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二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靜妃躺下後忽然輕聲道:“明日便讓她出宮吧。”
婉鴛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輕聲應是,替她放下帷幔。
這宮裡,要不平靜了,顧姑娘那般簡單的人兒,還是離這旋渦遠些吧。
燈光朦朧中,靜妃臉上現出凌厲的殺機——這些天來,雖然錦繡宮被封,但是那位也沒閒着,沒少動手腳。既然她這般上杆子作死,那她就讓她長長記性!
第二天,顧采薇就被靜妃趕回了將軍府。她心裡清楚靜妃這是開始準備動手了,心裡多少有些擔心,但是轉念一想,屹立後宮二十多年,靜妃自有自己的手腕。
回到府裡,顧采薇帶着明珠,今天做果酒,明日做肉脯,總而言之不肯讓自己閒下來。做的許多吃食,給三皇子府送一份,給嚴夫人和沈洛湛送一份,剩下的都是給府裡的下人以及宋鐸手下的侍衛家眷們分了。劉辛的兒子幾個月大,白白胖胖甚是喜人,雖然她那小妾看起來唯唯諾諾不招人喜歡,但是顧采薇有什麼東西也還不忘了她們母子。
夜深人靜的時候,顧采薇讓阿媛準備了紙筆,又趕她回去睡了,咬着筆頭給宋鐸寫第四封信。
靜妃娘娘痊癒,聖心大悅,在錦繡宮設宴慶祝,皇后託病不來,剩下的有臉面的妃嬪基本都到了。皇后既然不在,靜妃理所應當坐在皇上身邊,衆人正其樂融融欣賞歌舞的時候,不想有刺客刺殺,靜妃替皇上擋了一劍,腹部受傷,很是兇險,但是好在沒有性命之虞。
皇上大怒,着人調查,結果種種跡象都指向了皇后。皇后當然不承認,太子也替皇后開解。正當一切陷入僵局的時候,皇后身邊的武婢,突然墜井身亡,經過辨認,身形跟當初錦繡宮中逃跑的刺客很是相似。
龍顏大怒的結果是,皇后被奪了掌管六宮的權利,禁足三個月,以觀後效。
顧采薇絮絮叨叨地把這件事情寫下來,想着宋鐸應該能明白。可是寫完這些,她就停筆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
她很想說他不在的日子,她覺得像缺少了什麼,心裡空蕩蕩的,很想說些甜言蜜語,可是筆尖卻彷彿凝滯住,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唉。”顧采薇嘆了口氣,他現在忙得定然眉毛鬍子一把抓,哪裡有心情看她的情意綿綿的話?停了許久,她提筆開始寫自己生活的瑣事,和明珠的日常生活,告訴他隨信給他帶了多少好吃的。
寫到最後,終是忍不住寫了一句“保重,等你”,隨即扔下筆,望着燭火出神,眼前像放動畫片一樣閃現出宋鐸的神情、動作……
第二天,孟平把顧采薇寫了半宿的信和準備的許多吃食一起送到了驛站。
“姑娘,成郡王讓人帶信來,說是晚上要來用膳。”阿媛帶着笑意進來對正在給明珠描鞋樣子的顧采薇道,“成郡王還點了許多菜呢。”
顧采薇笑着罵道:“這個小東西,慣會指使人。快讓廚房備上食材,我下午用。”
阿媛笑着道:“已經吩咐下去了,小河蝦、鯉魚這些新鮮的,也讓人去買了。”
明珠忽然想起什麼道:“懷恩也會來吧。說起來,姐姐在宮裡的時候,懷恩自己來過一次,像是不太高興,我問他他也不說,只說想姐姐了來看看。”
顧采薇有些緊張起來,莫不是跟成郡王鬧矛盾了?但是話一說出來,阿媛就搖頭道:“應該不是。今日郡王還特意說了,要帶懷恩來,有幾道菜還是懷恩嘴饞要的呢。”
只要不是跟成郡王有矛盾就行,顧采薇心裡暗暗想。三皇子夫妻二人都不是難爲人的,成郡王也有主意,能護住身邊人,只要懷恩抱着他的大腿,她就不太擔心。
顧采薇和明珠說着話,不一會兒,阿媛又進來替孟平通傳,說是巴雲娘來求見顧采薇。
“她找我做什麼?”顧采薇摸不着頭腦,不過她對這位古代女范蠡,還是很感興趣的,所以點點頭,讓阿媛把她帶進來。
“見過顧姑娘,明珠姑娘。”
巴雲娘一身暗紅胡服,頭戴銀冠,腳蹬鹿皮靴,腰間別着一條黑色油亮的鞭子,看起來像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再看她相貌,柳眉鳳眼,脣紅齒白,嘴角帶着一絲精明的微笑,彎腰像男子般向兩人作揖。
“巴姑娘快請坐。”顧采薇笑着招呼她坐下,命人上茶。
巴雲娘也偷偷打量了兩人一番。明珠形容尚未完全張開,但是已經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顧采薇穿着家常半舊鵝黃夾襖,下套一件間色裙子,笑容可親,五官絕美,一雙水眸靈動而機敏,是個讓人見一次就很難忘記的女子。
“雲娘沒送帖子就貿然來訪,兩位姑娘見諒。”巴雲娘說話很是爽朗,開門見山。“我新得了幾筐果子,橘子、香蕉這些尋常的也就算了,難得有兩筐臭果,乃是從南洋得來,特意帶來給兩位姑娘嚐嚐。”
“臭果?”顧采薇有幾分好奇地問,腦子飛快地轉起來,莫非,是榴蓮?
巴雲娘見她有幾分好奇,帶着幾分自得說道:“正是。聞起來臭,吃到嘴裡卻是香的。長得其貌不揚,刺蝟一般,裡面卻是黃燦燦的果肉,姑娘可以嚐嚐。若是喜歡,明年讓人多送些來。”
顧采薇已經確認了,笑着致謝,又道:“多謝巴姑娘費心了。”眼神卻有幾分探究,她上門難道只是爲了送幾筐果子?
巴雲娘何等會看眼色之人,很快道:“瞧我,看兩位姑娘可親,正事都忘了。這送果子還是其次,主要是我馬上要押送糧食去西北前線,想問姑娘可有東西要給將軍帶?”
“你押解糧食?”明珠睜大眼睛看着她,有幾分不敢置信。雖然巴雲娘一身男裝打扮,看起來也頗爲瀟灑,但是西北苦寒,路程遙遠,她到底是身嬌體弱的女子,怎麼就能做到?
巴雲娘臉上自得更甚,口氣卻很謙卑:“軍糧事關重大,不敢耽擱,還是親自跑一趟放心。這條路,從前做生意,我也跑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