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恢復了正常,宋鐸開始上工。溫泉的事件,因爲處理得宜,幾個女人感情沒有受到影響,依然串門做針線。
蔣嫂子現在無比熱切地要典妾,翻來覆去地講,顧采薇都被她說得有些瘋魔了。
她晚上忍不住跟宋鐸抱怨:“真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熱衷於找個人跟自己分享男人……”
這件事情有些噁心啊。
“是你自己有問題,還說別人。”宋鐸點點她的鼻子,“誰像你,醋罈子,不,醋缸。”
“我就是醋缸,你要是敢動這心思,我就剁了你。”
兩人又說笑幾句。
顧采薇本來以爲這是笑言,不想很快,真的來了覬覦她“領地”的競爭對手。
那日,顧采薇正和幾個女人坐在炕上說笑,約定等過些日子雪化了,一起去挖薺菜,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車馬聲。
“采薇,你家是不是來客了”
蔣嫂子坐在最裡面,推開炕上的窗戶往外看了看道。
“是嗎?”顧采薇也湊過來看了一眼,外面有一輛青色油頂馬車,還另有幾個男人騎馬,一起在他們家門前停了下來,看樣子真是來了客人。
只是,她努力辨認,發現自己並不認識其中任何一個人。
蔣嫂子幾個見有客來,都連忙下地告辭。
顧采薇穿上大衣,出來送她們,順便看着來人,笑着問道:“幾位這是找誰?”
來人走到她面前的是一男一女,剩下的人看起來是隨從,都規規矩矩地等在外面。
男人二十出頭的樣子,身材頎長,相貌堂堂,眉宇間有種居於上位的氣勢,錦帽貂裘,看出來非富即貴;而女子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肌膚勝雪,美目流轉,帶着一股輕靈之氣,她身上穿着一身火紅的皮裝,手上握着油黑的馬鞭,英氣勃勃。
“這是宋府麼?”男子開口道。
顧采薇幾乎要笑出來,想象自己和宋鐸的簡陋木屋,竟然成了“宋府”,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也是一絕了。
她忍住笑意,道:“你們找宋文揚?”
女子目光中露出一絲挑剔和不滿,上下X光一般掃顧采薇一番,目光觸及她接地氣的紅襖綠褲的東北大棉襖和腳下黑色的棉鞋,十分嫌棄:“你是誰?竟然對我表哥直呼其名!”
顧采薇:“……”
呃,是不是她耳背了,誰表哥?
大概女子口氣實在太過於不善,男子咳了一聲,以拳抵脣,道:“正是。我是他的表弟,這是我妹妹,不知道姑娘是?”
表弟,表妹?顧采薇有些懵了,這是宋鐸哪門子親戚?
但是她還是十分有禮,帶着笑容回道:“我是顧采薇,是他的……未婚妻。”
“你就是顧……顧姐姐?”女子臉上露出十分詫異,但是口氣好了許多。她原本看顧采薇的穿着打扮,以爲她只是丫鬟而已。
顧采薇點點頭。
男子衝她點點頭,似行禮,道:“原來是顧姑娘,我是宋景羣,這是我妹妹宋景颯,我們從東南而來,來探望表哥。”
顧采薇聽他說來自東南,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宋大舅家來人了啊。於是忙把兩人讓進屋裡。
宋景羣回頭囑咐下人把帶來的東西搬進來,這才和顧采薇、景颯一起進屋。
“天寒地凍,外面這麼冷,難爲你們走這麼遠來看。來,喝口熱茶。”
屋裡的熱水是現成的,顧采薇泡了茶,招呼兩人坐下。
兩人趁她在廚房忙活的時候,已經把屋裡打量一番,景颯還小聲道:“表哥竟然住在這麼粗陋的地方,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被景羣瞪了一眼,才閉上嘴。
“謝謝顧姐姐。”接過茶,景颯嘴甜地道。
“你們先坐坐,我去燒些熱水給外面的人喝,大冷天,在外面也都凍壞了……”顧采薇道。
“不用。”景羣道。
顧采薇:“……”
這一下子,就讓她對這位大少爺印象不好,不由就皺起了眉頭。隨從也是人,雖然溫度起來了些,不至於滴水成冰,但是也絕對在零度之下,怎麼就毫不體諒下人呢。
景颯準確捕捉她的表情變化,心裡微哂: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就這麼點眼界了。但是面上卻滴水不漏,宋景羣道:“五哥,讓他們去驛站歇着吧,也不用他們了。”說着,不動聲色地衝他使了個眼色。
宋景羣會意,雖然不是十分明白,但還是推門喊了一句,留下兩匹馬,讓下人們退下。
顧采薇覺得這個小姑娘,年紀輕,倒是還比她哥哥會來事,笑着說:“表哥剛上工,得晚上纔回來。提前也不知道兩位要來,你們先稍坐,我請鄰居嫂子去送個信,讓表哥趕緊回來。”
聽到她一口一個“表哥”,景颯低下頭,眉頭皺緊。
景羣點點頭,顧采薇出門直奔蔣嫂子家。
他們上工地地方不遠,蔣嫂子也知道地方,腿腳又快,只能麻煩她跑一趟了,自己總不能把客人放到家裡親自去。
靜妃娘娘曾經替宋鐸定下的未婚妻,是他哪個表姐來着?叫爾雅還是什麼,反正不是這個景颯。這樣想着,顧采薇就把心裡的那點兒不舒服消去了。
她出門以後,屋裡的兩個人開始說話。
景颯喝了一口茶便放下,重新玩着手裡的馬鞭道:“果真是個一無所知的村姑,白瞎了這上等的洞庭東山。”
洞庭東山,就應該用上一年存着的雨水,煮水要用瓦罐,要用上好的松枝來做柴火,泡茶也應該用宜興出產的紫砂壺和茶具。
看顧采薇準備的白瓷茶具,分明是幾兩銀子就能買來的廉價東西,真真讓人掃興。
“慎言。”景羣道。
“我也就在五哥面前抱怨了。我知道表哥最寵愛這女人,要不能一口一個顧姐姐哄她麼?”景颯臉上露出一層薄哂,“五哥還說我,你就不能對她客氣些?姨娘不是說過嗎?就算整治一個人,也要不動聲色,還要讓她對你心生感激,那纔是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