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給了宋氏一個淡淡的笑意,由顧采薇扶着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看到宋鐸精神很好,身體也不像受過折磨的樣子,宋氏不由鬆了一口氣。待到她看到顧采薇細心照料,給雙手無法動的宋鐸喂水餵飯,心裡更是放下心來,對顧采薇十二分的感激——感激她的不離不棄,無微不至。
林青他們那桌先吃完,他和宋氏一起扶着腿腳不便的呂鐵一起往樓上客房走去,走到顧采薇處,呂鐵似乎不小心要跌倒,顧采薇忙伸手幫忙扶了一把,林青道謝。
他們走後,顧采薇手裡多了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寫着他們的房間,在三樓上樓右手第一間。
晚上,待兩個差役睡過去之後,宋鐸帶着顧采薇一起偷偷出門去。
剛敲了一下門,林青便拉開門,閃身請他們進去,警惕地看着外面,想來是一直在等着他們的。
“放心,沒人。”宋鐸小聲道。
林青這才關上門。
宋鐸拉着顧采薇,兩人一起跪在宋氏面前,道:“母親,兒子不孝,讓您擔驚受怕,又千里奔波。”
宋氏伸手拉起兩人,一邊拭淚一邊道:“見到你沒事,你們倆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從聽到兒子要被斬首的心如死灰,悲痛欲絕,到再峰迴路轉的欣喜,再到千里奔波,終於見到的驚喜,宋氏覺得這段時間來的內心折磨,讓她幾乎都承受不住了。
“林青,”顧采薇拉下臉道,“既知道了將軍沒事,帶兩位老人家奔走千里做什麼!冰天雪地的,要是出個什麼差錯,將軍和我……”
林青忙上前拱手認錯:“是我不好,沒照顧好老夫人……”
宋氏忙道:“采薇,別這麼說。要是沒有林青,我和你呂叔兩把老骨頭,早不知道埋到哪裡去了。在江南,林青和彩霞對我們,孝順貼心,比你和文揚,也不少什麼。”
宋鐸對林青道:“有勞你們夫妻了。”
林青忙道不敢。
呂鐵雖然眼神中也有激動之色,但是見到幾人訴說離別之情,就自己坐到一邊,極力降低存在感。
宋鐸和顧采薇一起來到呂鐵處,給他行禮,慌得他手足無措。
“呂大叔也跟着受累了。”宋鐸愧疚道。
“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呂鐵忙道。
幾人在一起,訴說了半夜離情,又互相囑咐了日後各自保重,匆匆離別。
終於到了遼東,這裡已經被厚可及膝的白雪覆蓋。
遼東當地來接手的差役,與樂文智等人完成交接,帶着宋鐸和顧采薇來到山腳下的一處木屋處。
這差役,也是穆徹事先讓人打過招呼的,十分客氣,而且還認得穆大和穆三,帶他們來到住處後歉意道:“非小的不給您安排好住處,而是那些人還沒走。流放也有流放的規矩……”
宋鐸擺擺手:“我知道,按照規矩來。”
顧采薇看到自己和宋鐸即將落腳的地方,興奮地鬆開他牽着她的手,自己先推開木屋進去。
木屋不大,進去便是廚房,廚房裡有兩個竈頭,一側放着水缸。廚房左手邊是一個小小的儲物室,放着些乾柴,還有米缸、麪缸,鹹菜缸子之類。右手邊是臥室,臥室也不大,一鋪大大的火炕,佔了屋裡一大半的面積,炕上方連着窗子,推開便可看到外面的情景;地上放着兩張椅子,一個櫃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表哥,這是火牆呢,回頭竈下燒上火,屋裡特別暖和。”顧采薇興高采烈拍着牆面道,對屋裡的簡單粗陋,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眼底是由衷地開懷。
這是他們的家了。
即使現在家徒四壁,但是經過兩人一起忙活,一定能經營出一個溫暖愜意的小家。
宋鐸看着她歡喜的樣子,心裡也暖意融融,笑着拉過她:“涼,一會兒我便生火,屋子裡就熱起來了。給我張銀票。”
顧采薇與他心有靈犀,知道這是要給來的那個差役,於是掏出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他。
宋鐸伸手遞給那差役,後者看着穆大和穆三,連連推辭,最後還是穆大點頭,他才謝過收下,然後道:“宋爺,旁邊我讓人給您勻了些乾柴火和糧油,外面有菜窖子,白菜、蘿蔔都有……我就在衛所裡,有什麼需要您就去說找小樑,就能找到小的了。您這周圍的,都是跟您差不多情況來的住戶,大部分都住了許多年,有些糧食、蔬菜也可以跟他們買到……現在是冬天,集市不開,等過了四月,雪化了,天暖和了,集市開了,買什麼都方便了。”
宋鐸點點頭,又問顧采薇:“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顧采薇搖搖頭。
宋鐸自己問道:“按照規矩,我該去上工吧。什麼時間,做什麼?”
那差役不好意思道:“按規矩,成年男子每日要去伐木,每人每月出工20日,剩下時間要種分到的地,按人頭一人兩畝……”
他細細地介紹了這裡的情況,宋鐸聽完連連點頭。
“宋爺您,上工就不用去了,我給您安排好了……”
“不去在家裡做什麼?”顧采薇插嘴道,“去吧,只是安排個輕鬆的活計就是。”
不管是將軍也好,平民也罷,既然來到了這裡,就要融入新的生活。她可不想,讓宋鐸日日呆在家裡,兩人大眼瞪小眼。
這個男人,即使是做伐木工,也會是最優秀的伐木工。他該做他該做的工作,她也是。
差役不想她敢插話,看着宋鐸,似是在等待他出言訓斥。
宋鐸卻點點頭:“說得很是。該去還是要去,只我帶了內眷,她身子弱,有時候需要照顧的時候,可能去不了那麼多時日。”
差役忙道:“我會和工頭說,您儘管自己安排時間。”
穆大見狀對他道:“退下吧,這是將軍特意交代過要你們照顧的,該怎麼做你們清楚。”
差役點頭如搗蒜,唯唯諾諾退下。
穆大、穆三把馬車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又問宋鐸還需要幫忙做什麼,被宋鐸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