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如一愣,不覺臉上微熱,笑着答應一聲,與傻夫君離開。
話說,她又不是這一縣的父母官,保護一方百姓安寧並不是她的責任。道謝的話還真是輪不到她來說。
虧得對方是獨孤豫章,不會生出別的什麼想法,如果換做是別人,指不定在心裡怎麼認爲她輕狂呢。
他們走後,獨孤豫章心頭沉沉嘆了口氣,當即派阿貴帶了個人速速前去報信,又通知了包括武掌櫃在內的所有在隨他一起在隨雲縣、目前能夠調動的所有屬下,命令喬裝蒙面出城隱伏做好準備,萬一真發生了意外務必伸以援手。
其實,他之前想讓喬小如把那個救回來的少年打暈仍舊扔回去,讓那些倭寇明日一大早發現那少年“逃跑未遂昏迷”,那麼他們自然認爲消息並沒有泄露,或許還能多拖延兩天,拖延到左秋池帶人來。
但還沒開口他便知道,喬小如是絕對不會同意他這個主意的。
一旦他說出口了,極有可能從此以後他將失去她這個朋友。從此以後她不會再把他當成可以信賴的朋友。
於是,他沒有說。
回到肥姐家,渾不知情的傻夫君還記得他的雞蛋羹呢,呵呵憨笑着拉着喬小如往廚房去。
開玩笑,媳婦兒爲他燉上的雞蛋羹,怎麼能夠浪費掉呢?
喬小如哭笑不得,這個傢伙,真是叫她說什麼好呢?
然而她哪裡忍心傷害他那單純得跟清泉水一樣的心?到底陪着他一起吃了雞蛋羹,這纔去睡。
她睡得不太安穩——心中藏着這樣的大事心絃緊繃,如何能夠安安心心的睡得安慰?
雖然躺着並沒有翻來覆去烙餅,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依然如往常那樣安安靜靜的躺着,甚至連呼吸都是平緩平和的。
然而傻夫君就是察覺到了,他忽然伸出手臂將她緊緊圈抱在臂彎中,低頭憨憨說道:“媳婦兒你在害怕嗎?有我呢!媳婦兒快睡!”
喬小如一怔,心湖漣漪層層漾開,脣角不可抑制的高高翹起,勾勒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往他懷中蹭了蹭,輕輕點頭嗯了一聲:“我沒有害怕,這就睡呢!你也快睡……”
原本緊繃的心絃忽然一下子便放鬆了下來,突然感到了踏實。
睏意襲來,喬小如伏在傻夫君的懷中,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
潛意識裡惦記着有事兒,大約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她還是醒了過來。
她身子剛動,傻夫君“嗯?”了一聲半睜開惺忪的睡眼揉了揉也醒了過來,含糊道:“你怎麼醒了?”
喬小如已經坐了起來,笑道:“怎麼把你給吵醒了嗎?我得去看看——哦,有些話要問問你帶回來那個小少年,咱們一起去吧!”
她本來想說“我得去看看那少年”,想到這傢伙的吃醋本性,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傻夫君只聽到媳婦兒叫上自己一塊兒表示很滿意,壓根兒就沒往“怎麼一大早去看那個不相干的小傢伙”上想,樂呵呵的答應一聲爬了起來。
那少年這些時日以來恐怕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喬小如和傻夫君走進廂房,他還正睡的香。
看着他蒼白瘦削的臉,和睡夢中也沒能完全舒展的眉頭,喬小如有些不忍,想想大事要緊,到底輕輕推了推他喚他起來。
那少年雖然睡得很沉,或許前陣子擔驚受怕慣了,受了一點點驚動便再也不能睡。
察覺到有人在推他,他的身體立刻緊繃了起來,“啊!”的驚叫一聲猛然睜大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眼中滿是驚懼,原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白了三分。
“別怕,別怕!是我,小兄弟你已經沒事了,沒事了啊!”喬小如連忙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心中大爲憐惜。
少年瘦削顫抖的身體終於微微鬆了下來,看了看喬小如,緩緩平息狂跳的心跳,羞赧的衝喬小如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不起,我——”
“是我不是,昨夜該跟你說清楚的!”喬小如搖搖頭笑道,便對少年說明了來意。
順便叫傻夫君倒杯茶水來讓少年清醒清醒、壓壓驚。
傻夫君忍不住又用眼角餘光隱含敵意的瞟了少年一眼,“哦”了一聲去了。
少年呆了呆,只當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到底心下有些惴惴,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難免拘束緊張起來,好一會兒才能夠流利的說話。
少年對那些倭寇相當熟悉,從哪兒來的,具體幾個人,有多少個受了傷,武器如何,最厲害的有幾個……
一一的說的十分清楚。
順便,他將自己的來歷也說了。
他叫龍小西,今年還沒滿十五歲,是福建莆田玉鬆鎮的人。自幼與祖父相依爲命,家中世代行醫,他亦繼承了祖父的衣鉢。
藤本太郎這一撥倭寇發難作亂的時候,恰逢他祖父壽終正寢,駕鶴西去,他傷心太過離開的遲,這才被他們給抓到了手中。
卻又因爲他的醫術,那些倭寇並沒有殺他,哪怕帶着他一路逃了上千里路、逃到了隨雲縣附近,都沒有殺他。
說起此事龍小西羞愧得語帶哽咽,雙手捂着臉嗚嗚低泣,渾身顫抖着,眼淚從指縫間流下來。
他情緒變得激動,語無倫次的訴說着他不該給那些惡魔治傷,他不該……
喬小如看他瘦小單薄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嗚嗚咽咽的抽泣着哭得幾乎要斷氣,嘆息着輕輕拍撫他的背後爲他順氣,柔聲勸道:“這不是你的錯,這不能怪你!如果不是你,他們也會抓住別的大夫,說不定還會順手將那大夫的家眷全給殺了。等於無形中你還救了幾條人命呢。況且,你並不是想救他們,只是想要活下來。無謂的犧牲是愚蠢不可取的,你真的沒有錯。”
龍小西怔了怔,擡起頭來,紅着眼眶滿臉淚痕的看着喬小如,眼中充滿希翼的光彩,緊張小聲道:“真——的?姐姐真的,這麼認爲嗎?”
“當然,”喬小如想也沒想堅定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