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心裡異常厭煩,上次她以死相逼不成,這次又要藉助輿論壓力逼迫自己麼?
顧采薇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做父母不要經過考試。
這種女人,爲什麼要生孩子呢?除了帶給前身無邊的仇恨和壓力,還給過孩子什麼?
樂氏一次次,消磨掉了顧采薇對她那僅存的內疚。
“阿媛,進去拿碗剩飯給她。以後一日三餐,若是她來討,都給她。若是颳風下雨,屋檐下也要允許她避風遮雨。”顧采薇冷冷的說,“非但如此,京中若有其他乞丐來,一概按照這規矩來。”
說着,顧采薇甩袖,轉身就往大門內走。
“你,你竟敢如此待我!你不怕天打雷劈嗎?”樂氏生如厲鬼,“你自以爲嫁入將軍府,得了依仗,就看不起我這身份下賤的生母。羊羔跪乳,烏鴉反哺,你這般忘恩負義,不會有好下場的!”
顧采薇回頭看她,對一直伺立旁邊的孟平說道:“去幫樂姑娘找找顧二老爺,他的心肝肉兒怎麼能被趕出來?也讓他來好生看看,他豢養的外室,到底是何等猙獰的面目!另外,派人去問問顧太傅,可是他於將軍有意見,讓家裡的瘋女人跑到將軍府面前鬧事?告訴他,有仇報仇有怨抱怨,朝堂之上之外,不必心慈手軟,但是藉助婦人之手,未免太讓人看不起。”
顧采薇話音剛落,一輛馬車衝過人羣疾馳而來。
顧蘭亭從車上匆匆下來,跑到樂視面前抱住她,半是惶恐半是擔心道:“我不過出門訪友一會兒,怎就聽說你離家出走了?”
樂氏一口銀牙都要咬碎,讓她怎麼說,這是發生了之前的事情,她越想越不忿,索性來將軍府前噁心顧采薇。可是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顧蘭亭,一來就說她離家出走,讓她如何自圓其說!
偏偏,顧蘭亭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她醞釀片刻,眼睛中很快蒙上一層霧氣,我見猶憐地哭倒在顧蘭亭懷裡,邊哭邊指着顧采薇道:“老爺,那是我們的采薇啊!偏偏,她現在不肯認我?我視她如命,這可讓我怎麼活啊?”即使在哭,她的聲音也異常溫柔,絕不是剛纔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樣。
顧蘭亭拍拍她,這纔看向顧采薇。他只知道女兒失蹤,也很是難受了些日子,最終卻不得不接受現實。但是顧采薇回來的事情,卻沒有任何人對他提起過。
顧采薇轉身,衝他微微一笑。
顧蘭亭愣住了,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采薇,真的是我的采薇回來了嗎?”眼睛中有淚花閃動。
顧采薇嘆了一口氣。顧蘭亭是個癡情種子,對這唯一的女兒,也算疼到心底。可惜他到底單純,又沒有什麼實力,所以他一直被矇在鼓裡。
對不起,事情難以兩全其美,爲了同精明算計的顧太傅和瘋子一般的樂氏劃清界限,只能對不住了。顧采薇在心裡默默說道。她不能冒險讓宋鐸被這樣的同盟綁到一條船上。
想到這裡,顧采薇硬下心腸,面上卻是笑吟吟地給顧蘭亭行了個晚輩禮。
“顧二老爺好。”她大大方方地說,“我是顧采薇,聽說我與您女兒同名同姓,相貌又有幾分相似。也可能因爲這個原因,您身邊的這位非要認爲我是您女兒,幾次三番地來找我。我已經做出諸多澄清,但是樂姑娘仍然不信。請您回去好好勸解她,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何其之多,我雖體諒她喪女之痛,但是她也不能無休止地騷擾我的生活,采薇言盡於此,恕不奉陪。”
說完,顧采薇帶着下人往裡走去,硃色大門徐徐關上,隔絕了顧蘭亭的視線。
“這是怎麼回事?”顧蘭亭顯然受到太大震驚,反應不過來了。
“二老爺,這邊人這麼多,我們還是回府再慢慢說。”跟着顧蘭亭的下人勸解道。
顧蘭亭點點頭,帶着還在低聲抽泣的樂氏上了馬車。
在沒人看到的角度,樂氏望着將軍府的牌匾,眼中的怨毒之色十分滲人。
至於回去顧府之後,樂氏如何又可憐又心痛地描述了自己和顧采薇的那些事情,又怎麼扭曲事實,顧采薇根本就沒有閒心關心。
也許顧府,只剩下那個顧蘭亭是乾乾淨淨的了。
宋鐸回來之後聽說這件事情,把孟平叫來呵斥了一番,然後說道:“以後見到樂氏,立刻驅逐,不准她給姑娘添堵。”
孟平點頭稱是。
等他到了顧采薇院裡,發現她竟然拿着針線在做衣服,看尺寸,應該是給他的。
顧采薇完全沒有提及樂氏的事情,見他來了把旁邊就拉他坐下,要給他量一量腳的大小,說是要給他做雙鹿皮靴。
從前都是威逼利誘,她才肯動針線,並且時不時抱怨。現在,她竟主動給自己做衣服鞋子,可是宋鐸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明白她改變的原因,他並不願意她這般改變。
“做兩身貼身衣物就是,剩下的有下人做。尤其是做鞋,費時費力,你不用做了。”
顧采薇不說話,只固執地蹲下身子給他量尺寸。
宋鐸說不出話來,任由她動作。
“什麼時候走,定了嗎?”顧采薇量完了,重新坐回去,拿起針線繼續縫他的衣服,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宋鐸道:“還沒定。”
顧采薇“嗯”了一聲,兩人都不再說話,屋子裡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若是我走以後,”半晌,宋鐸打破了沉默,“遇到今天的這種事情,你就關上大門不用理。我並不管外人說什麼,橫豎我名聲已經這麼壞了。若是你實在氣不過,就讓孟平去處理,他若處理不了,你找三皇子和成郡王。三皇子妃恢復得很好,下午還問起你了。”
顧采薇停下手中動作,淡淡道:“這些瑣事,不用你管。你只記得,要護好自己,安然無恙地回來就行。”
說着,她吸吸鼻子,低頭繼續抽針拉線。
“我定然會,我會給你風風光光的婚禮。”
“好,我等着,要不我就嫁給別人了……”
“你敢!”
“你回來我自然不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