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到中午,隋易就醒了。
顧采薇一邊替他把脈,一邊笑着跟他說:“不錯,身體底子到底是好。”現代從來沒遇到過治癒力這麼好的患者,來了之後先是宋鐸後是他,都刷新了她的認知。
“嘿嘿,老八,你命硬,閻王也不收。”劉辛搓着手,在旁邊笑道。
“多虧顧姑娘妙手回春。”隋易聲音沙啞,一笑,乾裂的嘴脣就要裂開。
“那是。”顧采薇不謙虛地揚起頭,“哎,你別動,現在不能動,刀口會裂開的。”
原來是宋鐸走過來,隋易想要起身行禮。
宋鐸擺擺手:“自己家裡,不必多禮。好好養着,還有任務派給你。”
顧采薇翻個白眼:這是我家好不好,怎麼成了你們的家。但是懷裡的銀票還熱乎,她也就老老實實閉嘴了。
“你們慢慢說,隋易你少說,我去給你盛碗雞湯,別的東西暫時別吃,等緩一緩……也別太費心神,你這是大手術,留了不少血,得調養一段時間。”
說着,她退出去,把空間留給四個人。
“爺,”隋易斂起笑容,眼神誠摯,“若非爺,我已經自己放棄了。爺,又救了……”
“不用說這些。”宋鐸擺擺手,“好好養着,記得這條命是我的,以後想拼命的時候想想我同不同意。”
隋易臉有些紅。
他年齡最小,也最衝動,如果不是宋鐸三番兩次給他善後,他都不知道死幾次了。
鄧博在一旁打圓場:“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若是讓那羣走狗知道,你胸口中箭都撿回一條命,估計要氣得從地下跳出來。”
說得衆人都笑了。
“雞湯來了。”顧采薇端着雞湯,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我把油都撇了,也沒敢放鹽,你將就下。”
隋易點點頭:“勞煩姑娘了。”
顧采薇把雞湯放在牀頭,擺擺手:“醫者父母心,不算什麼。來,先讓雞湯涼涼,我看一下你的傷口,我們需要換一下藥,重新包紮。”
“這個就不用了。”隋易看了宋鐸一眼,推辭道,“回頭我讓鄧哥幫我換就行。”
如果說當時性命攸關,顧采薇親自執刀施救是情勢所迫,那現在,總要顧忌男女大防。他已經很擔心宋鐸爲此不高興,倒不是怕他爲難自己,而是怕他爲難她。
“切。”顧采薇不屑一顧地看了一眼鄧博,再伸手指指劉辛裹得亂七八糟的胳膊,“他的水平,你也看得上,真是好兄弟。廢話少說,我要動手了,別動。”
隋易求救地看着宋鐸,宋鐸抿着脣,扭過頭去說:“讓她來吧,她是大夫。”
顧采薇小心翼翼地給他換好了藥,然後笑着調侃他:“幸虧手術你沒有大出血,要不得把你了施針,你怎麼辦?”
宋鐸黑臉。
隋易臉紅到都快滴血了。
“哈哈,”始作俑者笑着拿着繃帶往外走,“記得喝雞湯,我出去找點菜,中午吃頓好的,慶祝手術成功。”
一屋子男人:“……”
吃午飯的時候,劉辛一邊吃一邊表揚顧采薇:“俺妹子的手藝,真是絕了。老鄧,你都吃了三塊紅燒排骨了,剩下的是我的了……那個蛋黃南瓜,也是我的……松鼠魚,你不知道我最愛甜食麼?”
隋易躺在牀上笑着說:“劉哥,你別說了,再說我口水都流到枕頭上了。”
顧采薇在廚房聽見劉辛的大嗓門,很是高興,衝着裡屋喊道:“大劉哥,你喜歡就多吃點,我回頭還給你做。”
“哎。”劉辛爽快答應,繼續埋首跟眼前的盤子作鬥爭。
宋鐸清了清嗓子:“給我盛湯。”
顧采薇吃着自己的烤地瓜,頭都不擡地說:“湯都在桌上了,自己盛吧。”
鄧博連忙拿起勺子替宋鐸盛湯。
宋鐸:“我吃飽了。”
衆人:“……”
下午的時候,顧采薇以學女紅的名義躲到春花家裡,她可不想摻和宋鐸那攤子事,萬一不小心聽到什麼,這貨殺人滅口完全有可能。
“你表哥要回京?”春花一邊繡着荷包,一邊問。
“嗯,估計用不了幾天吧。”顧采薇低頭看着銀針,“這小破東西,我怎麼就擺弄不明白呢?”
“你不跟着走?”春花停下手裡的動作,擡頭望着她。
顧采薇笨拙地把線穿過針孔,沒心沒肺地說:“我不走,我就在這裡紮根了。”
春花笑着捶她一下:“別胡說八道。你是個福人兒。自己識文斷字,心眼又好,人家說好人有好報,所以老天爺才讓你嫁個富貴人家。”
顧采薇一不小心,又紮了手指,她擡手把涌出血珠的食指放到嘴邊吮吮,吹了兩口氣:“你看那翠柳,嫁到婆家,不就因爲少了一個子孫桶,兩家打得頭破血流麼?”
翠柳是春花隔壁家的女孩子,顧采薇剛來的時候,還去蹭她的喜宴吃,結果就因爲嫁妝少了一個子孫桶,男方那邊就有人說了閒話,婆婆不高興,說了幾句難聽的話。翠柳家在李家村也是大家族,未出五服的親戚佔了大半個村莊,哪裡能讓人爲這個說嘴,回孃家一抱怨,孃家又覺得自己陪嫁的完全按照之前說好的,男方答應的聘禮卻少了一吊錢……
拉鋸幾次,竟然演變成了兩個村子的鬥爭,差點發生流血衝突。
“所以啊,貧賤夫妻百事哀,老人的話,沒有錯說的。”春花感慨道,“你長點心,惜福吧。”
顧采薇望着窗外,今天春花婆婆帶着大兒媳和二兒媳還有所有的孫子回自己孃家了,三嫂向來是隱形人,所以外面異常安靜。
她幽幽地說:“我現在一介孤女,沒什麼嫁妝,就是嫁個村裡人,恐怕也嫌棄我做不了活,沒有依靠;更別說,姨母家裡家大業大,婢僕成羣,要什麼樣的兒媳婦沒有。日子久了,就是姨父姨母不嫌棄,下人們恐怕都要看人下菜碟,給我冷眼。更何況,姨父本就不同意我們的婚事,還是等表哥先回去商量,不是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我不會過門的。”
這番說辭,是她早就想好的,但是說着,她又有幾分悵然若失,並不知爲什麼,自己會爲一番瞎話感到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