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上新一茬的菜之後,由於已經有了之前的經驗,所以自然的,就駕輕就熟了起來,蓮子也不用像最開始的時候那樣,日日費心地去看着。現在,只是需要隔上幾天,去那邊看看情況便好了。有田園看着,自然是不會出什麼大的紕漏。就算是出事了,他也一定會第一時間就趕來通知她。
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四月末,去年秋天種上的那幾百畝冬小麥,也該收割了。
收這麼多的麥子,還是事先知會了田園,讓他在村上給找了幾十個人,談好了時間和工錢,再去收割。
因爲人多,所以收割起來,倒也是快的很。只是五百畝實在是太多,根本就沒有那麼大的場地去打麥子。因此,蓮子便在村裡借了幾個軲轆,將幾畝地壓平整了,臨時做大賣場使用。
那邊收麥子,蓮子自然是要過去給幫忙的。
這一日,她忙活了一日,正累的緊,口渴得難耐,只想趕緊喝口水,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就倒牀上去睡覺。
但是誰料,她剛下了馬車,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停在了自家門前。
這個身影,看上去很像豆子,但是蓮子心中又想,豆子此時應該在董家纔對,出嫁一年多以來,不是逢年過節,不是有重要的大事的情況下,她都不會回孃家,這個時候,天都快黑了,她更是不可能回來了。
但是,蓮子卻又止不住地覺得,這個身影,應該就是豆子,因爲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但是,這個人,她此時站在她家的鋪子門前,微微低着頭。她的身影,竟是說不出的蕭索,說不出的落寞,與鋪子裡透出的溫暖燭光,以及街上行人的說笑聲,格格不入,竟顯得她越發孤獨了起來。
蓮子急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也不顧其他,直接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看。
此時光線有些昏暗,鋪子裡也早已經點上了燈,然而,蓮子仍是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樣貌。
“二姐,怎麼是你?”蓮子驚訝一聲。
豆子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聽到蓮子的聲音,這才慌忙地擡頭看她。
她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去,但是如果不進去的話,她又能去哪裡?
世界如此之大,倒好像沒了她的立身之地。
豆子這一擡頭,蓮子更是驚訝了,她原本俊俏的面容,竟然是如此的,憔悴,亦或是說,悲慘欲絕。
“到底是咋了?”蓮子不禁擔憂了起來。
豆子沒有說話,因爲此時,她一見蓮子,一聽她說話,眼淚早已是忍不住,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肆無忌憚地泄下。
蓮子見她這樣子,忙拉着她的胳膊,帶着她進了鋪子。
楊氏剛剛做好了飯,正在桌子上擺筷子等蓮子回來,她聽見外面響起了腳步聲,以爲是蓮子回來了,但是仔細一聽,不對,有哭聲。
楊氏心中立馬慌了起來,以爲是蓮子遇到了啥事。她手中抓着筷子,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衝了出去。
“蓮子,蓮子。”她一個勁兒地喊道。
但是,當她衝出堂屋門,見院子裡,蓮子好好的,正在大哭不止的,是她攙扶着的一個女子。
楊氏心中疑惑了片刻,但是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再一次快速地奔了過去。
是她的孩子,不管是變成了什麼樣子,不管是看到了身影或是臉面,她都可以一眼認出。
“咋了啊,這是咋了?”楊氏拉着豆子,不停地問道。
見豆子這個樣子,她自己心中也是着急,早已經急出了眼淚。
豆子見到楊氏,哭着喊了一聲“娘”,接着,便哭倒在她的懷裡。
楊氏見狀,知她必然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了,但是一時之間,只有心疼的份兒,再也無暇去想其他。
她緊緊地將豆子抱在懷裡,和她一起哭着。
蓮子在一邊看着,心裡不但心疼,還着急的不得了。
如果真是那邊又欺負了豆子,這回說什麼,她也要去討回個理兒。並且,再也不讓她回去受委屈了。
楊氏和豆子抱在一起哭了好久,這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好了好了,咱進屋去吧。”蓮子說着,拉起豆子的胳膊,帶着她進了堂屋。
豆子在凳子上坐了,抽噎了好一會兒,這纔將眼淚擦了,看着楊氏道:“娘,我和離了。”
楊氏聞言,剛剛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立馬不可思議地凝視着豆子:“你說啥?”
那日她去豆子家裡,將她苦口婆心地好一番勸,但是奈何豆子就是不願意和離。
其實楊氏心中十分清楚,豆子如果真是和離了,那麼之後她將遇到的麻煩,今後她的道路,只怕是會走得越發艱難。
但是,做孃的,哪有不心疼閨女的道理?看着豆子在那邊這樣受苦,她再也受不住了。寧願她養她一輩子,寧願她在家裡一輩子,她都不要她再去過那種艱難的日子。
蓮子聽到這話,心中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很快,她便回了神,說道:“好啊,和離了好啊,那種地方,那種折磨人的日子,就算是他們家用八擡大轎擡你回去,我們也絕對不會再讓你回去了。”
豆子看着蓮子點了點頭,脣邊浮起一抹帶着哭的笑。
自從她出嫁之後,這一年多來,這句話,像是將她所受的所有委屈,都磨平了一樣,只讓她心裡覺得瞬間暖和了起來,有些難受,難受的想哭。
經蓮子這麼一說,楊氏也回過神來,當即說道:“對,蓮子說得不錯,這回咱說什麼也不會回去了。”
豆子再一次點點頭,又聽蓮子問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豆子抽噎一聲,這纔將其中的因由講了出來。
原來中午的時候,董修寧一番軟磨硬泡,非要豆子出府去見見月娘,豆子起初不答應的,但是董修寧非讓她去不可,豆子無可奈何,這才答應了。
跟着董修寧,豆子出了府,去了月娘住的小院。
月娘如今懷孕已快足三月,雖然仍然不太顯懷,但卻早已穿起了寬鬆的衣裳。
只是在和寬鬆的衣裳,也掩蓋不住她曼妙的身段。就算是臉面長的並不是多麼出衆,但是這玲瓏有致的身段,着實是爲她增色不少。
月娘見豆子來了,自然是十分高興,對她那叫一個熱情啊,先是磕了頭,敬了茶,拜見了豆子,之後又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個不停。
豆子雖然不喜歡她,但是人家既然笑臉相迎,她也不能薄待了她去。於是,只能陪着她,聽她說話。
然而,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月娘突然又說有些私密的話兒要與豆子說,將董修寧支了出去。
董修寧出去了之後,月娘便拉着豆子的手,說道:“姐姐,你放心,我斷斷是不會和你搶夫君的。你進門早,便永遠是姐姐,月娘也沒啥別的要求,我人微言輕的,又出身卑賤,若是以後孩子跟了我,也是定然會被人恥笑了去的。今後孩子是定要在姐姐那邊教養,喊姐姐做母親的,所以啊,我只希望姐姐能夠對我的孩子就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
她眨着一雙大眼睛說着這話,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母親,在滿含憂慮地託付自己的孩子一樣,豆子單純的心性,哪裡有不被感染的道理?因此,便點頭說好。
她不是那般歹毒心腸的人,也不是那般多麼會爭寵的人,因此,不苛待她的孩子,她是一定可以做到的。
月娘見她答應了,心中自然是高興十分,當即拉着豆子的手,將她的手貼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說道:“這樣的話,那我可就放心了。”
她說着這話,又道:“姐姐你摸摸,摸摸我的孩子。”
豆子見她這樣,忙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但是奈何被月娘死死地拽住,往自己的肚子上按。
就在這時,月娘忽然大聲喊叫了起來:“啊,姐姐,姐姐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豆子見狀,心中“突”的一跳,更加用力地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但是月娘仍然是緊緊拽着她的手不撒手。
“啊,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月娘又是呼喊道。
外面等着的董修寧,聽到月娘的喊叫,自然是第一時間衝了進來。
而就在這時,月娘也鬆了手,豆子這才得以將自己的手抽回。
但是早已經晚了,董修寧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豆子的手按在月娘的肚子上,他進來了之後,她纔將手拿回的。
“你幹什麼?”董修寧忙衝過去,將豆子推到一邊,豆子沒有站穩,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
而此時的月娘,已經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蜷縮着。
她口中一直呼痛,而她身下,也已經開始往下流出鮮紅的血液。豆子見狀,大腦中嗡嗡亂叫,一片空白。她根本就還沒想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月娘,月娘,你怎麼了?”董修寧抱着昏厥過去的月娘,不停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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