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已經對這裡的物價瞭然於胸,她盤算了一下,把春花給的雞蛋填進肚子裡,然後去糧店買糧食。
一升糙米三文錢,一升白米五文,一升雜麪四文,一升白麪七文,相對於現代糧價,都很貴。顧采薇要了四升糙米,兩升白米,兩升白麪,口袋裡只剩下十四文了。
村裡人賣紅薯,很便宜,因爲產量特別高,十文錢可以買一大揹簍,不過她實在吃得噁心了,所以決定暫時不再買了。
豬肉張的油膩膩的招牌前,顧采薇望着一身肥肉顫顫的張一刀,再看看案板上所剩無幾的瘦肉和骨頭,開口問了問價。
肥肉因爲可以煉油,所以早被搶光了。
張一刀雖然長相蠻橫嚇人,但是做生意很和氣:“姑娘看上哪塊了?快收攤了,給你算便宜些。”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顧采薇十四文買了一斤瘦肉,外搭兩根大骨頭。大骨頭在她的要求下都被從中間剁開,露出裡面白花花的骨髓。
她也不嫌油膩,事實上,她現在已經口水橫流,開始盤算回家怎麼做了。
兜裡還有上次給理正夫人交完租金剩下的二十文,她咬牙去打了半升豆油,一下花去了十五文。
捏着僅剩的五文錢,她在包子攤面前嚥了又咽口水,還是戰勝了自己,這還要留着應急呢,雖然不多,但是有錢還是有安全感。
揹着滿滿的揹簍,荷包扁扁的顧采薇,這才往李二牛的豆腐攤走過去。
李二牛的豆腐已經賣完了,見顧采薇過來,忙上前幫她拿揹簍。
“二牛叔,您久等了。”顧采薇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李二牛笑得跟朵花一樣,“大姑娘,坐好了,我們走嘍。”
顧采薇先把春花要的東西送過去,接過她硬塞來的一把青菜。
回到家,顧采薇用溫水泡上她曬的幹蘑菇,又用冷水把大骨浸上,摘了圍裙,拎上她的藥簍,把鋤頭和自己的小藥袋放進去,決定去後山走一趟。
她住在村邊,距離後山也就一兩裡山路,這也是她很滿意這房子的原因。
昨晚下過雨,太陽又出來幾個時辰,現在肯定有很多蘑菇,地面也不會過度泥濘。她上次雨後就發現了鬆乳菇,估計這次還能有。
蘑菇燉大骨頭,又鮮又香,再來個蘑菇炒裡脊,用白麪烙幾張薄薄的春餅裹着吃,香得她一定能把自己舌頭吞掉。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再想口水真的流出來了。
顧采薇碎碎念着,一手舉着僅剩的一塊涼紅薯啃,一手拿根竹竿,敲敲打打往前走。這是把蛇趕跑,防止被蛇咬,同時也防止掉到獵人的陷阱裡。
因爲是吃晌飯的時間,山裡並沒有什麼人,只偶爾傳來幾聲鳥啼。顧采薇彎着腰,把發現的一大簇鬆乳菇往揹簍裡放。
“不錯,不錯,”她自言自語,“多的曬乾,可以以後慢慢吃。”
等到冬天,吃火鍋做湯底,用來提鮮是極好的。想到火鍋,她好想吃涮羊肉啊,切的薄薄的肥瘦相間的羊肉,放到辣鍋裡那麼一燙,在她自己獨家秘製芝麻醬裡一蘸,那滋味,真是絕了。
做着夢,她沿着鬆乳菇的痕跡繼續往前找去,沿途看到幾個獵人下的用來捉野雞的扣,她還好好研究了下,她覺得自己也該學着放幾個,萬一真套着了呢?
她還得找點花椒,上次見過,這裡的人好像不吃這個,但是作爲合格大廚,花椒怎麼可以缺少呢?再去挖點山藥,野芋頭也行,回去燉裡脊。糖醋里脊固然好吃,糖太貴了,又費油,還是暫時擱置吧。
“終於找到你了!”幾乎累得頭昏眼花時,顧采薇終於找到了花椒,幾乎是一下子跳過去。
“站住。”一把冰冷堅硬、帶着絲絲寒氣的劍猝不及防間架到她的脖子上,發聲的人在她正前方,聲音喑啞而冷酷。
顧采薇嚇得腿軟,手裡握着花椒,舉手投降,身子不敢動彈,連連求饒:“好漢饒命,我荷包裡有五個銅板,我揹簍裡有鬆乳菇,我都給你,我,我不反抗。”
忽然,她又想起什麼,閉上眼睛:“我沒看到你,真沒看到。”
她哪裡還有膽擡頭去看這個給自己巨大壓迫感的高大身形。
她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沒出息,脖子上架把刀,還是保命要緊。
宋鐸:“……”
他好像太過緊張,被一個傻村姑嚇出來了。
現在該如何?放她走?恐怕她會暴露他的行蹤,他現在身負重傷,萬一那些人聞風而至,他跑不了。但是滅口?她家裡人還是會發現。
他頓時陷入兩難。
他的這一沉默,把顧采薇嚇壞了。
她的這幾個銅板他看不上,難道,難道他要劫色?
顧采薇臉色煞白,心臟一頓亂跳,卻努力勉強自己鎮定:她可以先之,哄他收起劍,然後攻其不備,撩陰腳一腳下去……
可是,有點悲催的是,上輩子她是個肉嘟嘟的姑娘,怎麼減肥都胖。而這個時代以肥爲美,她又成了上輩子最想要的那種排骨體型。
唉,不能提,說多了,都是眼淚。
這男人,能看上她二兩肉麼?她要不要主動點?怎麼說,她這張臉還是不錯的,至少甩上輩子十八條街。
顧采薇是個下決定只需要一秒,而執行連一秒都不用的姑娘。
宋鐸就看眼前的姑娘,忽然放下遮擋眼睛的手,仰頭望着他,眼睛抽筋一樣眨動,衝他露出一口白牙,傻乎乎地笑。
“是個傻子?”他心裡暗忖。
“這個男人還不錯嘛,長得這麼帥,奈何做賊,還是採花賊啊?”顧采薇心裡嘀咕。
眼前的男人,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眼窩略深,薄脣微抿,看起來很像混血兒。唯一不足就是眼神太過冰冷警惕,如深潭一般深不見底——一看就是個心思深沉、不好惹的。
“這位大哥,能不能先把這個拿開,奴家好怕……”顧采薇嗲得自己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你是誰?爲什麼來這裡?”宋鐸絲毫不爲所動,眼神警惕。
“我是這村裡的。”她的“奴家”實在噁心到出不了口,指着山下說道。
她聞到了這男人身上傳來的血腥味,又揣摩他的話語,依稀明白這男人好像是躲在這裡,自己是闖到了受傷野獸的禁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