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在外面“嗯”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幾人回頭一看，成郡王先反應過來行禮，朗聲道：“見過父親。”
明珠和懷恩也連忙行禮，顧采薇愣愣地沒反應過來，被宋鐸瞪了一眼，倉皇間下拜，禮行得歪歪扭扭，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明珠扶了她一把，兩人差點跌作一團。
宋鐸的目光都要殺人了。
顧采薇知道自己給他丟了臉，低着頭紅着臉不敢擡頭，腦子想的都是晚上回去宋鐸怎麼訓她。
“都免了吧。”三皇子嘴邊帶着明顯的笑意，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成郡王乖巧地站在他身邊。
“霆兒的字有很大長進。”三皇子拿起桌上的宣紙，看了幾眼後讚道。
成郡王一板一眼地說：“霆兒會更加用心。這是寫給她描紅用的，她的字太難看了。”說着，看向顧采薇。
顧采薇聽着他充滿嫌棄的話，心裡想把這小屁孩打一頓屁股，沒看到她像個鵪鶉一樣往後躲嗎？還怕她不吸引注意嗎？
果然，三皇子饒有興趣的“嗯？”了一聲，開始問顧采薇：“顧氏，霆兒說的是真的嗎？”
媽蛋，這話讓她怎麼接！
見她不吭聲，宋鐸咳嗽了一聲。
顧采薇壯着膽子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醫術和廚藝，我比較擅長。”
三皇子哈哈大笑，果真是個妙人兒。
“你做菜確實不錯。都別站着了，都坐下吧，我和伯涵正閒來無事，走到院外聽到你們這裡很熱鬧，就進來看看。霆兒，來，坐在我身邊。”
懷恩連忙搬了個椅子放到三皇子身邊，扶着成郡王坐下，自己垂首退後幾步，抄手站在後面。
顧采薇看得又心疼又欣慰。
宋鐸不動聲色地掐了她一把，用嘴形說：“坐下，好好答話，不準亂說，說好有獎。”
顧采薇眉眼彎彎，隨即又一臉認真地坐在比他略後半尺的位置。瞧瞧，我這麼懂禮節，該不該賞？！
三皇子看顧采薇低頭假裝溫婉，跟剛纔和成郡王鬥嘴時張牙舞爪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心下好笑，笑道：“顧氏，你上次見我的時候，可沒有如此安靜。”
顧采薇吃了一驚，心說我啥時候見過您這尊大佛了，但是人家尊貴的三皇子還記得自己這個螻蟻，螻蟻哪裡敢說我忘記你了，呵呵兩聲不作答。
沉默是金，說話是銀，微笑是最美的語言……她不斷做着心理建設。讓她放輕鬆？開玩笑，她面對的是生殺予奪的皇子，一言不合就能要命的人啊，這可是可怕的皇權時代。
宋鐸咳嗽了兩聲，看着三皇子的眼神似乎有不贊同，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
三皇子看到他的目光，嘴角笑意更大，卻轉過視線不看他，看着顧采薇慢慢說道：“兗州城外，你抱着我的大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我一時憐憫救了你，不曾想過，結下的會是一段善緣。”
顧采薇猛然擡頭看着宋鐸。
宋鐸迴避了她的目光，隨即又動動嘴脣：回去再說。
顧采薇腦海裡一萬頭神獸呼嘯而過，留下她被踐踏得一地的腦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成了三皇子救了她？
看着顧采薇遭雷劈的搞笑表情，再看看宋鐸有些鬱悶的神態，三皇子捉弄之心頓起，慢條斯理地說：“難道伯涵沒告訴你？當時救你的是我？你不是憑着我和伯涵一模一樣的香囊認出來的嗎？那可是父皇賞賜我倆的，本是一對。說來好笑，當時我想救你，伯涵還拉着不讓，害怕是壞人設局刺殺我。伯涵啊，你說，若當時聽了你的話，如花美眷恐怕早就香消玉殞了。”
宋鐸：“……”
好想以下犯上給他一拳怎麼辦？
信息量太大，顧采薇覺得自己已經風中凌亂。看着宋鐸不敢看她，她已經知道三皇子說的，多半都是真的。
可是，這其實也沒什麼。
當時宋鐸要殺她滅口，那時候的冒認，其實給了彼此活命的機會。當然，這也是她通情達理，別人可能早就生氣了。不過，還是不能輕飄飄地放過宋鐸，晚上回去得跟他好好聊聊！
三皇子見顧采薇不說話，以爲自己“挑撥離間”已經奏效，給了宋鐸一個欠扁的眼神，又問顧采薇：“顧氏，你剛纔給霆兒講的故事，還有你口中的夫子，都很有意思。不知這位夫子，姓甚名誰？我倒很想見見他。”
說着，他望着顧采薇，一副“你不說出個所以然我不會輕輕放過”的表情。
顧采薇求救地看着宋鐸。
宋鐸剛要說話，就被三皇子揮手打斷，她臉上依然帶着笑意：“顧氏，怎麼，我面目如此可憎，讓你如此害怕？”
顧采薇連忙站起身來，半蹲行禮說：“不敢。”
三皇子也不喊起，手摩挲着案上的剔紅雕花筆筒，慢慢說：“那你說說。”
顧采薇後背有汗意，咬着嘴脣，身子都蹲得有些哆嗦了，纔回道：“那次承蒙您相救，摔壞了頭，雖然記得部分前塵舊事，但不知爲何，腦海中的人像都是模糊的，甚至父母兄弟也記不得……”
宋鐸面色嚴肅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這才喊了一聲：“起來回話。”
顧采薇心裡罵了一萬遍萬惡的舊社會。
“那你可記得，顧炎清？”
又是這個問題！
顧采薇搖頭：“依稀記得我與祖父、兄長相依爲命。祖父顧濟生，是一名郎中。父親是名秀才，至於爲什麼不在身邊，母親是誰，真的記不得了。表……宋將軍也問過我，我知道您問的是太子太傅，可是我真的一點印象沒有，該是沒有關係。”
“那太子呢？”三皇子又問，然後看到宋鐸的眉頭緊緊擠到一處，似是十分不悅。
“太子是方是圓我都不知。”顧采薇有點明白過來，三皇子這還是不放心她跟顧家，跟太子的關係，她坦蕩地說。
頂着前身的這張臉，恐怕以後這種問題還多的是。除了坦蕩應對，她好像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