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姓族人,一個年輕後生,爲了里正許諾的二兩銀子的辛苦費,麻着膽子一個人走在去往縣城的這條道路上。
聽人說,去年有跟着馮家大妞的兩個人看到了密密碼碼的長蟲,一路上,他是木棍開道,先支出長長的棍子,在遠離身邊一米多的地方掀開那些鋪在路面的雜草,確定沒有異常這才挪步,走一路歇一路,單是走到有狼出沒的小關廟,他都用了兩天時間。
過了小關廟,到縣裡的距離就短了。年輕人有些激動,彷彿二兩銀子已經快到手了。
里正交待了,這次去,不是伸冤告狀,不用敲鼓,同時意味着,縣衙的門也不好進。所以,一路上,得銀錢通路。
祠堂公家統共拿了十兩銀子,除了他的工錢,八兩銀子,隨便他怎麼使,目的只有一個,務必要告倒楊家,讓楊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廢不說, 最好讓他們惹上官司。
到了縣裡,一路打聽,終於知道了縣衙的大門方向朝哪開了。
“哥子,你那臨江茗的vip卡借我用一下可好”身邊,兩個官差邊走邊說。
年輕人連忙上前搭訕。“兩位差哥,我有要緊事稟告知縣大人,煩請二位通告一聲,可好?”
“有冤擊鼓,鼓在那邊!”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莊稼人就是笨,還以爲知縣大人是你家親戚,想見就能見的。
“哈哈,你小子,又要去臨江茗撐面子吧,不過,這滿堂紅的新玩意倒是年輕人的好去處!”理都沒理會年輕後生,這個差官對茶對菜,都是餘猶未盡,回味無窮。
“哥子,你跑了趟李家寨子,得了這些好處,怎麼着也得讓兄弟我沾沾光啊!”兩人忽視了眼前的大活人,邊說邊走遠了。
李家寨子,是說的我們那寨子嗎?寨子裡什麼時候來過官差,里正爺爺怎麼沒有說呢?能給他們好處的,不是李家還有誰,但李家除了躺在牀上的李老爺那家人能有資本外,誰家還捨得花錢,更何況,還沒有事求他們,有事才燒香,誰沒事還會平白往水裡扔銀子?難道,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自己那個祠堂的事!河包縣還有兩個李家寨子?
人已遠去,只得再重新物色。站在衙門口的那兩個人一臉寒霜,他根本就不敢靠近。
左等右等,又等來了一個出門的衙役。
這次學聰明瞭,一兩銀子悄悄的拿在手中,人上前,手就抓住了衙役的手,硬邦邦的東西同時也塞了過去。“這位差爺,向您打聽個事!”
衙役感覺到手上有冰涼的東西,低頭攤開手掌,立馬握緊了,輕聲笑道:“好說,好說,有什麼儘管說,爺幫你!”不看僧面看錢面,這可是足足一兩銀子,看不出,這個土裡土氣的小夥子,出手居然這麼大方。
“是這樣的,我想要告訴知縣大人一個大事,就不知道怎麼能見到他!”年輕人一直想的是,里正爺爺交待了要辦成事,能做主的,肯定是一縣的父母官。
“知縣大人可忙了”衙役想的是,這人,張口閉口見大人,別沒安什麼好心吧,銀子固然逗人愛,要給招一個禍害出來,再多的銀子也是燙手的。“不如,你先給我說說是怎麼個事兒,再做個決定!”拿人手短,又不想退回去,就權當做好事,多問一問了。
“這事呀,這私佔地修房,輕則重罰,重了可得進大牢的事!你說的那家人,膽子可不小啊!”衙役聽完來籠去脈,看了看眼前的人,這人,不像是個奸滑的,怎麼也看不出,還是一肚子壞水。天高皇帝遠的,只要地鄰不找事,修房的人家也就沒事兒。可,偏偏,還遇着找事的人了,這些人家,背後不知道都有些什麼恩怨!
“那我能見着知縣大人嗎?”年輕後生連忙問道。
“這事,我看,先告知師爺吧!”一口一個知縣,不得不讓人懷疑你的來意!“只不過,你懂的?”衙役向年輕人比了個手勢。
“嗯,知道,知道,多謝差爺!”不就是要錢嗎,里正爺爺說了,事辦成了,錢花了也不心疼。當下,就拼命點頭。
“好,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吧!”衙役收了錢,也是盡職盡責。當下,就帶着人,大搖大擺的進了縣衙這道難進的大門。
縣衙師爺的辦公廳,聽了來人的稟告,摸着鬍鬚讚道:“你們里正是個明理的,這事呀,是得管管,有一就有二,這些刁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次,得殺雞儆猴,一辦到底!”
“多謝師爺,多謝!”年輕後生上前,遞了四兩銀子過去,還餘下三兩,等會兒,說不定會派出差爺一起回李家寨子,到時候,還得花些錢呢。
“這是我們的職責,當不得謝!”師爺摸了摸銀子,心下了然道:“你說是哪個寨子來着,那戶人家姓什麼?我這就去稟告大人,請他示下!”
“回師爺,小民是李家寨子,那戶刁民姓楊,叫楊大年!”年輕後生連忙如數上報。
“什麼,李家寨子,叫楊大年的?”師爺一聽,驚了一下。那楊大年,正月裡纔買下一百畝的山,犯不着去別的地兒沒事找事,修什麼房子不能修在他的地盤上?自己也拿過楊家的好處,不只是一點點,這次,怎麼就牽扯上了,不行,還得提前給透個風出去才行!又或者,他本就是修在自己的地盤上,外人不知道而已。是了,很有可能!
師爺取過縣誌圖,攤在桌上,讓年輕人上前指正修佔地勢。
“就是這兒,在這個河彎的位置,修了老寬!”看了半天沒看懂,還是師爺耐心的講解,才知道,原來,李家寨子這麼寬大的地方,在師爺的眼裡,就巴掌那麼大點。驚訝的着着河彎,告訴了師爺。
“你確定?”師爺重點指了河彎的位置,再三詢問年輕人。
“是的,師爺,您說這個地方是河彎,楊家確實就是在河彎的地方修的房子!”年輕人不明白,師爺怎麼對河彎還這麼熟悉。
“如此,就是了!”師爺如釋重負,小心的收起縣誌圖,對年輕人道:“你回吧,告訴你們里正,這地,本就姓楊,別說修房子,無論修什麼,都是楊家的事,別人管不着,官府也犯不着!”
“啊?!”年輕人聽了,更是一頭霧水!什麼叫姓楊?
自己家的兒子跟自己姓,那河灣,什麼時候成了楊家的兒子了?
“唉,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這河灣,一直到你們李家寨子後山,方圓一百畝的地,都姓楊。楊家花了白花花的幾百個大洋,全買下了,懂了嗎?”師爺有些氣結,這李家寨子的里正,也不派個聰明的人來辦事。話說,這裡正都不是個聰明的,也不打聽打聽,就莽莽撞撞的來打小報告。也虧得自己多了個心眼,要是就直接上報了,派人去一趟,勞命傷財,白跑一趟,曹知縣怪罪下來,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河灣,後山,一百畝,幾百個大洋,全買下了!
年輕人一個字一個字的,消化了半天,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楊家,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比李家族中大老爺還有錢?
“唉,你呀,太年輕了,這次來都來了,不妨去碼頭看看吧,順便,也好給你們里正彙報彙報!”收了錢,哪有退回去的理。不過,指點你一二,也就當自己的教育費了。
別說你一個小小的李家寨子里正,就是河包縣的三教九流,經商的人家,誰不認識楊家。對楊家那丫頭,敬而遠之,又敬又恨。
錦記現在進退兩難,陷入一片泥潭了。秦老闆恨得咬呀,妹夫卻一再打招呼,不能給他惹事!
徐記把楊家當上賓敬奉,龍頭老大都敬奉的人,商家們誰還不長眼敢去招惹呀。
“這就是碼頭,呶,看看那邊,那是你們說的那楊家的工棚,還有,那個竹屋,叫臨江茗,在河包縣遠近聞名喝茶休閒的好地方;那後面的一排屋,叫滿堂紅,每天去吃飯的人還得提前預訂,要不然就只能第二天請早了!”好心的衙役將這個愣頭青帶到碼頭,指着一排排的建築,一一給他介紹道。
年輕後生,愕然瞪着大眼睛,看都看不過來了!
老天,楊家,楊老二家,只不過是幾個孩子在縣裡,說是做着什麼營生,什麼時候,變成了大戶人家了?這叫營生?這叫大生意好不好!難怪,能買山,能那麼大的排場修大房子!
咦,那擡木頭的,不是羅虎嗎?還有,還有王三?
年輕人往前多走了幾步,猜都猜不着,他看到了誰?
馮家和離的那個女人,現在,長得紅頭花色的,看着比以前還年輕好幾歲,要身段有身段,要臉蛋有臉蛋,老天,這馮全真是個傻蛋,這麼好看的女人居然捨得休掉!
“哪來的登徒子!”冷不防,右眼被人一個拳頭打了過來。年輕後生捂着眼睛後退好幾步。
這打人的不是誰,正是送了楊子森上學堂回來的大丁子,居然有臭小子盯着自己的丈母孃看,嫩牛還想吃老草?一拳重重的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