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顏扭頭看向那邊，臉頰上還掛着淚珠的秀麗，“小姑姑，你先別哭，他想讓丫頭生孩子，還得問問朝廷的律法同意不同意呢。五叔，你不是對這些最在行麼？說給我小姑夫聽一聽吧。”
那邊顧承仁輕咳了兩聲，然後才道，“大齊律，嫡妻未曾生子，妾室不得生子。男子滿四十嫡妻無子者，妾室纔可生子。”
這個，是大齊太祖登基後定下的律條。當然了，當初定下的律條比現在還要嚴格，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生子。後來時間長了，這一條執行的就沒那麼嚴格了。一些有錢人家，也不管有子無子的，競相蓄養美妾。故而當今聖上登基之後，就把原來的律條改了，改成了如今的這一條。
大齊重視嫡庶之分，庶子不能繼承家業，庶子成年，必須搬出祖宅另外居住。所以，在當家主母未能有兒子之前，是不會允許庶子出生的。當然，有一些當家主母確實因爲各種原因不能生的，會允許妾室生子，然後寄養在嫡母名下。一般這種情形，大多都去母留子，很少會把妾室留在府裡。
當然了，這種事情不是絕對。假如女方孃家勢力雄厚靠山比較硬，就愣是不讓丈夫納妾，男方也是沒辦法。假如女傢什麼都不是，或者是孃家沒人能撐腰，當然也有可能被丈夫欺壓的踩在了腳底下，根本沒有能力去反對。所以，這種事情，也不是完全絕對。
“小姑夫，我家小姑姑才二十幾歲，誰說她不能生兒子？小姑夫這麼着急就想讓丫頭生孩子，混淆嫡庶，這是要藐視朝廷律法麼？若是有言官御史參奏一本，小姑夫這個官，我看也是不用做了。”嬌顏似笑非笑的瞅着蔣秉昊，看着蔣秉昊那尷尬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冷笑不止。
而這邊，秀麗一聽顧承仁和嬌顏這麼說，當即就瞪大了眼睛，“嬌娘，你說的是真的？”她只是會寫幾個平常能用的字，能看得懂賬本，但是對於這些律法條文，她是半點兒不懂的。這還是第一回聽說，竟然有這樣的律條呢。
“小姑姑，你放心就是，你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等着我和師父給你看看，吃一陣子藥調理調理，估計就能正常了。
你還年輕呢，不愁沒兒子。蔣家要是敢讓什麼丫頭姨娘的生孩子，顧家就是豁出去滾釘板，也一定要給小姑姑討個公道。”嬌顏扭頭，安撫顧秀麗。
“對，嬌娘這話說得對，顧家斷然不允許出門子的姑奶奶受了欺負。不管是哪個，想要欺負咱們家姑奶奶，顧家就是豁出去身家性命不要，也要討回公道。”那邊，顧承勇沉聲道。
接着，顧承忠等人便齊聲附和着，這個氣勢，說實在的，還真是有點兒嚇人。那邊呂良吉和關正山都伸了伸舌頭，幸虧他們都是平常百姓，秀蘭和秀雲又都是兒女雙全的，根本犯不着爲這些事情操心，也不會因爲這些而得罪了顧家
。
儘管顧家依舊是農戶，但是顧家的能量絕對不容小覷。這些年呂家關家都算是依靠着顧家才能發展下去，所以對於各自的媳婦，他們還都是非常疼惜的。如今雪嬌又嫁到了朱家，呂良吉對妻子，那更是好的很。沒有秀蘭，哪裡來的雪嬌，呂家哪裡能攀上這樣的親戚？
連襟兩個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笑了笑，如今的日子，他們都很滿足。住家過日子，圖的就是一個安穩和樂。幸好他們都是平平常常的老百姓，也沒有多大的野心，這樣穩穩當當過日子，比啥都強。
不說呂良吉二人，只說蔣秉昊，此時聽了顧承仁的話，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子。大齊律法，所有的讀書人都是讀過的，但是能吃透記住的人並不多。蔣秉昊一心走科舉，對於這些，當年也不過是草草看了幾眼而已，實在是瞭解的不算太多。不過，這一條，他還是隱約有印象的。
蔣秉昊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暗叫不好，原本他還是想借着秀麗不能生兒子這件事做文章，讓顧家人同意他另外找女人生兒子。可是如今這麼看來，這條路怕是走不通了，顧家如此護着秀麗，哪有可能允許他找別的女人？若是他一意孤行，恐怕，只要嬌顏的一封信，自己的前程可就全都毀了呢。
蔣秉昊心中有些不甘，他萬萬沒想到，如今他已經是進士，是庶吉士了，竟然還被顧家一羣土包子拿捏在手裡。但是，他現在又不能發作，如今正是庶吉士館即將散館，庶吉士預備選官的時刻。若是自己惹惱了顧家，顧家拼個魚死網破，那自己的前程也就毀了啊。
蔣秉昊心中百轉千回，最終化作一聲嘆息，“岳父大人，幾位兄長，這件事還請幾位定奪吧。”他暫時不能得罪顧家人，他生怕顧家人對他不滿意，萬一後背捅刀子可就壞了。不得已之下，就只能暫時先低頭，等以後自己的仕途走順了再說。
“我們也沒啥要你做的，只要你以後好好的對待秀麗就行了。秀麗是你的結髮妻子，正經的原配夫人，你們兩個應該好好過日子纔對啊。你倆都這麼年輕呢，子嗣肯定是會有的，何苦急於一時，反而鬧得家宅不寧？”顧承勇跟兄弟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開口說道。
“妹夫，我們沒有別的要求，一個呢，就是以後對秀麗好一些。秀麗怕是身上有什麼不妥當的，接下來就要好好的休養一段時間，你們不許再讓秀麗做那麼多的事情。二來呢，是你家這個丫頭，必須攆走了。秀麗休養，也需要一個好心情，你弄這麼個丫頭成天在她眼前晃悠，這不是戳她的心窩子麼？”
蔣秉昊一聽，還得把慕詩攆走，心裡就萬分的不捨，“二哥，慕詩她畢竟是跟了我，你讓我怎麼好把她攆走啊？這，也太對不住她了。”蔣秉昊想要爭取，把慕詩留在身邊。
“不行，這丫頭必須攆走，你要是覺得家裡沒人伺候，沒人幹活，這個容易，我這邊有幾個婆子，就送過去給你們幫忙算了
。月錢不用你們出，從我這裡出，她們都是歲數大一些有經驗的，還能幫着秀麗好好地伺候靈慧靈欣。要是以後你們再有了孩子，她們還能幫着帶一帶。”這邊，何氏忽然開口說道。
“張媽於媽，你們兩個從今天開始，就跟着姑奶奶一起回蔣家吧。幫我好好的照看着咱們家姑奶奶，可不許她再有什麼閃失了。對了，張媽你把你家兒子和媳婦也帶過去，他們倆年輕，辦事麻利，那邊有啥需要跑腿的活，就讓他們去做。”何氏不等蔣秉浩反對，就把事情給安排了下來。
何氏當年嫁到顧家時，帶了不少的嫁妝和人手。後來何氏被收拾了一回，不少人手暫時就送回了楊家那邊去，幫着何氏打理外面陪嫁的產業了。去年顧承仁去了縣衙當差，一家人在縣城裡住着，何氏就把原本那些人都叫了回來。
這個張媽於媽，都是何氏身邊挺得力的人。何氏把她們派過去，名義上說是幫着蔣家做事，但實際上，就是去看着蔣家人的，讓蔣家人以後不敢再對秀麗不好。要是蔣家敢再虐待秀麗，顧家人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何氏嫁妝豐厚，這些年她的那些陪嫁土地田莊，都收益不錯。區區幾個人的月錢，何氏還真是沒看在眼裡，所以纔會那麼說，月銀不用蔣家出。“記住了，咱顧家的姑奶奶要調養身子，不能幹粗活重活。你們過去了，就是幫忙幹活的，不許偷懶。還有，一定要看住了，就算是姑奶奶自己要幹活，也得攔住了。”
蔣秉昊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哪裡會不明白何氏這麼做的用意？當下蔣秉昊的臉上可就是紅一塊白一塊的精彩無比了，“五嫂的心意我們領了，至於人手就不用了，我回去再買幾個人也就是了。”蔣秉昊推脫道。
“那怎麼成？外面買來的，跟咱們自家的人手可是不一樣。外頭買來的不盡心，沒有咱家的人這麼用心呢。你瞧瞧我們家姑奶奶這臉色就知道了，她如今必須得好好休養才行，我可是不放心讓外人照顧着。這兩位都是一直在我身邊伺候我的，辦事最是妥帖不過了，妹夫放心吧，她們知道該做什麼。”
何氏根本不給蔣秉昊反駁的機會，好不容易有這樣的優勢，能夠壓制蔣家，何氏又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抓住這個機會？
“嗯，五嬸這麼安排最是恰當不過了。小姑姑，這樣吧，咱們先吃飯。吃過了飯呢，我領你去找我師父看一看，讓我師父給你開一些藥回家調養一陣子。我師父的醫術你是知道的，她的藥肯定有效果。等着休養幾個月，小姑姑說不定就能再有娃娃了，到時候也是需要有知心的人手在跟前兒伺候着。小姑姑，你就把人留下吧。”嬌顏在那邊附和道。
秀麗這幾年被婆婆袁氏還有蔣秉昊也是壓制的夠厲害了，她一直就是默默忍受，也不敢反對。如今有孃家人給撐腰，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於是也不看蔣秉昊，直接就答應了下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