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侯爺這會兒的確很難受,應該說,此時楊家人都不好受,楊溶此時還在獄中。
殷禮和唐鶴並沒有找到楊溶參與進去的直接證據,而他的管家於水將一切都包攬了過去,似乎皇帝就拿他沒辦法了。
但大家又不是傻子,斷案又不只看口供,是人都會想的好不好。
於水一個管家爲什麼要害太子妃和皇孫?他哪兒來的膽子敢往宮裡放這麼多人手?
大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是被人指使的,只是背後之人是誰而已。
楊溶不論認罪還是不認罪,對楊氏的影響都很大。
他本來就已經焦頭爛額,偏楊和書還在這時候請辭,不惜調去夏州做一中縣的縣令也要離京。
要知道,他回京以後因爲接連立功,已經是五品下的官員,京官轉外放,不說升遷,他還主動下到從六品,這和直接代楊氏認罪有什麼區別?
偏那孩子主意大得很,還不聽勸。
楊侯爺有些頭疼,他嘆息一聲,推開窗去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隱約聽到園子裡傳來的笑聲,就招來下人問道:“後頭再鬧什麼?”
下人躬身道:“大爺在園子裡招待客人。”
楊侯爺聽了皺眉問:“都有誰?”
“有唐少爺,白家的兩位公子和周家小娘子。”
楊侯爺一聽就知道是誰了,他皺了皺眉,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這邊人一走,那邊管家就疾步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五皇子出宮了。”
楊侯爺眼睛一亮,低聲問道:“和誰?”
“和兩位公主以及六皇子,他們是出宮來看五皇子的王府的,這會兒正在王府那塊兒。”
五皇子明年開府說親,後年成親,娶了媳婦就要去封地,所以他的王府已經在建了。
本來他應該今年定親開府的,但皇帝今年內庫沒錢,雖然老五是庶子,但皇帝還是挺疼他的,就捨不得給他一個空落落的王府,特意押後了一年。
現在秋收結束,
皇城的各種收成都送到內庫中了,皇帝又有錢了,所以才重新辦起來。
今日五皇子就帶着他三個弟弟妹妹出宮來看他的王府。
楊侯爺立即起身出府,想要見一見他。
他前腳出門,後腳千畝就小心的上了觀景樓,俯身小聲的與楊和書彙報。
楊和書手中的茶杯一頓,他無意識的轉了兩圈,放下後對千畝點了點頭,讓他叫人小心的跟上去。
唐鶴最瞭解他不過,一看他這動作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扭頭問他,“你在查誰?”
楊和書擡頭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唐鶴便聳聳肩道:“你不說就算了。”
楊和書沉默,滿寶三個小的坐在一旁,睜着無辜的眼睛吃着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儘量減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連唐夫人和楊夫人都沒說話。
許久以後,楊和書才突然開口道:“我父親出門了,你還要再往下查嗎?”
正吃肉的唐大人一下就被嗆住了,喉中的肉要下不下,被他囫圇堵住了,他只能淚眼汪汪的看向滿寶。
滿寶連忙放下手中的肉,跑上前去將人按彎腰,然後一拍一提,唐夫人腹中一股氣上來,忍不住張大了嘴,喉中的肉就飛出來了。
正着急的楊和書等人見了,立即就不着急了,呼出一口氣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滿場跑的唐潤舒了一口氣,像個大人一樣的嘆氣道:“爹,你也太不小心了。”
唐鶴瞪了兒子一眼,扭頭盯了楊和書一眼。
楊和書嘆了一口氣道:“好像是五皇子出宮了,他要去見五皇子。”唐鶴喝了一口茶,問道:“世叔這是要做什麼?”
楊和書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半響後道:“如果宮中的貴妃和五皇子主動認下此事,那這件事就和楊氏沒多少關係了。”
唐鶴蹙眉,“可據我和殷大人所查,此事不僅五皇子,就是楊貴妃也不知情。”
楊和書就翹了翹嘴角,“是啊,這是楊氏之幸,只可惜父親他不明白。”
唐大人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是外人,從長遠去看,這的確是楊氏的幸運;可只怕作爲楊氏中人,楊侯爺不會這麼想。
不是誰都能看着二三十年,然後暫且放下眼前這十來年的利益的。
唐鶴有些坐不住了,這畢竟是自己承辦的案子,哪怕現在已經移交到大理寺手裡了。
滿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臉不解,“這是什麼意思,楊侯爺要五皇子和楊貴妃認下細作的事兒嗎?”
白二郎道:“他們又不傻,爲什麼要代他們受過?”
楊和書道:“很多種原因,或是被利益打動,或是被情打動,或是被對方矇蔽。人總是會做些在別人看來很不可思議的事兒。”
“比如我此時,”楊和書自嘲道:“我爲什麼要把我父親正在做的錯事告訴你們?還和唐鶴告發了他?”
衆人沉默。
白善遲疑道:“爲了正義?”
滿寶和白二郎目光炯炯的看着楊和書,眼睛都在問:是嗎?是嗎?
其他人:……
然後楊和書就在唐鶴夫妻的目光下厚顏無恥的點頭了,含笑道:“不錯。”
白善三人鬆了一口氣,都敬佩的看着楊和書。
楊夫人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只是身子稍稍往他靠近了些。
唐鶴和唐夫人都覺得他特無恥。
但滿寶是真的很敬佩楊和書,大義滅親,說出來輕易,但要做可就太難了,畢竟她設身處地的想,要是她爹做錯了事, 她會去攔,也會去補救,還會代她爹去認錯,但主動和官府告發她爹,有點兒難。
難怪剛纔楊學兄猶豫了這麼久呢。
白善和白二郎也設身處地的想了想,更加敬佩楊和書了。
白善更是直接倒了滿滿的一杯茶道:“楊學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後我要是去夏州,一定給你帶許多好吃的。”
楊和書笑着舉杯,“那我等你的好吃的。”
唐鶴懶得去戳穿他,琢磨了一下味兒道:“楊貴妃就算是爲了五皇子,也不會答應吧?”
楊和書道:“那就要看在我這位姑姑心裡,是兒子重要,還是孃家更重要了。”
“或者,我父親口才了得,能夠說服了他們母子。”
白善自信滿滿的道:“不會的,五皇子又不傻,他要是認下這事,他將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