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縣令寫完了信送出去,便開始去資料房裡和江琦一起查資料,“找個機會,我們得去七裡村一趟。”
江琦想了想後道:“再過四日便是龍擡頭,七裡村旁邊的大梨村有個道觀,每年二月二都有廟會,大家會上山拜太上老君和土地公公,那會兒熱鬧得很,大人若不想引人注目,可那時前往。”
所以他說江琦適合跟他混刑名,他都沒說,他便知道他不欲將事情鬧大,想悄悄的查。唐縣令看着他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那我們就二月二去。”
天色漸暗,倆人都沒查到什麼東西,但唐縣令並不氣餒,扭了扭脖子後起身回後院去休息,他打算今晚早點睡。
而此時,蹲在大門口望天的滿寶確定了今天四哥不會回來,便轉身回家了。
白善見她連飯都吃不香了,便道:“府學二月二放假,要不我們二月初一回家?”
滿寶道:“連着休沐也才放三天假,回家才能停留一天,也太奔波了。”
莊先生聞言擡頭看了滿寶一眼,見她情緒低落,想了想,到底是小孩子,若和他一樣萬事不縈於心,那纔要糟呢,因此笑道:“那就和學裡多請兩日假好了,我與你們一同回去,大梨村的廟會連開兩天,我們也回去湊湊熱鬧。”
三人眼睛皆是一亮,就連一旁的周立君都忍不住低低的歡呼一聲。
莊先生伸手拍了拍滿寶的腦袋,勸慰道:“人走在這世上,總會遇到許多關卡,你當時覺得太高邁不過去,但你耐下心來堅持堅持,邁也好,爬也好,繞路也罷,過個幾年再回頭看,你就會發現那點兒關卡不算什麼。因爲前面總還有更難的事情在等着你,而以前所受的磨難都是最珍貴的記憶之一。”
滿寶問:“那一直開開心心的記憶不好嗎?”
“好是好,但開心的記憶多了,你就記不住了,”莊先生笑道:“有坎的記憶才最深刻,不僅有苦和酸澀,也有甜,而且因爲吃了苦和酸澀,那甜才顯得尤爲蜜。”
桌上的四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都不太能理解。
廚娘想了想,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往昔,點頭道:“先生說得真好,我現在這麼一回想,最先想起來的還真是苦後的事。”
白善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滿寶打的事。”
滿寶:“我也最先想到被你打的事。”
倆人一起看向白二郎,白二郎心虛的看了一眼莊先生,小聲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先生提到門外罰背書的事。”
莊先生:……
周立君道:“我最先想到的是大伯母后來煮了菜,我娘就把二弟碗裡她做的菜倒我碗裡讓我吃了,然後奶奶把我的碗接了過去把菜撥走了,給了夾了好多大伯母做的菜。”
莊先生微微點頭,“所以你們看,你們平日開心的事情也不少,但這會兒能最快想起來的能有幾件呢?”
滿寶沉思。
白善吃完飯便跟在她身後,道:“先生說的對,再怎麼樣還有我們呢,你爹孃也疼你,有什麼坎邁不過去呢?”
滿寶道:“我沒覺得邁不過去,就是不太開心而已。”
“等回了家就好了。”
滿寶點頭,她問四哥,四哥可能不說,但她可以去問爹孃呀。“就不知道我娘他們會不會告訴我。”
“到時候我去幫你。”
滿寶心安了不少,對白善微微一笑。
白善在府學先生們的眼裡勉強算得上是好學生,
所以請假還不算難,在磨了兩天後,學官總算是允了他兩天的假,可以初六再回去上課。
他們初一放旬假,一大早便收了東西出城回家。
二月二龍擡頭,正是萬物復甦的開始,各地都有廟會,熱鬧一點兒的縣裡還會舉辦活動,自然,縣令就算不出席,也是要管事的。
羅江縣往年就沒辦,今年楊縣令不在,更不會辦了。
而華陽縣因爲是益州城的郭縣,是有一些活動的,雖不隆重,但愛惜名聲的士紳權貴都會舍些東西來,
今年唐縣令不在益州城,主持事情的則是縣尉和主簿,不過這都是有章程的,並不難。
但明刺史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知鶴還沒回來?他這是在羅江縣待上癮了?”
祁大人笑道:“他和楊縣令是至交好友,聽聞楊縣令不擅刑名,或許想趁此機會幫楊縣令理一理縣務也不一定。”
明刺史就笑道:“他自己的縣務都沒理清楚,哪有那個功夫?而且楊和書出自楊氏,素來傲氣,怎麼可能讓他插手縣務?”
聽出刺史對唐縣令的迴護, 祁大人笑了笑,沒有再討論這個話題。
但不止是明刺史,就連益州王都問了一句,“今年不見唐縣令上門,他不在城內?”
張節度使愣了一下後笑道:“他公幹去了吧,王爺也知道,縣衙裡的事情都是些瑣碎的小事,要費很多的心力,如今又快到春種了,他要忙的可就多了。”
益州王道:“也是,以前只知道唐縣令愛刑名,不擅管民務,來華陽縣兩年民務都一直是交給丁主簿來管,卻沒想到去年突然接手民務也能做得這麼好,顯然平時沒少做功課的。”
張節度使尷尬的笑了笑,去年算計益州各世家手裡的田地安置流民的事他也有份兒。
益州王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兒,看着張節度使淺笑道:“也是唐大人家世顯赫,家學淵源,又有張大人和明刺史保駕護航,這才做得這麼好。”
“這都是唐縣令能力出衆,明刺史也愛才,我年紀大了,這些瑣碎事哪兒管得過來?”所以跟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您要記仇就記他們兩個好了。
益州王笑了笑,他也不過是好奇的問了一句,還不把唐縣令的去向放在心裡。
他舉杯看向張節度使,“此次本王開春日宴,宴請來蜀的朋友,請張大人也出席飲一杯水酒,到時候大家談詩論道豈不快哉?”
張節度使自然是一點兒意見也沒有,舉杯應下。
春天嘛,不是這個宴,就是那個宴,他早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