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來到正月十五上元節。
宋鐸帶着顧采薇來到呂家過節,顧采薇和呂氏一起包了湯圓,做了一桌子菜,吃完後被宋鐸拉着一起去逛街。
正月十五是古代最熱鬧的一天,除夕與之相比都遜色。因爲只有這天,無論未婚的小娘子還是已婚的媳婦們,都成羣結隊出門,掃峨眉,點朱脣,着華服。或者在燈光如晝的燈市中,渴望驀然回首,找到俊俏合心的小情郎;或者“走百病”,見橋就走,以求祛病延年,更有不少新嫁娘,摸釘求子。
“你要不要去?”宋鐸湊到顧采薇耳邊,指着那羣摸釘求子的婦人,笑着問道。
顧采薇面上戴着個胖娃娃面具,是宋鐸硬要她選的。作爲報復,她給宋鐸選了個帶着獠牙的老虎面具。
“討厭!”顧采薇嗔道,又笑嘻嘻地輕聲附耳道,“莫非表哥對自己沒信心?”引得宋鐸在她腰間掐了一把。
看了一會兒皮影戲,又看了一會兒雜耍,顧采薇拉着宋鐸來到猜燈謎處。
猜燈謎,得彩燈,顧采薇一眼就瞄上了一盞兔子燈,雖然不是最華麗的,但是做得栩栩如生,十分俏皮。
“表哥,快,我要那個。”顧采薇興奮指着燈謎道。
猜燈謎,對她來說絕對是困難,不,極其困難模式。
宋鐸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沒看到,就見攤主已經取了燈籠,遞給一個年輕的讀書人打扮的青年道:“公子,這是您的。”
青年把燈遞給身邊做新婦打扮的人,兩人眉目傳情,含情脈脈。
宋鐸不由皺眉,便要讓人去找那對年輕夫婦買下。
顧采薇忙攔住他,搖頭笑道:“表哥,我又不是小孩子,非那個不可。你看他們恩恩,就不要打擾人家了。”
從兩人衣着打扮來看,家境應該不是很寬裕,若是使了銀子,估計能賣給她。但是這麼美好的紀念,就打了折扣。顧采薇不願意擾了別人的清靜,於是又指了最上面最名貴的那盞琉璃燈道:“表哥,我要那個,那個更亮!”
宋鐸也不拂她的意,很順利把這盞燈拿下。
逛了大半夜,顧采薇吃飽喝足玩夠,才被宋鐸抱上馬,裹在懷裡,飛奔回軍營。
“表哥,我先回我營帳裡換身衣服再來找你。”顧采薇手裡拎着面具,回頭笑嘻嘻地跟宋鐸說。
宋鐸點點頭,看水沉和蘇合掀開簾子,把她讓進營帳。
“這是?”顧采薇一聲驚呼。
宋鐸聽她聲音,也跟着進入帳中。
顧采薇的牀側的鉤子上,正掛着那盞流光溢彩的兔子燈!
“表哥?”顧采薇疑惑地看着宋鐸。她說過不要打擾別人,宋鐸也應下了,那這盞燈哪裡來的?
想到上次九王子讓人偷偷送信的事情,她不由緊張地咬上嘴脣,望着宋鐸。
宋鐸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了。
顧采薇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悶聲道:“他這又是何意?他怎麼會知道我們逛街的情形,又搶先讓人送來?”
宋鐸讓水沉和蘇合檢查了營帳,確認沒問題後,讓顧采薇先行休息,自己親自出去處理這件事情。
一而再,再而三,這軍營,簡直已經成了匈奴人的了!
宋鐸怒不可遏,叫了鄧博、隋易和周路來營帳裡,摔了茶盞把事情說了。
這件事情,絕對是天大的事情,幾人面色嚴肅,商量很長時間,又連夜把今日跟着的,留守的人一一仔細排查了一遍。
像幾天前一樣,這次找人也沒費多大力氣,兩個時辰後,天色還未大亮,一個侍衛被五花大綁摔到宋鐸的營帳內。
這個侍衛本也想像上個那般自盡,奈何周路身後的傷還沒好全,早有防備,提前就卸了他的兩條臂膀。
“說吧,我不想把酷刑都用到你身上,把你弄到面目全非、遍體鱗傷的時候再交代。”周路怒聲道,“你和龐新,都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上戰場,個個都是好漢,得到封賞無數,爲何要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侍衛紅着眼睛,一臉悔恨交加的表情,只磕頭求速死,卻隻字不提是誰聯繫他,指使他。
周路又罵道:“不說將軍對你的封賞和認同,就說小公子,上次你見小公子替一老兵醫治老寒腿,效果很好,求我去找她,給你娘討了藥帶回家,還親自叫了你,仔細吩咐,害怕用錯了,事後還問你有沒有效果。她的這片真心,都餵了你這狼心狗肺了嗎?”
那侍衛趴在地上,哭得難以自控。
顧采薇在營帳裡,哪裡能睡得着,又聽水沉說,宋鐸在審問侍衛,不由更加擔心,輾轉反側半晌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往宋鐸營帳裡來。
望着外面跪的烏壓壓一片侍衛,顧采薇心裡十分難受,強忍着不去看他們,掀開帳子進去,便見到侍衛痛哭的情形。
“你來做什麼?回去!”宋鐸本來已經耗盡耐心,打算讓人上刑,見顧采薇進來,便有幾分不耐煩地斥道。
顧采薇平靜道:“到底是幾次三番意指我,我也想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路看了眼宋鐸,小聲把事情跟顧采薇說了。
顧采薇擡步走到那侍衛面前,蹲身望着他道:“你叫孫晗吧,今年十八歲,正月二十八的生日,比我大一天,我沒記錯吧。”
孫晗想起上次她帶着笑意親切和藹地跟自己幾個人說話,本以爲是隨口一問,不想她竟然記得如此清楚,不由愧疚,忙亂道:“小公子,我絕沒有害你之意。不管是龐新還是我,若是讓我們害小公子,絕對都不會做。我只想着,這事情不算大事……”
“我信你不是故意的。”顧采薇聲音依然平和,“你和龐新都是大靖朝的棟樑之才,也想馬革裹屍以報國,斷然不想捲入這些陰謀算計。若不是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裡,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對嗎?”
孫晗低頭,男兒淚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