而已,說不定是不準時呢!過個幾日也有可能突然就來了。
“清清白白?你說這話,還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害臊,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我故意捏造事情往你們身上潑髒水呢!”漢子依舊是笑意吟吟的說道,他不等林趙氏說什麼,直接對着大門口的那些吃瓜羣衆說道:“爲了表示我所說的是事實,所以我接下來要說一些關於林婉珠的私密事,希望大家幫着保密,不要傳揚出去,我害怕這趙伯孃,一氣之下會拉着珠兒把我的孩子給打掉。”
大家一聽,還有內幕啊!這種大事,必須聽聽,所以一些力氣大的婦人直接站在了院門邊,把門堵着了,就怕林趙氏把門給關了起來。
“快說快說,我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這話一聽就假,若是一兩個人還能控制住,這在場的雖然零零散散看起來不太多,但是大部分都是閒着沒事做的婦人,人家每日裡忙完了家務活後,最熱衷的事情,就是和鄰里之間聊八卦。
漢子也不爲難大傢伙,大聲的把林婉珠近年來的所作所爲都說了一通,林趙氏聽着漢子嘴裡那詳細的事實,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漢子就是故意來這裡的,故意來破壞她家珠兒的名聲。
“你胡說,胡說。”林趙氏急急忙忙的想要制止,可惜漢子已經把最關鍵的事實說出來了,更讓林趙氏心驚的還是後面漢子說的一句話。
“我胡說?趙伯孃,您可能還不知道吧,您那如珠如寶寵着的女兒,其實是靠賣、身、過活了這麼些年,她也還算是有本事,搭上了城裡的混混,靠着他們發家致富。”漢子冷哼一聲道:“我當初見你們可憐,好心收留你們,誰知你們不僅不感恩,還反咬我一口,說我虐待你們,挾持你們,害我被我村裡的老者罵了一通,你趁機帶着珠兒離開了我家,還帶走了我攥了幾年的積蓄。”
林趙氏被漢子這話氣的是渾身直顫,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那次她和林婉珠走了一夜遇到的那位好心漢子。
就是眼前的人以救助她們的名義,把她們帶到了他家,然後囚禁了她們,不僅侮辱了林婉珠,連她也沒放過。
此時看着漢子眼裡閃過的那抹得意之色,林趙氏忽然明白了過來,這漢子是故意來找她們的,目的不是他嘴裡口口聲聲說的那個理由,而是爲了毀了她們名聲而來。
那會是誰指使的?
林趙氏不知道,她平生得罪的人太多了,多到她數不過來,這次被誰算計了她都不知道,第一個落入她名單裡的自然是白家,只是白家不過是個剛剛崛起的小商戶,並沒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夠查出林婉珠和她這幾年來的行蹤。
所以她直接把白家排除了,然後就是她以前得罪過的人家,她也只記得幾個,其餘一概她已經忘記了。
“趙伯孃這是不信?那我可要說說你我之間的秘事?我可是知道趙伯孃身……”漢子微微一笑,眼裡閃過一抹得意之色,他本來只是想佔這母女倆一點兒便宜的,誰想到這母女倆不知擡舉,居然敢大喊大叫,弄出大動靜,驚擾了他村子裡的長老,害他被村裡人恥笑。
現在有了報復她的機會,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想到此漢子不由得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林趙氏。
“不許說。”林趙氏急忙打斷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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