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明被憤怒的人羣給打跑了,這個時候遠處有兩個火把向這邊移動過來,離老遠一個男人就大喊道:“醒了,醒了,我弟弟醒了,靜楷兄弟,太謝謝你了,你就是我們全家的恩人啊……”
還沒看到人,葉靜楷卻聽出了他的聲音,下午剛從家裡走的葉家村的人,心裡略安定下來,人醒了比什麼都強。那人硬生生的從人羣裡擠進來,一把就把葉靜楷抱住了,激動的聲音都發抖,“謝謝你,太謝謝你們了,我叔叔家就剩下這一根獨苗,終於保住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就更加激動起來,有幾個楊家村的扯着那人便道:“多安哥,我爹也被擡回來了,吳三賴那裡根本沒有藥,你幫我求求情,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一聽還有人沒有脫離危險,楊多安立刻放開葉靜楷,轉過來面對着衆人,開口道:“大傢伙都彆着急,葉家小兄弟絕對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但是你們求人的時候可要弄清楚,他不是大夫,又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毛病,如果給了大家的藥,喝下去好了皆大歡喜, 萬一不好或者不小心出了人命,你們會不會找他麻煩?他本來跟這事可是毫無關係,人家跟我說,一包藥不過一百多文錢,他給的起,可是吃壞了吃死了人算誰的?你們都着急,苦哈哈的求上門,他給藥的話可是冒着天大的危險,這種會惹上麻煩的事情你們自己會做嗎?”
他的話一出口,本來哄嚷的人羣慢慢安靜下來,突然有個婦人哭着喊道:“我兒子快要撐不住了,我要藥,我出兩倍的價錢買藥,如果、如果真的、真的喝完出了事,我也認了!我發誓,如果我以後找葉家的麻煩,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她說完,葉靜楷立刻就拿出兩包藥遞給她,“錢以後再說,拿去熬了,小包藥內服,大包藥外敷,一直吐的話給他灌雞蛋清。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希望你兒子能沒事。”
那婦人哭的氣都喘不上來了,顧不上道謝,抱着藥就往回跑。其他人見狀紛紛效仿,葉靜楷按個發藥,他知道這些人現在這麼說的好,真要出了事心中肯定有怨懟,他做不到見死不救,只能聽從他爺爺的教導,這個時候跟着自己的良心走。
這個晚上鳳棲村誰也甭想睡覺了,聽說了楊家村兩個人在葉靜楷這裡醫治後已經醒了,那些拿了藥離開的人很快又回來了。不但擡着病人,還拿着藥罐子和碗,直接就在離葉靜楷家大門不遠的地方開始擺石頭架火熬藥。這些人的想法跟楊家那老爺子一樣,他們對這個病完全抓瞎, 有葉靜楷在這裡還能指點一下,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大傢伙心裡還是覺得鬧這個毛病是犯了那片林子的忌諱,而葉靜楷他們接二連三的把人救回來,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他家人有這個命,要不就是人家祖宗保佑,總之,要想活命,還是留在這裡更好。
這些人還挺講究,不管是安置人還是熬藥,都避開了葉靜楷他家的大門口,緊緊挨在門口的兩側,哭的叫的都收斂了許多。一個勁的問葉靜楷這藥怎麼熬,怎麼擦,雞蛋清要喝多少合適,葉靜楷不耐其煩的一一解答,葉知久和楊多安他們有些經驗的也幫把手。
吳三賴也被人拖來了,五花大綁的躺在地上,臉都被打腫了,一聲不敢吭,生怕這些人發現他然後再動手泄憤。楊家村、西關村和上坎村的里正全來了,葉家這邊葉正清和葉志宗也都在,幾個人皺着眉說話,吳平志低頭不語。
“出了這麼大事,吳雄和單家的人呢, 都要出人命了,躲着不出來給個交待?”離的最遠的上坎村的里正纔到,氣呼呼的問道。
“出事之前姓單的被木棚砸暈了,擡到縣城去找大夫,吳雄也跟着一起去了。”有人回道,一夜之間十多個人變成了這個樣子,誰還敢在山上呆啊,都跑回來了。
“那裡一直邪門的很,老祖宗早就說過不要輕易去那裡,一個個爲了錢就忘了祖宗的話,看吧,現在成了這樣,作孽啊……”一個老人痛心疾首的說道。
“我聽說葉家那幾個孩子領着人上山呆了好幾個月都沒事,這吳三賴把單家的人引來,這才上山呆了幾天就險些鬧出這麼多人命,擅自闖入那片林子,這就是報應啊。”西關村的一個人嘆氣道。
這些人都沒見過過敏是個什麼樣子,現在看這麼多人又抓又鬧,上吐下瀉,神志不清,狀態癲狂,跟村裡那些撞邪的差不多,自然就會想到關於那片林子的恐怖傳說。一個個都認爲是惹了忌諱,單家的人和他們都受到了懲罰,商量着挑選個吉日祭拜一番。
這時,許多藥都已經熬好硬灌下去了,姜楓悄悄的出來探頭看外面的情況,然後跑回去告訴溫氏,剛纔倆人在屋裡聽到外面說話都被嚇到了,還好現在都不像剛纔那麼激動了。
溫氏一直攥着葉知學的手,冷汗津津,心裡默唸着這些人一定要平安無事,否則鬧出這麼多條人命,村裡就沒法安生了。聽了姜楓探來的信兒, 心裡稍稍安定了些,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服,然後向外走去。
還沒到大門口,溫氏就被葉知勝攔住了,“知學家的,外面人多又亂,你還是在屋裡照看好知學吧,外頭有我們呢。”他是擔心外面等會萬一起了騷亂,這麼多人,又是晚上,溫氏要是被傷到就不好了。
知道他的好意,溫氏便不再上前,往外傳話,若是需要什麼東西就開口,只要家裡有的,絕不吝嗇。
她這一開口,外面的人便開口討水,擦身體的藥熬的話需要不少水,他們很多人都不是本村的,提水有些費勁。溫氏回去舀好了三大桶水,葉靜楷和葉忠飛提到外面來,很快就用光了。附近幾家的人也回去拿水,外面的藥草味分外的濃郁。
本來想請外面的幾個歲數大的長輩進來坐坐的,一看他們那一臉擔心憂慮的樣子也沒張開這個口,姜楓悄悄的拿了幾個凳子出來,三個腿腳不利索拄着柺杖的老人家被衆人勸着坐下了。
吳和遠臉色沉痛,一個勁的開口道:“我都沒這個臉,我都沒這個臉坐在這……”
眼瞅着自己村裡的年輕人要死不活的樣子,其他村子的人也心急如焚,但這事又跟吳和遠沒有什麼關係,只能按下心裡的火氣和憤怒,開口道:“事情已經這樣,你就不要這麼說了,現在藥也喝了,接下來就看老天爺怎麼樣,我想出了這事吳志和單家想要怎麼辦。”
有人把綁着的吳三賴推到四個人村的里正和長輩的面前,吳和遠怒不可遏的用柺杖點着地,“你惹的事,都是你惹的事,現在人被你們害成這樣,你們想給人家一個什麼交待!”
“不關我的事,五爺爺,我一直都在家裡躺着養傷啊,我根本就沒上山,這些人都是吳雄找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冤枉啊……”看着橫着躺在地上的十多個人,有的已經昏迷沒有知覺半天,真的是害怕了,這要是出了人命,他非得被打死不可,嚇的痛哭流涕,哭着大喊道。
沒想到現在他不想擔責還把事情往外推,情緒剛穩定下來的衆人瞬間就憤怒到了極點,“是你找的人上山幹活,現在一個個都快要沒命了,你還說你冤枉,我告訴你,我爹他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沒個好!”
“他現在還在抵賴,明天一早就去報官,讓他以命抵命!”
“打!現在就打!往死裡打!花言巧語的把我們騙上山,現在出了事,他還敢說這樣的話!”
如果不是有人攔着,激動的人羣就衝上來要把吳三賴打個稀巴爛,吳和遠氣的氣都喘不上來,大聲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一般,猛的開口罵道:“咳、畜生,若不是你給單家、單家找人幹活,這、這些人會無緣無故的上山,咳咳咳……事到如今要不是葉家孩子給你擦屁股,你還能好好的在這裡說話,咳咳,你要是再不說人話,誰也保不了你,一命償一命,你和單家,不給個說法,誰也甭想抖落乾淨……”
“五爺爺,這事我真不知道咋辦,找單家也沒用,在上山之前都是寫了字據的,自願上山,不管在山上發生任何事情,都跟單家沒有任何關係。就算出了人命,鬧到官府也沒用,所有人都是按了手印的……你們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事到如今,知道再隱瞞下去也沒有用了,吳三賴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實話說了出來。
吳平志和吳和遠覺得眼前一黑,其他人則是炸了鍋一般,有疑惑不解的,有氣憤難當的,有擼胳膊想要動手打人的,剛消停下來的人又再次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