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不動聲色,沒有暴怒,也沒有再命嚴忠動手揍他,“哦?你一個小管事,是在指責本夫人了,說本夫人的不是?看來公主府的奴才,果真是管教有方,一個老奴才都敢頂撞襄王妃,好,很好,非常好!”
她一連說了幾個好,還是笑着說的,可聽在李管事耳朵裡,卻覺得很不對勁,爲什麼他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就在李管事絞盡腦汁,想解決之法時,木香忽然又道:“嚴忠,此人對皇家出言不敬,該如何處置?”
“回夫人,按律該打五十大板,”嚴忠說的也並不誇張,實情而已。
李管事不相信他們敢打五十大板,倔強的道:“我是公主府的管事,夫人怎能隨便對我動刑,您就不怕公主怪罪下來,夫人要受過嗎?”
木香覺得這是她聽過,最好聽的笑話了,“我怕她怪罪?本夫人怕唐寧怪罪?你腦子被驢了吧?還沒搞清狀況呢?看你們這麼不清醒,本來還想減免些你的板子,現在看來,完全沒這個必要,大飛,去行刑吧,記得下手輕些,打死了可就是不好玩了!”
“好咧,嚴忠,你按好了他,”大飛捲起袖子,笑的很邪惡,沒有板子,便拆了一條長板凳,衝着手心吐了口唾沫。
嚴忠從旁邊一個婦人抱着的小娃屁股上,扯下一塊尿片,塞進李管事嘴裡,再一把將人提起來,往一塊大石上一丟。
人剛趴上,大飛的板子便打下了。
李管事被捂着嘴,想叫,叫不了,想喊,喊不出,只能瞪大個眼,向孫進呼救。
“你是不是也想嚐嚐這五十大板的滋味?”木香的聲音,冷如鬼魅,在他身後響起。
“不想,小的不敢冒犯夫人,”孫進連忙給她叩頭。
木香盯着他,面色冷清,“你不敢冒犯,可你手下的村民膽子很大,我倒想問問諸位,吳莊的人,是殺了你們的爹孃,還是奸了你們的妻女,能讓你們無休無止的報復下去。”她的目光越發的冷,帶着斥責與痛惡。
“你們捫心自問,吳莊的人幾百年前,跟你們當中的一些人,或許還出自一脈,如今你們隔三差五的跑去找他們的茬,是非要把他們逼死不可是嗎?”
她一聲聲斥責,一聲聲質問。
有一部分婦人倒是低下頭,但是另一部分上了年紀的長者,卻很不以爲然。
“夫人這話說的可不對,當初咱們兩村的關係其實也還不錯,可是他們村子的人,欺人太甚,害的我們村裡的男娃自殺而死,這責任,他們不該擔着嗎?”
另一個駝背老頭也是一臉的義憤填膺,“關於水源,我們就更沒錯了,這條河從我們村子過,河水自然得先僅着我們用,我們村子水田多,河水只夠保我們一個村子用的,他們沒有水,能怪我們嗎?”
康伯見他們強詞奪理,氣的不行,“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我本來不想把話說的那麼絕,可你們非要步步緊逼,以前仗着襄王府沒主子下來處理,你們越發得寸進尺,欺我們襄王府沒人,公主府又如何,實話告訴你們,我家王妃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連公主見了都要客氣的禮讓三分,你們又算什麼東西!”
木香冷冷的笑,“康伯,你就多餘跟他們說這些,今年春耕,你讓御林軍帶人把河道圍起來,我看他們誰敢截,既然你們軟的不吃,那咱就來硬的,從今天開始,若有人敢去吳莊搗亂,你們即刻去通知京城府尹!”
原本孫進跟平西村的人,還很緊張的,因爲聽見她說御林軍了,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見過什麼御林軍。
可是再往後聽,打架了要送京城府尹,這下他們不怕了。
府尹敢跟公主比嗎?他烏紗帽不想要了?
可惜了,木香接下來的話,打破了這些刁民的美好幻想。
“你們千萬別得意的太早,府尹或許不敢公主對上,但是襄王府呢?你們覺得襄王府跟公主,京城府尹更不敢得罪哪一個?”
衆人面色一驚,臉上只剩驚恐。
是啊!九公主是皇上的女兒,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是襄王殿下是吃素的嗎?
在皇帝面前,襄王比任何一個皇子皇女都要受寵。雖然有點匪夷所思,卻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試問,京城之中,除了太子,誰敢得罪這位鐵面閻王。
不遠處行刑的兩個人,已經把李管事打的暈迷過去,屁股那一塊,一片血紅色,血水順着褲腿往下流,看着怪血腥的。
其實大飛還手下留情了,若不是手下留情,這老頭哪還有命在。
“主子,他暈了,還有二十大板沒打呢,咋辦?”大飛嚷嚷着問她。
“剩下的二十大板給他記着,等他傷勢好了,再去公主府討來,”木香不僅不慢的說道。
完全是輕描淡定的語氣,卻讓在場的衆人滿頭滿臉的黑線。板子還能賒欠,過了時間還能去討,要不要這麼認真啊?
大飛揪來李午跟李墩兩個小子,讓他倆把半死不活的李管事拉走。
木香看着他們費力的把李管事拖進馬車,慢着聲道:“回頭告訴你家公主,若是她覺得不服氣,大可去襄王府找我算賬,我隨時恭候,記得要帶上金創藥,萬一斷胳膊斷腿的,也好及時醫治!”
“小人不敢胡說,只要管事不說,小人一個字都不會提,”李午還是很聰明的,這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能不惹就不惹。
這不是木香要的答案,“你們一定得說,把今日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唐寧,她想找本夫人的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休養兩日,內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本夫人不介意再給她添上新傷!”
唐寧那個女人,一把年紀了還不肯嫁人,她心裡惦記着誰,誰人不知。
留着她早晚是個禍害,得趕緊讓她嫁人才行,否則麻煩無窮多。
衆人被她一番狂妄之詞,驚呆了。
這還有人敢當衆說要打公主的,公主是什麼人?
那是金枝玉葉,龍女,天子的女兒,尋常人連見上一面都難,這個襄王妃娘娘居然還揚言要打人家,就算她是王妃又如何?
打了皇帝的女兒,她還能安然脫身嗎?
李午也被她的話驚呆了,一時間也不知她說的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他一晃神,一個沒注意,李管事的頭便撞到了車框。
“哎喲,”昏迷中的李管事被頭上的疼,給驚醒了,這一醒可壞了,屁股上的疼遠比頭上的撞擊嚴重一百倍。
“哎喲,你可撞死我了,別再亂動了,”李管事不知是捂屁股好,還是捂頭好。
李午趕緊把他放下了,可都上一半,再一放,乾脆跌回地上去了,這下摔的更重了。
“混小子,你是想害我性命哪,”李管事哀嚎着,痛苦不堪。
“李墩,你還傻站着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李行慌了神,叫過一旁發愣的李墩,兩人手忙腳亂的把李管事擡上車,李墩拉着繮繩,調轉馬頭,匆忙就想跑路。
大飛狂笑不止,對着他們逃避的身影,大聲嘲諷。
孫進眼睜睜看着公主府的人溜之大吉,想攔也攔不住。
他們跑了,這位姑奶奶還在,情況不妙啊!
孫進偷瞄了眼木香,發現人家正盯着自己,頓時冷汗直往外冒,“不知夫人還有何吩咐?”
木香彎起了脣,“剛纔說的,你可聽清楚了?重複一遍給我聽聽!”
她說這話的同時,大飛跟嚴忠已經晃到他的面前,兩人臉上皆帶着危險如刀的笑。
孫進冷汗流的更多了,這兩人剛纔打李管事的時候,下手可真狠,絲毫不顧及公主府的顏面。
對李管事都那樣了,對他,還不得往死裡整。
“小……小人記住了,小人日後一定約束村民,不讓他們再去吳莊鬧事。”
孫進腦子已經糊塗了,好不容易把話說完,還沒來得及抹一把汗,又聽見坐着的女子慢悠悠的說道:“今年春耕你們打算如何?聽說這河原本就是吳莊的,如今你們將河水改道,強行霸佔,覺得理虧嗎?夜裡能睡得着覺嗎?”
“小人知錯,小人這就讓人將河道恢復原樣,”孫進整個身子都在抖,他自己也不曉得爲啥,明明是個黃毛丫頭,雖然頂着個襄王妃的頭銜,可年紀在那擺着,怎能有這般的氣勢。
木香淡淡的道:“恢復原樣就不必了,吳平,乘着春耕還沒來,你帶着人也將河道改一下,讓河水能流經你們的村子,如果平西村的人再敢阻攔,你不必害怕,要打架奉陪,出了事,本夫人頂着。”
“是,小人謹遵夫人吩咐,”吳平嘴上應着,心裡卻顫的厲害。
新夫人還真是敢說,竟鼓動着他們打架。
可正因爲有了她這句話,平西村的人,看吳莊的人眼神不一樣了。
以前他們敢猖狂的跟吳莊的人打架,那是仗着吳莊的人不敢還手,若他們真的還手,這架打起來,說不準是誰吃虧。
衆人神色各異,先前提起自殺男娃的老頭,骨冰倒是硬,從鼻子裡發出重重的一哼,“吳莊的人害死了我們莊子的人,這點懲罰,他們活該受着,這水源從我們村上過,就是我們的,憑啥要給他們莊子!”
平西莊的人張揚慣了,幾個倔老頭脾氣都被養高了,這會哪聽得了別人詆譭的話,縱然她是襄王妃,那又何如。
總不過一條命,他們都是半截身子蓋黃土的人,生死不在乎!
木香不笑了,“這話你們也真敢說,一個男人,只因爲被女娃拒絕就自盡,你們怎麼不說,是他自己懦弱,一個生性懦弱,經不起風浪的男子,活着也是糟蹋糧食,早死早了事!”
這話她早就想說了,不過看在村民的面子上,沒有直言罷了,是他們非要步步緊逼,既然好好說不行,那也就別怪她出言毒辣了。
果然,她一說完,那幾個老頭氣的身子微微晃動,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們的家人,趕緊給他們順氣,轉過頭來,都用憤恨又懼怕的眼神瞪着木香。
康伯站出來,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家夫人不過是說了實話,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們也該放下,好好過日子不行嗎?各家各過家的,如今你們也看到了,我家夫人不是好得罪的,都安生些吧,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吳平這時也站出來,“各位,過去的事,不管是誰對誰錯,咱們都別再計較,我們吳莊的情況你們也瞧見了,都快到糊不了口的地步,難道非要把我們逼死,你們才甘心嗎?”
吳平兩眼泛着淚花,背過身去,偷偷抹掉眼角的淚光。
他是深有體會,吳莊已經被逼到了絕路,再不能糟踐了。
平西村的人也是靠種田爲生,說到底,也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大多數還是比較善良的,只有極個別的少數,喜歡鬧事,加上孫進這個人本身心裡有鬼。
公主府出來的管事,也仗着公主府的聲勢,到處欺壓百姓,這在京都之外,也是見怪不怪的事,不足爲奇。
康伯見着火候差不多,該到了收尾的時候,便道:“反正眼下的情形,你們也都瞧見了,該怎麼做,你們自個兒掂量着,至於那些企圖靠着公主府翻身的,也不必想了,要真惹出事,誰也護不了!”
他又轉身對木香,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木香點頭,臨走時,最後瞧了眼孫進。
而孫進,一聽到他們要走,心中一喜,他跪了太久,木香又一直沒叫他起來,身子已經僵硬了。
可是一擡頭,卻對上木香冷到森寒的眼神,這樣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像是要殺人哪!
從平西村出來,趕回吳莊時,村裡的婦人,已經在收拾被踩壞的油菜。
看着原本好端端長在土裡的油菜變成這個模樣,幾個婦人難過的秣抹眼淚。
糧食對於他們而言,不僅僅是填飽肚子,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得靠糧食活下去,如果沒有糧食,這個夏季,他們怕是要出去要飯了。
吳平跟康伯看了之後,也唉聲嘆氣。
木香卻把目光放在那十幾匹馬上,“吳平,那幾匹馬賣掉一半,剩下的就給你們村做耕牛用,套上車棚,還能做馬車用,可比牛有用多了。”
“這……怕是不好吧,萬一平西村的人找來,該如何是好?”不是吳平膽子小,實在是這些馬價值太高,夫人在這裡還好,等到夫人一走,萬一他們再來鬧事,又該如何收場。
這時,赫連明德提着一隻水桶過來了,聽見吳平的話,怒聲道:“他敢,還反了天了,真當我們赫連府的人是軟柿子嗎?你只管去賣,唐寧那小丫頭,敢縱容惡僕毀壞莊稼,真要告到皇上那裡,她也得吃罪!”
老爺子這話說的不錯,唐皇不是個昏庸的皇帝,相反的,他對農業極其的在意,否則也不會只因木香獻上幾條農策,便封她官銜。
見着老王爺都發話了,吳平總算放心了,老王爺那可說一不二的人物,他說的話,準沒錯。
從吳莊出來,因爲時間來不及,新封地只能明天再跑一趟。
經過這一天的折騰,木朗跟彩雲都困了,好因車廂裡有棉被,搖搖晃晃的也不耽誤睡覺。
他們倆能睡,木香卻睡不着。
回程的時候還是三輛馬車,但嚴忠按着木香的意思,讓康伯先走一步,老爺子明白她的意思,卻是怎麼說也不肯先走。
不過是收拾幾個小毛賊,何須擔心?
車子行到一處山腳時,距離京城還有些路程,這一處地勢還是很險的。
一邊是滑坡,一邊是山崖,雖不是埋伏的好地方,但真正的行家手,只會反其道行之,偏要選一個最不可能的地方設下埋伏。
康伯的馬車先行離開,柱子跟他一塊走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木香是肯定不能讓木朗他倆離開自己的視線。
嚴忠看了看山勢,隨後靠近馬車,“夫人,下面一段路肯定不安全,我們要如何行事?”
“把這個拿上,我已經研磨成粉,你拿着,找一處風口,迎風把粉末撒下,是螞蚱是鳥兒,自己就跑出來了,”木香探出手,遞給嚴忠一個布包,就是之前何安去買的那個。
保安扭頭也瞧見了,好奇不已,“這個東西有什麼作用,是不是那種聞一下,就讓人失去知覺的?”
“閉上嘴,少問,到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木香故意賣關子,而且還拿出一個小瓶,“你把這個東西拿去,讓每個人都抹些在鼻下,免得你們也跟着中招!”
何安接過瓶子,打開之後聞了下,好刺鼻的味道,正要拒絕,大飛手一伸,就把瓶子搶了過去,倒些在手指上,往鼻端抹了把,讚歎道:“真是好東西,聞過一次,神清氣爽,這是用什麼做的,味道真特別,主子,還有嗎?”
“沒了,就這一瓶,你們省着點用,那是用薄荷葉子提煉出來的,確濃度高,若是抹多了,小心辣死你們!”
秋天得的薄荷本就不多,除了做驅蚊水之外,剩下的都被她提練成了薄荷精油,絕版珍藏的好貨,有錢也買不到。
何安跟他這麼說,忍不住搶過來也試試,“這個東西好辣,很嗆鼻子,不過聞一下之後,感覺神清氣爽。”
何安暗歎,夫人總能鼓搗出新奇的玩意,市面上根本見不到,夫人手邊的東西,隨便拿出去一兩樣,都能賺大錢。
薄荷精油最後傳到老爺子的手裡,他也覺得是個好東西,索性裝進口袋裡,佔爲已有。
關鍵時刻,木香也懶得跟他計較。
嚴忠按着她的吩咐,裝作大解,溜到一處上方風口,乘着脫褲子的空檔,悄悄的,將碾磨好的粉末,撒向空中。
這粉末自然也不可能是白的,而是像青草一樣的草灰色。
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只當是冬天枯草多,被風捲起來的。
做完這一切,嚴忠再提起褲子,溜達着騎上馬,追上主子的馬車。
何安要瞧他靠近,嫌棄的捏住鼻子,“喂,你洗手了沒?沒洗手閃一邊去,別靠近我們。”
嚴忠沒吱聲,只用異樣詭異的目光看着他,半響才道:“沒洗,不過剛剛用你的衣服擦過了。”
高手就是這麼方便,他要蹭何安的衣服,縱然何安有四隻眼,也發現不了。
“你有夠噁心的,”何安邊罵邊脫衣服。不管有沒有沾上,他都一至認爲,這衣服鐵定不能穿了。
大飛目光懶散的瞄他一眼,“光天化日,你就脫衣服,想幹嘛?主子還在後頭坐着呢,拜託你,收斂點吧,若是被你家殿下知道,你當着夫人的面脫衣服,我看你以後都不用穿衣服了!”
何安打了個寒顫,抱着衣服,心有慼慼然,“我就是脫個外衣,裡面還有好多呢,哪至於像你們說的那麼誇張。”
大飛很詭異的笑了,“我們也覺得不誇張,就怕你家主子不嫌誇張。”
何安被他這個笑,看的渾身發毛,猶豫了下,還是把衣服套了回去。
大飛這人嘴巴很欠,這不假,但也不否認他說的是事實,殿下愛吃醋的怪癖,已經到了不忍直視的境界。
幾個笑着吵着,就在馬車快要拐過彎道時,突然從四周竄出來十幾名黑衣人,將他們包圍起來,前面有攔,後面有堵,圍的沒有一絲漏洞。
“你們是誰,竟敢攔老夫的馬車,敢行刺老夫,你們找死!”老爺子吼的底氣十足,更多的是興奮,手癢了,好久沒殺人了。
“小人奉命行事,得罪了,”其中一人語氣森冷的說道。
“奉命?哼,老夫倒要看看,你們奉誰的命!”
赫連明德突然從馬車內一躍而起,過大的動作,差點沒把馬車頂掀了。
老爺子也是身經百戰,衝上那十幾人中,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間,竟把那十幾人纏鬥的無法分身。
他們此次行動的目的,是後面那輛馬車,而不是這個瘋老頭,可被這瘋老頭一纏,壓根無法靠近後面的馬車。
嚴忠面露擔憂,“夫人,要不要過去幫一把?”
木香笑着否定,“幫什麼?讓他老人家玩玩去吧!”
殺人這種事,別說老爺子手癢,連她看着都手癢。那種刀入皮肉的聲音,看着血飈出優美的弧度,難道不好看嗎?
木香說不幫,就真的不幫,除了嚴忠跟何安擔心之外,大飛跟她一樣,悠閒的看戲。
這些人都是死士,看他們的招術就知道了,不顧性命的拼,不是死士纔怪。
老爺子如果再年輕個二十歲,搞定他們也是分分鐘的事,可惜啊,是人都有老的一天,縱然是蓋世英雄也是一樣。
木香估摸着時辰,按說藥效快到了,再加上劇烈活動,只會加重毒性的蔓延。
“夫人,你快看,”何安大驚失色,厲聲叫道。
衆人本來就在看着,不用他提醒,也注意到,那羣黑衣人似乎不太對勁。
本來揮刀的手,忽然頓住了,緊接着兩腿一夾,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個人有了反應,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十幾個黑衣人,表情一致,動作一致,揮刀的手都停在半空。
赫連明德正打的起勁呢,就見着這羣人不動了,“哎,你們幾個搞什麼鬼,快揮刀過來,老夫還沒玩夠呢!”
他才擰斷一個人的脖子,剩餘的這些人,看着他們頂在脖子上的腦袋,他就想擰斷。
話音剛落,這羣人猛的扔掉劍,夾着屁股,就往草叢裡鑽,褲子都來不及脫,就聽見一陣一陣放大屁的聲音。
彩雲原本伸着腦袋看,聽見叫人噁心的聲音,急忙縮回腦袋,放下車簾子,“好惡心,他們好像拉肚子了,大姐,你弄的藥是巴豆嗎?”
木香呵呵的笑,“不是,巴豆太小兒科了,而且也不容易磨成粉末,想讓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死士中招,何其困難!”
能讓人腹瀉不止的草藥,可不止巴豆一種,她選了幾種看似普通的草藥,混合在一起,單獨看,並沒有什麼,只有混合在一起,纔會起到致命的效果。
“走了,趕緊走,臭氣熏天,”大飛一邊捂着鼻子,一邊用力甩動鞭子,趕着馬車快走。十幾個人蹲在那,拉的噼裡啪啦作響,能不臭嗎?
何安覺得胃反酸水,好想吐啊!
嚴忠表情略有扭曲,同爲暗衛,其實他不介意跟敵人真刀真槍的拼殺,即便死了,那也是死扔光明磊落。
但是用這等卑劣的手法……他暗暗搖頭,其實還不錯,很省事。
他問木香,“這藥會讓他們拉多久?”
木香淡淡的看他一眼,將嚴忠心裡所想都看在眼裡,“很久很久,直到他們把腸子拉出來爲止!”
她這話,驚呆了一干人等。
此時,他們的馬車正經過赫連老爺子身邊,老爺子總算明白到底發生了啥事,頓時臉黑如鍋底,“如此下作的手段,豈能亂用?”
老爺子一輩子行事坦蕩,雖不拘小節,卻也是個正直古板的人,他怎會同意用卑劣的手段,豈不是污了他的一世英名嗎?
木香目露不悅,“下作怎麼了?不費一兵一族,就能滅了敵人,這樣不好嗎?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傷亡慘重,纔是最恰當的手法嗎?”
嚴忠見兩人又要掐架,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屬下去捉一個回來,問問他們是誰派來的。”
木香也懶得跟老爺子爭辯,“也好,不過你去的時候,注意看腳下,別踩着污穢!”其實不必審,她都能猜到要殺她的人是誰,來京城之後,得罪的人不少,但真正敢下手殺她的,逃不出兩個人。
嚴忠腳一抖,差點沒踩住腳環。
她不說還好一點,裝作看不見也就罷了,可她說了,還說的不加修飾。嚴忠後悔了,早知就不提議抓人回來,免得真踩一腳的污穢。
馬車在傍晚時分回到京城,嚴忠抓着個人,因爲目標太大,不易從這裡進城,便另尋了個隱秘的地方回京城。
老爺子奔波一天,加上又跟人打架拼命,有些乏了,連吃食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只得先一步回老宅去了,看他的狀態,明天怕是去不了。
何安趕着馬車回城之後,木香讓他在京城最大的糧鋪停下。
很不巧的,這鋪子是木府的產業,也就是木清揚的店。
何安表示沒法子,京城的米鋪,有一大半都是木家的產業,而且他家糧店價格最公道。
木香讓彩雲跟木朗留在馬車裡,從路邊小鋪子,買了些包子,塞給他們倆個墊墊肚子。
這個點米鋪快要開門了,店裡也沒幾個顧客,兩個小夥計搬着木板,準備關門的事宜。
往往這個時候,夥計是最不願店裡再來客人,那樣的話就會延長他們關門的時間。
瞧見有馬車停在店門口,他們並不認得何安,也不認得木香,只當是普通的客人。
木府的夥計,肯定有幾個傲慢的,京城的富戶,有誰能跟木家比呢!
“我們這兒關門了,要買米的話,等明日再來吧!”一個瘦臉夥計,不耐煩的趕他們走。
木香原本是不打算進去的,可一看他們的態度,再想到木清揚那個僞君子,不由的笑了,這店她還非進不可了。
她一眼色,大飛上前一步,將那兩個夥計,一腳踹進店裡頭,大罵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連她也敢攔,也不問問這位主是誰,趕緊的,把這門板抓拆了,把燈燭挑亮,候着客人買東西,再敢怠慢,小心你的皮!”
嚴忠見不得他的粗魯,以往他們去哪都很低調,現在反過來了,去哪都得高調。
兩個夥計幹這一行久了,一看踹他們的人,滿臉煞氣,吼起來有如野獸咆哮,嚇的一個哆嗦。
“小的有眼不識貴客,這就去請掌櫃,”瘦臉的爬起來,就往店後頭跑。
“貴客莫生氣,小的這去把門板拆下來,”另一個夥計,也看出他們來者不善。他一個小夥計,自然不敢得罪,此事還得請示過掌櫃。只是他記得,掌櫃的好像在後面開會。
大飛跨步進門,又一腳踢掉店裡的板凳,以及所有礙他眼,礙他腳的東西。
一陣乒乒乓乓,嚇的店裡其他的夥計,全都變了臉色,只以爲他們是來搗亂的。
木香進店之後,不急着坐下歇息,而是在店裡轉悠開了。
木清揚的糧行,品種肯定是全京城最多的。
除了普通的大米、糯米、玉米、山芋、黃豆、綠豆、麻豆之外,還有很多尋常見不到的雜糧,比如芸豆、芝麻、蕎麥、蠶豆、豌豆、黑豆、穀子(俗稱小米)
“真是想不到,這些東西也是可以吃的,”何安也沒見過這麼多品種的雜糧,襄王府裡管採購的事,也輪不着他。
木香忽然想起在蒲山村的事,看了看店裡的環境,轉而把大飛跟何安拽到一邊,“你倆還記得吳平家的九斤,他當時送給木朗的小玩意,如果我記得的不錯,那個是板栗,長成的時候,外面有帶刺的殼,看上去有點像刺蝟,不知情的人,只當是不能吃的野果子,可以剝開了,再去掉裡面的硬殼,果肉是可以吃的,炒着吃更香,何安,這事你留意着,等三天之後,林厚過來時,你跟他提一下,在事情還沒定下之前,可別傳了出去。”
這裡的板栗樹同,肯定都是野生的,其實野生的並不好,果樹不經過修剪,果肉長不大,但是野生的板栗炒出來更香,總之,有利有弊,還是得先找出來再說。
“好,這事我去辦,”何安明白這事的重要性,如果這兩個村子真能產出新東西,致富的路就近了。
大飛忽然拐了下木香,“別說了,裡在來人了。”
瘦臉夥計腿腳跑的倒快,將正在裡面彙報工作的掌櫃叫了出來。
掌櫃的表情不太好看,他正給主子細數賬目呢,關鍵時刻怎能被打擾。
出了內廳,胖掌櫃挺着肥肚子,掃了眼站着的幾個人,眼露不屑,“要是買米,隨便看看就是,看完了,讓夥計給你們過稱,別耽誤時間,我們馬上要關門了。”
真是的,幾個客人而已。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他暗罵夥計太不懂事,幾個小人物,何須把他叫出來。
胖掌櫃不耐煩的指揮夥計,壓根沒有細看這幾人,若是細看的話,以他多年經商的經驗,肯定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也正因爲此等疏忽,致使他今天栽了個大跟頭。
何安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走上前,“你一個小小的掌櫃,也敢對我家夫人指手劃腳,你家木少爺平時就這麼教下人的嗎?”
在他破口大罵的時候,大飛殷勤的跑去端了把椅子給木香坐,出門在外,一定得撐夠場面,只有主子的場面撐夠了,他們的面子才能撐得高。
木香倒是不介意坐着,看他們說話,順便指使大飛,“去找幾個布袋,除了大米跟蹤麪粉,其他的雜糧,都裝上一袋,你親手裝,不必勞煩他們,人家手精貴着,這等粗活哪幹得!”她斜睨着胖掌櫃,出言諷刺他。
胖掌櫃不吭聲了,看這幾位的囂張架勢,要麼是打腫臉充胖子,要麼就是真有權勢。
“好咧,小爺去裝糧食,”大飛捲了袖子,跑去櫃檯後面,抄起十幾個布口袋,如入無人之境似的,在店內狂掃一番。
幾個小夥計,本來想上去幫忙的。大飛頭也不擡的,把他們哄走,那模樣跟山賊無異。
胖掌櫃臉黑的難看,“這位夫人,既然是來買東西的,就得按着店裡的規矩,我們木家商行,從沒有顧客自己裝東西的先例,煩請夫人讓家僕住手!”
說是請,可他話語裡,卻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
木香端起桌上的茶杯,這是剛剛小夥計送上來的,想必每位上門的客人都有,她輕抿了口茶,沒到一秒鐘,又給吐了出來,“這什麼破茶,這麼難喝,木清揚就給過門的客人喝這種茶嗎?太小氣了,每天賺那麼多銀子,還那麼小氣,難怪娶不上媳婦!”
胖掌櫃等不到她回答,又見她挑剔茶不好,還出言對主子不遜,肥胖的臉上,最後一點笑顏色也沒了,“請夫人注意口氣,若是不誠心買東西,還請幾位出去,本店不歡迎你們這樣的客人!”
嚴忠跟何安都站着不說話了,論起嘴毒,他倆自認比不上木香,反正她也不會吃虧就是。
------題外話------
有妞說,木香不夠霸氣,等下部咱寫女帝,到時一定從頭霸氣到底,就這樣說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