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縣令立刻把滿寶出賣了,道:“我一開始還以爲是有人在挑撥離間呢,畢竟我這邊安置流民,你那邊就來與我搶人,結果仔細一查,是她在流民之中散播消息,咳咳,你知道的,那會兒各家也都在搶人,所以我想着,誰搶不是搶?把人送到你那邊好歹還是民,被那些人收了,是奴,還是隱戶可就不是那些流民說了算的。”
這種事滿寶還真幹得出來,但楊縣令還是哼了一聲。
唐縣令繼續道:“常長史那事也是個意外,當時週四郎被劫的事還沒出來呢,這都是事趕事趕出來的。”
“所以你就借刀殺人了?”
“別呀,什麼借刀殺人,我可沒殺人,他們也不是刀,我就是順勢一推。”唐縣令笑道:“你放心,新長史很快就下來了,到時候誰還顧得上我們呢?”
楊和書微微眯眼,問道:“新長史是誰?”
“據說是左通。”
楊和書:……
他緩了緩神,問道:“你聽誰說的?伯父?”
唐縣令但笑不語。
楊和書便知道這事應該是定了,不然他不會那麼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他神情複雜的道:“左通呀,你不怕他來了以後你無安寧之日?”
“怕倒不至於,畢竟他是王府長史,職責是看着和規勸益州王,和我這個華陽縣縣令可不相干。最多他行使一下御史的職權向上參一參我這個郭縣縣令罷了。”
唐縣令頗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笑道:“但我既不貪腐,也不嚴苛,來去就參那麼點兒小事,我是不怕的,倒是你……”
楊和書伸手一拍桌子,沉默不語。
唐縣令幸災樂禍的笑了一下,但還是伸手安慰他一下道:“行了,以你現在羅江縣的政績,說不定來年就能調回京城高升了,根本不會被他盯多久的。”
楊和書出自楊氏,楊氏顯赫,且家裡還有一位皇妃娘娘在宮裡,生了位皇子,御史們最喜歡盯着他們這些外戚兼世家找麻煩了。
尤其是以耿直方正出名的左通,恨不得把兩眼珠子長在他們身上。
不過,相比於他們這些世家,楊縣令覺得左通肯定更喜歡盯着皇親,尤其是益州王這樣的藩王。
這麼一想,楊縣令心裡好受多了,自己好歹不是最倒黴的那個不是?
不過,楊縣令忍不住問,“你怎麼突然和益州王府對上了,端午那會兒我還聽說你救了益州王,益州王還上書給你請功了呢。”
唐縣令喝了一杯酒後道:“胡說,我何時與益州王府對上了?我這是公事公辦。”
楊縣令就蹙眉,“所以週四郎那車麥種真是他指使人去搶的?”
唐縣令就笑道:“指使倒還不至於,就是他那個族弟讓底下的管事暗示了一下那個孫大樹而已,事發後又和孫里長莫里長暗示了一下隱瞞此事,真正的證據是沒有的,不過是捕風捉影的彈劾一番。”
但在這時候,這點東西也夠用了。
益州王府前腳剛和季家鬧過一場,在聖上那裡印象很不好,常長史前頭又蹦躂的這麼歡,唐縣令彈劾他,不僅他爹左都御史唐大人會幫忙,朝中的季相也會伸手按一把。
所以速度才那麼快,他的摺子前腳進京,常長史連辯折都沒來得及上便被貶官召回京城了。
唐縣令聽着隔壁傳來的喧譁聲,心情大好,和好朋友吐槽道:“你不知道我這三年來我有多難,
按說他是管着王府的長史,與我這個華陽縣縣令不相干,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我相干。”
“我要歸攏荒地,他圈地;我要安置流民,他摻和着攔截朝廷撥下來的賑濟糧,非得讓流民流離失所一無所有的投到他和益州王府門下;”唐縣令唸叨道:“我沒錢,他過年非得大辦游龍宴,逼着明刺史來壓我;端午想着搭高臺遊花車,偏連請來儺戲的人都沒查清楚,他們王府內鬥,我卻是要拼命保人的。”
唐縣令想起這事還是一肚子的火,“益州王真的在端午宴上出事,別說我爹只是左都御史,他就是相爺,我脖子上的腦袋也保不住,你說我氣不氣?”
楊和書點頭,“氣!”
“不僅我活不了,他也活不了吧?所以你說我救了益州王,是不是也救了他一命?”
楊和書點頭:“是!”
“但他忘恩負義,緝拿刺客的事我就不提了,我救了益州王一命,和他訴訴苦,讓他高擡貴手給縣衙撥一些荒地安置流民,王爺自己都快答應了,偏他冒出來阻攔,你說我該不該和他有仇?”
楊和書狠狠地點頭:“該!”
唐縣令就一拍大腿道:“所以就活該他倒黴啊!”
之後的事,一件搭着一件,唐縣令要是不做點兒什麼都覺着對不起自己。
當然了,在汪三被抓到前,他還什麼都沒想起來做,主要是他自己都沒想到常家這麼會找死,好巧不巧的撞上來了。
汪三、孫大樹幾個都是常家的佃戶,以前屬於他們的地,多半都落在了益州王府和常家手裡。
唐縣令還有自知之明,只針對常長史,可沒有說益州王府半點兒不是。
可是,常家背後站的就是益州王府,這幾乎是衆所周知的事。
唐縣令起身走到窗邊,揹着手道:“你不知道,我當時往下一查,這才知道那幾個慣常從你們羅江縣進新麥種的糧商竟然都是益州王府之下的人。而他們明面上都是常長史在負責。”
“兩年了,他們自己種的新麥也收穫了,手上能做種子的麥種不少,但他們遲遲不肯往外售出,依然高高拉着糧價和麥種的價格,爲的不過是逼得這些還流離失所的流民沒有退路,不得不給他們做隱戶,哼——”
楊和書沉默着沒說話。
“這時候週四郎私下裡兜售新麥種,先他們一步搶佔市場,你說他們心裡怎麼想?”唐縣令冷笑道:“也就他每次只運一車,所以只常長史的那個族弟在忙活,先走了我縣衙一些衙役的關係,發現按不住人後纔開始挑撥着底下的佃戶去搶人。”
楊和書:“你查得倒細。”
“那是自然,不查細些,怎麼知道前因後果?”
“此事過後,你在益州城也待不久了吧?”楊和書問,“你回京以後還出來嗎?還是直接進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