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更加不解。莫非,皇上真被太子下了降頭,對他言聽計從?否則,爲何如此反常!
靜妃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冷冷道:“那些東西,本宮從來不信。本宮在皇上身邊二十幾年,對他也敢說有幾分瞭解。最近他的舉動,實在太過異常。更準確的說,從那次你被軟禁,我被打入冷宮開始,皇上就不正常了。”
三皇子大驚,急急問道:“那母妃可知道,父皇爲何有此轉變?”
靜妃搖頭:“本宮不知。只隱隱覺得,與霍家有關。從前霍家那隻老狐狸在的時候,皇上對他寵信無比,言聽計從;自他去了後,霍家漸漸失寵。而從那次你被一封造假的書信拉下來之後,本宮便覺得事情脫離了控制,皇上又開始,慢慢被霍家牽制……”
“這個不合常理。”三皇子道,“從前霍家把持朝政,父皇給他們幾分顏面也是正常。只霍家老狐狸死後,霍家日益式微,但是爲什麼又重新死灰復燃呢!”
“本宮也是不解。”靜妃嘆口氣道,“但是本宮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伯涵的這件事情,既然已經如此,那便靜觀其變。你不要再替他求情了。”
三皇子大驚道:“可是母妃……”
“你若是再陷進去,你二人便再無翻身可能了!”靜妃厲聲道。
三皇子咬着嘴脣,雙拳緊握,青筋暴起,半晌垂首道:“母妃,我們再不做些什麼,恐怕下一個,要被拉下來的又是我了。”
靜妃望着他,平靜問:“你想怎麼做?”
三皇子道:“非兒子狠毒,而是實在自保無望……那如意膏,也該派上用場了。顧氏說,得一兩年的時間方能發揮效用,使人完全喪失心智……”
說罷,他有些慚愧地低頭,不敢看靜妃臉色。
靜妃淡然一笑,眼中狠厲閃過,道:“既然做了決定,那便放手去做吧。”
她的口氣太過平靜,平靜到三皇子不敢置信。
靜妃看着他道:“你父皇有太多女人,太多權衡,本宮和你,都是可以捨棄的對象;而你,是本宮唯一的兒子,無論你將來如何,本宮的命運都會隨你命運起伏。所以……”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帶着幾分嘲諷,又帶着幾分慘然,“從前我只覺得顧氏在男女之事上太過驕縱任性,不過看她性子良善,又得伯涵喜愛,纔不忍棒打鴛鴦。而現在本宮才明白,她的堅持,意義何在。”
他們彼此之間,真心相對,再無多餘的人和算計。
想到顧采薇,靜妃又道:“她現在日子也不淺了,讓伯涵好生安頓她。”
三皇子點頭稱是,嘆口氣道:“只是委屈伯涵了。”
靜妃淡淡道:“橫豎他還有用,要不了他腦袋,委屈便委屈吧,不過三兩年的事情,他會明白的。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說罷,她盯着三皇子,面有厲色,“要坐上那個位置,必須摒棄所有婦人之仁!”
三皇子俯身道:“兒子受教!”
雖然不忍,但是他仍有決斷。現在,必須跟宋鐸劃清界限。
伯涵,你且忍耐,我日後定還你一個公道!
穆徹回到府裡,把皇上的決定告訴了顧筠薇。
顧筠薇看着熟睡的兒子穆離,沉默了。
這一天,還是來了。
穆離是完全打亂了前世的節奏,憑空多出來的孩子,包括穆徹解毒,她提前給顧采薇示警,都是她逆天改命的結果。
收到顧采薇的來信,她不敢怠慢,幸而沈洛湛正好回到京城,她堅持要求穆徹請他來給穆離看,結果……果真如顧采薇所說。
沈洛湛施針,把穆離胎中帶來的毒逼到雙腿之上。穆離八歲之前無法行走,八歲之後如果幸運,可以慢慢走路,然而最好的結局,便是與常人無異,想習武,卻絕無可能。
穆離剛出生的時候,初爲人父的穆徹,到處尋找高人,得賜名爲“離”,說是解他半生孤獨。顧筠薇很不解,但是這個名字是公公和夫君都同意的,她也就沒有出言反對。
只是知道兒子命運之後,她一次次偷偷垂淚,總覺得是自己泄露天機,強行續上與穆徹的緣分,才招來上天的報應。只是她不明白,這報應,爲什麼要報應到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身上?
可是在穆徹面前,她總是強顏歡笑。穆徹也安慰她,日後從軍不可,也可以做文臣,比上戰場,讓家人日日憂心好得多。
顧筠薇現在只把沈洛湛當成救命稻草,害怕他出什麼意外。因爲八歲之前,穆離需要他的救治。她不知道穆徹,如何跟沈洛湛說的,他已經答應了。
憫敏,現在你和宋鐸的劫難來了,我不能再提示你,而且提示也於事無補。
顧筠薇上輩子,知曉的大概也就是到幾個月之後的事情,然後就是幾年之後模糊的結局……
聽穆徹說到朝堂上的脣槍舌劍和不見血的刀光劍影,顧筠薇有些不解,便開口問道:“你與宋文揚,不是一向以不和的面目示人嗎?今日怎麼還站出來爲他說話?皇上不會多想嗎?”
穆徹衝她撫慰一笑:“你不用擔心。我是純臣,不代表沒自己的喜好。即使面上不喜宋文揚,終究都是武將,兔死狐悲,這時候站出來替他說話,皇上只會覺得我真性情。倒是三皇子,不好站出來說話,否則就是營黨結私。”
顧筠薇想,不出意外,三皇子是最終坐上那位置的人,希望日後他也能記穆徹這份情意。
“只是,”穆徹又道,“我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我不過站出來說句話,皇上順着就把宋文揚的差事交給我。按理說,邊城兩三年內無憂,誰去都一樣,皇上爲什麼要派我去?下朝之後還單獨留下我,讓我儘快去邊城傳旨,走馬上任,再派人押解宋文揚……”
自己從前和宋文揚互相看不上,是朝中人盡皆知的。而今日自己爲他據理力爭,也是有目共睹。皇上此舉,到底是希望自己爲難他還是善待他?
穆徹有些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