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心下一顫,面上卻十分冷淡,開口道:“太子殿下,我只信聖裁!”
太子面上露出一絲陰鷙,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就等着給宋文揚收屍吧。”
顧采薇冷笑道:“看來太子殿下,忘記了自己的解藥。”
“你別以爲孤不知道,你那是誑孤!等宋文揚死了,孤再跟你算賬!”太子惡狠狠地道。
顧采薇不屑扭頭,無意中瞥見蘇合發髻上如意狀的髮簪,突然有了主意,對太子道:“我給你吃了一粒解藥,所以你現在才安然無恙。如果下月沒有解藥,定然毒發。你若是不信,我也沒辦法。雖然我有辦法證明我所言非虛,但是現下委實沒有心情與你多言。”
太子看她樣子不似作僞,又有些踟躕。
顧采薇見狀道:“若是將軍安然無恙,我晚上的時候便讓人去東宮送藥,證明我所言字字屬實;若是皇上執意要將軍性命,那我也不會吝惜一條賤命;只可惜,”她望着太子,眼底露出一絲魚死網破的狠意,“太子殿下,這輩子也就是止於太子之位了!”
太子要發作,但是顧采薇已經不理他了。
他甩袖怒道:“孤不跟你浪費脣舌,等孤面聖歸來,再跟你算賬!”說着,他衝後面侍衛伸手,讓他上前吩咐了幾句。
顧采薇看他嘴型,分辨出他吩咐侍衛看緊自己,知道自己剛纔的話奏效,不由心裡微安。
但是太子剛纔的一番話,到底讓她起了疑心,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時候,她分析了許久。
過了許久,顧蘭亭回來,說是皇上說了,金牌是太祖皇帝頒下的,不能不從。太子極力反對,堅持要皇上處死宋鐸。皇上最後摔了鎮紙,才讓太子閉嘴。
但是宋鐸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明日上朝再請大臣一道商議如何處置。
顧采薇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去天牢跟宋鐸分享這個好消息。
但是現在宋鐸不再是死囚,她就很難再進去,也只能作罷,跟着衆人一起回到了京城郊外的宅子裡。、
“你們該回去了。將軍如此,最多也就是流放。你們的心意已經盡到,如果將軍安然無恙歸來後,見到你們受到他牽連影響前程,將軍怕是愧疚不已;更何況,邊城是將軍經營多年的心血,將軍不在的時候,你們要替他守好。終有一天,將軍會回來的!”
晚膳的時候,顧采薇對邊城來的衆人道。
鄧博也改了口風附和,對隋易等人道:“姑娘說的是。我自在這邊照應,但是邊城那邊也要有人守着。你們先回去,別讓人捉到把柄,雖然穆將軍寬容,但是京中耳目衆多,未必沒人注意到你們的舉動。還是早日回去爲好。”
劉辛、呂豹兩個還是有些不願意,但是被隋易他們勸了,也都只好點頭。
顧采薇後來留下呂豹,對他道:“母親那邊,我讓人去送信了,你不用擔心,只管在軍裡好生經營着自己的前程。”
呂豹悶悶不樂地點點頭,突然問她:“穆將軍那個女兒,是不是我侄女?”
這件事情,宋鐸並沒有告訴他。顧采薇也不想,他如此粗獷的行事風格下,竟然如此心細聰明,也不瞞他,點點頭承認了:“若是我跟你能安然歸來,自然會認回她來;若是不能,那就要拜託他們夫妻,日後你若有了出息,能照拂她一二就行。”
呂豹道:“既是我侄女,日後我必好好對她,給她備上嫁妝……你和我,要保重。”
顧采薇謝過他,呂豹這纔出去。
水沉和蘇合兩人這次都不肯走,被她好一頓勸說,加上週路和孫乙在旁邊敲邊鼓,顧采薇又道拂衣身邊需要她們,兩人這才勉強應下來,連夜依依不捨地跟她告別。
“去吧,都去吧。日後自有再見的時候……”
顧采薇送他們出來,包裹着厚厚棉布的馬蹄,沒有任何聲息。幾百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彷彿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然而其間深情厚誼,卻足以讓顧采薇一生難忘。
送走他們,除了鄧博、孟平和本來就在這處的侍衛外,只剩下阿媛陪着顧采薇,兩人明日要一起回徐府,等徐祭酒下朝回來的消息。
邊城衆人是趁着夜色離開的,還是穆迦南老將軍讓人在宵禁巡夜和看守城門的人那裡找人通融,才能順利離開。若非如此,宵禁那關就很難過。
所以當顧采薇聽說,巴雲娘連夜來訪的時候,忙讓人請她進來。
“巴姐姐,你怎麼找到這處的?”顧采薇親手一身寒氣的巴雲娘倒了一杯熱茶,和她坐在一處問道。
“我一直讓人跟着你。”巴雲娘道,看到顧采薇神色有些慌張,又道,“你不用擔心,這人是我重金買來的,從前便是在軍中做細作,藝高人膽大,所以才能一路跟隨沒跟丟。他也看了,後面其他人都被甩掉了……”
顧采薇這才放下心來,知道她是關注宋鐸的事情,便道:“姐姐不用擔心,死罪已免,剩下還要看皇上如何判。”
巴雲娘道:“什麼時候定?還來不來得及讓我去活動一番?今沒敢去法場,在家裡請了和尚、道士,替你們做法事……聽人來說,有免死金牌,我喜得鞋都穿倒了往外跑……”
“姐姐爲了我和將軍,銀子流水一般撒了出去,不用再浪費了。”
誰家的銀子也不是風颳來的,巴家就是家大業大,也經不住這麼花銷。更何況,雖然她是巴家當家人,但是不意味着是一言堂,別人也會有意見的。
她一個女子,要屹立不倒,本已經要比男人付出更多努力,顧采薇不忍拖累於她。而且這個時代,商人地位實在太過低微,她拿着大把銀子去求人,還得看人臉色,結果還只是花了銀子,辦不了事情。
“給將軍花,不是浪費。”巴雲娘道,但是想起早上弟弟在自己那裡因爲自己給宋鐸花費太多銀子而大鬧的那一場,她還是忍不住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