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回宗祠時,宗祠前面的空地上已經擺滿了桌凳,上面的碗筷也擺放好了,有些大老爺們正在一旁坐着說葷段子。
因爲是素宴,桌上除了蔬果外,沒有肉菜,自然也不會有酒水,廚房裡飄出了淡淡的炊煙,迎風吹來的還有那令人食慾大增的香味。
就算是素菜,可因爲掌勺之人的手藝,那些素菜聞着都很香。
染染的離開和回來並沒有人注意到,除了玉辰生,他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又深知小丫頭的心思,知道她離開後,定是去查看那神水有何不妥,所以在染染回來後,玉辰生不經意的靠近她,低聲問道:“那神水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沒有,就是普通的水,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添加。”染染搖搖頭,似是很苦惱,她原以爲那人會在神水裡添加什麼東西來害她二哥,可是她已經試過了,那水就是一碗很普通的水,裡面沒有都沒有添加。
如果真的如同她所料,那人是林趙氏的姘頭,此次來楊河村定是爲林趙氏出惡氣,那麼定是會想要讓白家出醜,挑中白雲銘也不意外,畢竟汪風雲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寄人籬下之人,就算認了白張氏爲乾孃,但是在白雲銘和汪風雲之間,繼承白家家產之人必定是白雲銘。
玉辰生安慰道:“莫急,咱們切不可亂了心智,那人既然來了楊河村,想來是有所求,今天使最後一場法會,他若是要爲難雲銘和白家,除了今晚已無機會。”
這大大小小的法會已經開始了好幾天了,只是白家一直都置身事外,沒有理會。
自那日染染和玉辰生說好了要買田種藥材後,染染就讓汪風雲有空時間去看看哪裡的田地比較適合種植藥材。
加上玉辰生的傷要細心照料,白家的人也忙着建房子還有修建小山坡的圍欄,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不說白家,就是村中的人,大半都在外勞作,現在是六月天,田裡的水乾涸的厲害,要是不時刻注意着,那田裡的秧苗可是很容易就被曬死了。
莊稼人,自然是靠田吃飯,所以玄經大師的法會,前幾天來人都是斷斷續續,大多數都是村裡的婦孺之類。
今日難得有好菜好飯吃,大家才放下手中的事情過來。
看着人越來越多,染染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她心裡明白,那什子的玄經大師不管是不是衝着白家來,她都要提高警惕,切不可讓白雲銘、白張氏、白無雙有危險。
宗祠旁邊越來越熱鬧,大家三三兩兩的坐着,和交好之人坐在一處聊天說笑,玉家的人也全都來了,自染染回來後,倒是很少見到玉家人,除去了有時候碰到了,此外沒有任何交集。
小玉王氏的肚子已經挺大了,她黑沉着臉坐在凳子上,神色中帶着淡淡的倦意,這段時間她的日子極不好過,不僅是身體上還有心理上。
玉老頭和玉王氏和離後,家裡的活計一下子就無人幹了,以前小玉王氏可以躲懶,在屋裡呆着,現在玉王氏一離開,家裡的活計幾乎都落在了她身上,玉雨生的那幾個孩子整日裡除了吃喝外,別的一概不管,玉雨生更是吃飽喝足萬事不愁的樣子。
玉老頭年齡已經大了,身體本還不錯,只是這日日操勞着家中之事,玉老頭整個人都顯得頹廢了不少,加上失去了心中所求,他整個人也變得怪怪的。
小玉王氏白日裡不僅要操勞家中的家務還要操勞田間的農活,加上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笨重,她的心裡也不免着急起來。
除此之外,天氣越來越灼熱,山中的毒蛇什麼的活動的越來越頻繁,小玉王氏見到了幾次後,更是被嚇得身子一縮,她白天要幹活,晚上又睡不安穩,哪能好好的養胎?
現在看着周圍都是人,她心裡的防線倒是鬆懈了一些,可她平生最是愛面子,現在察覺到周圍那些少女們對着她指指點點,小玉王氏心裡自然不爽極了。她又不能亂髮火,她可還記得楊天富當初和她說的話,既然嫁進了玉家的大門,那就是玉家人,以後在村裡要低調行事,若是惹是生非,他定不會輕饒了她。
小玉王氏想到此,不由得有些委屈起來,她是楊天富的外孫女,可偏偏嫁給了玉老頭,連帶着她的外祖父都不站在她這邊,反而是幫着外人欺負於她。
她微微擡眼看向了染染那邊,看着那人挺直的背影,她心裡很是苦悶,她想要嫁的人離她如此之近,可惜她卻沒法上前跟他言明心意。
若是她還是未嫁之身,定是可以上前與之談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子也是如此,她喜歡他並不丟人,讓她沒機會上前搭訕的不過是她此時的身份。
小玉王氏想到此,不由得垂下了頭,看着那高聳的肚皮,她只覺得嘴裡苦澀極了。
宗祠的四周已經點燃了熊熊的火把,把這一方天地照的亮如白晝,漢子們也開始端坐好等着開飯,除去了漢子、老人和小孩兒外,大家都在廚房忙活,一盤盤的熱菜從廚房端出來,頓時這一方天地都沉浸在了飯菜的香味裡。
自古就有男女七歲不同席,所以在開席之後玉辰生就帶着白雲銘去了別桌,白雲銘跟在玉辰生身邊染染是比較放心的,所以她就帶着白無雙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飯菜。
染染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這麼吃飯,所以吃的極少,特別是看着同桌的那些少女們狼吞虎嚥的模樣,更是心下大驚,大秦對比染染所知道的歷史上的那些王朝來說,百姓們已經算是富足了不少,不能說每年沒有餓死之人,但是比起歷史上那些王朝,確實是好了很多。
可即便這樣,有些人家也還是吃不起太好的飯菜,頂多只能算是圖個溫飽,這這個溫飽不過就是餓不死人就是了,但是必定吃不飽。
看着她們的臉色不是發黃就是發黑,前者是營養不良,後者是常年在山野、田地裡幹活被太陽光照射成這樣。
染染漫不經心的吃着飯菜,白無雙也慢悠悠的吃着,整桌子十五道菜都是素菜,白無雙眼裡流露出一抹亮光,雖然沒肉,但是這菜味道還是很不錯的,所以她吃的津津有味。
同桌的少女們也時不時的擡眼看向這姐妹倆,白無雙經常跑去村裡玩耍,大家也都時常見面,倒是不覺得詫異,可白染染不同,以前大家嫌棄她是傻子,不跟她玩耍,特別是錢雲月在村裡的女孩子之間算是有才華的,起碼人家名字好聽,也識字。
比起她們這些菜花、豆花什麼的好聽多了。
加上人家有個童生的爹,往年她們可沒少討好錢雲月而埋汰白染染。
此時見到染染一身青色衣裙,頭上挽着一個好看的髮髻,上面別了一支銀簪子,整個人說不出的好看,再看看白染染面色白皙,五官精緻,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她不過是隨意的夾着飯菜,那動作落在她們眼裡,也讓她們面上一羞。
特別是她們垂下頭,看着自己身上那縫縫補補的麻衣,因爲剛乾完活計回來,身上還有一股子的汗味,這更是讓她們不敢多看染染,亦不敢跟染染說話。
她們不跟染染說話,染染也不會多言,她本來就不是話多之人,除了在自家人面前,再說了,她有原身的記憶,知道以前這些人爲了討好錢雲月可沒少說她壞話或者是欺負她,所以她也沒有主動開口跟這些人攀談。
說她小氣也好,還是記仇,她都不會原諒這些人那時候對她的羞辱,雖然是無心的,但還是讓原身變得越來越自卑!
時間一晃宴席已經過了一半,染染擡眼,只見白雲銘起身去往村中的茅房,看來是去小解了,染染垂下頭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不知道那位玄經大師還會不會對白雲銘下手,或者是舍了白雲銘轉而對她和白無雙下手,但是她必須提高警惕。
白雲銘很快就回來了,染染懸着的心放鬆了下來,她多吃了幾口菜,又和白無雙說了一些話,隨即擡頭看向白雲銘時,她總覺得怪怪的,白雲銘手裡拿着筷子,但是他一隻手卻揉着額頭,看起來一副很累的樣子。
同桌的人並沒有察覺到白雲銘的不同,玉辰生顯然注意到了,不由靠近他問了幾句,白雲銘都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染染離得遠,加上週圍很是吵鬧,並沒有聽清楚玉辰生問他什麼話。
染染心裡有些着急,很快白雲銘就控制不住起身去茅房,染染一看,立刻站了起來,對白無雙柔聲道:“姐姐要去茅房一趟,你在這裡好好的吃飯,等會兒我就回來。”
白無雙拿着筷子,眯着眼睛,聞言,不由得擺着小手道:“姐姐放心,我就在這裡等你。”孃親說了,來這裡吃飯要聽姐姐的話,不可以亂走動,姐姐叫她在這裡等着,她等着就是了。
白無雙握着筷子朝染染慎重的點着頭。
染染見此心裡微微一暖,她與白無雙說完話後,她就立刻往白雲銘離開的地方走去,與此同時,染染也察覺到了不遠處坐在主位上的玄經大師起身離開,染染心裡一驚,莫不是她千防萬防,還是出了岔子?
染染加快腳步往茅房的地方走去,在離茅房不遠的地方看到了倒在地上扯着衣裳的白雲銘,染染眼裡一寒,立刻走上前,藉着天上的月光,染染只看見白雲銘的臉上似乎有些緋紅,他的雙手不老實的扯着衣帶,嘴裡發出的聲音,讓染染身子都僵了僵。
染染快速的給白雲銘把了脈,白雲銘的脈相很是紊亂,這讓染染大吃一驚,大家桌上的飯菜都一樣,爲何白雲銘的脈相會如此不同?可嘆她現在手中沒有小碗,亦無法探查出白雲銘是爲何變成這樣。
而且現在對她來說這件事不是最急的,現在她最重要的事情是把白雲銘挪走,只是她一個弱女子,要揹着白雲銘走有些困難,特別是還不能把白雲銘弄傷。
正在她爲難之際,玉辰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丫頭,這事交給我。”
“玉大叔?”染染轉頭,眼裡閃過一抹喜色,她看白雲銘現在的表現,很像是種了媚藥,但是她不知道藥性如何,所以要知道這些必須先把白雲銘弄走,然後慢慢的看。可白雲銘人高馬大的,她壓根就沒法把人移走。
“小丫頭,你想不想知道玄經大師爲何要對雲銘下手?”
“想啊!我想着,他應該是爲了林趙氏吧?她們母女倆被趕出了楊河村,依照林趙氏母女倆的性子,定是不會輕易的放棄,所以找玄經大師來楊河村,趁機算計二哥,好讓二哥娶了那林婉珠。”染染說的是咬牙切齒。
“既如此,那咱們就在旁邊看着吧!玄經大師已經過來了,咱們現在把雲銘移走也來不及了。”玉辰生說着就拉了染染的手往旁邊的牆角走去。
染染明白玉辰生的意思,今天晚上村裡的人除了她白家還有幾個人外,基本上都在宗祠裡了,林趙氏母女倆現在肯定已經進了村,只是不知道貓在哪裡,玄經大師既然敢出手算計白雲銘,想來那兩人離得不遠。
玉辰生的意思不就是趁機找到那兩人的藏身之地,不找到人,誰知道他們又會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染染連忙從懷裡拿出了一顆丹藥放進了白雲銘的嘴裡,雖然沒法壓制住他體內的媚藥,但是也能夠拖延媚藥的發作時間,讓他好受一些。
等玉辰生和染染剛剛走到旁邊的牆角時,玄經大師已經走過來了,他身上穿着的還是上午的僧服,腳踩在地上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他看着躺在不遠處的白雲銘,眼裡閃過一抹喜色,立刻上前查看了一番。
確認白雲銘體內的媚藥已經發作,玄經大師終於鬆了一口氣,脣邊蕩起了一抹淺笑,他從懷中拿出了一物往空中一拋,那東西發出了一個光亮,很快在宗祠後面的破敗宅子中就出來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等她們走到前頭時,染染定睛一看,不是林趙氏母女倆又會是誰?
“我已經把他藥倒了,珠兒你趁機把他弄到那老宅子中去,我等會兒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就讓他們過來,這樣雖然委屈了你,但是也只是暫時,等你入了白家後,我再想個辦法,讓你不受委屈。”玄經大師含笑說道。
在月光的照耀下,染染覺得玄經大師看向林婉珠的眼神柔和的不像話。
“多謝爹。”林婉珠嬌羞的說道,特別是看到躺在地上的白雲銘時,眼裡的喜色是怎麼也藏不住。
白家人不是看不起她麼?不是不想讓她進白家的大門麼?她照樣有機會進,雖然這手段上不了檯面,但是隻要能夠達到目的,就算上不了檯面又如何?
多謝爹,這三個字讓染染一愣,玄經大師是林婉珠的爹?這件事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是她看玄經大師費心爲林婉珠籌謀就明白,這件事十有八九不會有錯。
這裡離宗祠實在是近,玄經大師三人害怕有人過來,連忙要把昏着的白雲銘擡走,看到白雲銘臉上的緋紅還有那無意識動着的手,玄經大師心下冷笑,白染染確實是嚴防死守的厲害,可惜,最終還是他贏了!
白家長女,不過如此!
“各位,這是要擡我二哥去何處?”玄經大師正得意時,身後突然傳來了陰冷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