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普通磚瓦房僅僅是個外殼，內裡照樣裝飾得富麗堂皇、地上鋪着精美的地毯；如果水煮白菜的水不是清水而是山珍海味熬製的高湯、白菜不是普通白菜而是一顆白菜只取兩片最嫩菜心葉子的白菜——那麼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因爲太祖皇帝這句話，差點沒嚇死一衆臣子，即便有人再想討好奉承主子，也絕不敢在這上頭動心思。
因此，每年一度的秋狩，絕大多數人都苦不堪言。唯有武將們和某些大臣感慨：太祖皇帝英明啊！
他們這些老大粗們帶兵在外，尤其是備戰、開戰期間朝廷卻不肯痛快撥餉銀的時候，只要哭訴幾句：“比木蘭行宮那還差老遠啊……”之類之類的，皇上心裡就有數了，這銀子也能要下來痛快些。
或者賑災的大臣回稟，也往往會拿木蘭行宮來做對比描述災民們的悽慘狀況。
這要比單純的什麼“餓殍遍野”之類的描述形象多了，畢竟餓殍遍野只是一個詞，而木蘭行宮的情形如何皇上和大臣們每年都感受體會得到的。
想想吧，災民們連那樣的房子都住不起、連那樣的食物都吃不上被當做是美味佳餚、連那樣的生活都是一種奢望的時候，那是多慘？
如今中秋一過，秋狩圍獵之事也就提上來議程。六部各衙門都得將手頭上的事務理出一個頭緒和安排來，畢竟這路上一來一去就得四五天，在那待上半個月就是二十來天了。
盧湛作爲皇帝身邊的第一大紅人，今年是必定要隨行的。
長公主便叫人跟喬小如遞了話，讓她也跟着一起去。
長公主終於覺得痛快了些，讓喬小如跟着去吃苦，她很樂意。
喬小如自然不會拒絕，在盧喬村這些年都住過來了，她會怕這個嗎？便是小月亮，都可以去的。
她只是心裡覺得有些好笑，若是在別的朝代，後宮嬪妃們能夠跟着皇上外出，必定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就是不知皇帝舅父的後宮之中，各位娘娘們是什麼心情呢？
依着喬小如有些惡趣味的想，即便隨行，到了那地方，皇帝舅父也沒心情招人侍寢吧？那不是去了也白去？
這日盧湛從外回府，見了喬小如，氣色有些不太好，向她冷笑道：“今日太子叫我去了東宮，說了些秋狩的舊例叫我提早做好準備。你可知他還說了什麼？”
喬小如眨眨眼，握着他的手臂含笑道：“還說了什麼讓你如此氣惱？難道——與我有關？”
盧湛聽畢倒是笑了起來，道：“媳婦兒你真是太聰明瞭，一猜就着！”
“啊？”這下子喬小如反倒愣住了，失笑道：“真的跟我有關？”
太子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跟盧湛提起她——不但提了還令盧湛氣惱的，那情形可不多。
喬小如心裡便有幾分數了，輕輕笑了笑。
盧湛一挑眉，冷笑道：“他雖沒明着說，那暗示得也太明顯了，讓我好好管教管教你，女人家要放寬心胸、不驕不妒！呵呵，還說梅側妃好歹是算是我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平日裡你應與她多親近親近纔是！”
喬小如瞭然笑道：“我還以爲梅側妃吃了那樣不光彩的虧只能自己憋着呢，誰知還是跟太子爺說了啊。唔，她自然不會如實說了……”
像梅側妃這種身份的女人，不向男人邀寵怎麼能活得下去？妾室不都如此嗎？有資格大氣、且淡漠以待丈夫花心的，唯有正室而已。
既然善於向男人邀寵，自然有幾分舌燦蓮花、顛倒黑白的本事。
喬小如倒是有幾分好奇。
不過告狀這種東西，必須得趁熱打鐵才更有效，如今距離中秋已經過去四日了太子才向盧湛提及，也難爲他憋得住……
喬小如實在有點不看好長公主的眼光，太子真沒那麼好，她怎麼就一眼相中、死心塌地的扶持呢？就因爲與盧湛同一天出生、而盧湛不在身邊，她將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了太子身上？
心裡隱隱約約似乎有個什麼異樣念頭冒出心間，只是還沒等成形，喬小如便略過去了。
盧湛無不厭惡並且失望：“我沒想到太子會說出這種話，真是——”
喬小如笑道：“他與梅側妃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然全心全意相信梅側妃，又怎麼會懷疑她所言不實呢？這也是人之常情。”
盧湛心裡略微好受，依然不屑道：“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呢！自幼一起長大的女人他都看不透，還指望——哼！”
說起這個，喬小如心中也不由微微一沉。
雍和帝雖然身體還健康，可畢竟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加上奪嫡之路艱辛，早年既受過傷、也受過大驚嚇，身體未必不因此而留下暗傷。
這是古代，醫療水平、醫療條件都很有限，若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也是很快的。
當然，喬小如是希望他長命百歲的。他是個明白而公正、理智的老人。
盧湛旋即又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我自會安排好退路。況且太子也不是昏聵之輩，正經大事上不會由着梅側妃亂來，梅側妃也不敢亂來。”
大華皇朝沒有後妃不可干政的鐵律，但是但凡干政的后妃一旦被證實所言誤國、誣陷忠良，便是族滅九族的大罪。
因此反倒沒有幾個后妃敢輕易干涉國政的。
畢竟只要敢說了，總會漏出風聲，御史有風聞奏事的權力，萬一捅了簍子，便是皇帝也捂不住。
皇帝想捂住，後宮其他嬪妃也如何會答應。
喬小如倒是笑了，心裡釋然幾分，笑道：“橫豎怎麼說的都是你，我也不管了！”說畢又冷笑：“既然梅側妃那麼委屈、太子爺又說我該同她多親近親近，我總應該擺出一副好姿態來。我看這兩天天氣也不錯，不如我們請太子爺和梅側妃、太子妃城外踏青遊湖如何？”
盧湛一愣，不知喬小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過他沒打算問，橫豎到時候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