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鐸親自帶人回木屋去調查了,成郡王吩咐幾個心腹好生跟着他,害怕他衝動之下出了意外。他自己則在驛館中陪着宋承。
“爹爹去找娘了麼?”
宋承每次問這話,成郡王都幾乎有流淚的衝動。
“嗯。”
“承兒乖乖地,等爹把娘帶回來。”宋承自己說道,坐在驛館高高的門檻上,小傢伙每天望眼欲穿地等着宋鐸回來。
然而每次都失望——宋鐸只有一人回來,沒有帶回顧采薇。
宋鐸日日白天出去,晚上回來就摟着宋承睡。他一個人睡不着,思念會逼得他發瘋,聽到宋承的童言童語,他彷彿也信了,顧采薇只是走丟了,一定會回來。
三天的時間,宋鐸的頭上已經明顯可見根根白絲。見到的人無不同情感慨,何等深情之下,竟然真的幾乎一夜白頭。
成郡王有意無意地教給宋承一些話,晚上宋承便摟着宋鐸的脖子道:“爹爹,承兒害怕。”
“怕什麼?”宋鐸輕輕拍着他,鬍子拉碴的臉,深深凹了進去。
“娘丟了,爹爹去找娘。要是爹爹也丟了怎麼辦?”說着,宋承嗚嗚地哭了出來,“那承兒是不是就是沒有爹孃的孩子,像咱們家來過的討飯的小孩?”
宋鐸心裡沉沉的,頓了頓,安慰他道:“娘不乖,走丟了。爹爹不會。”
“那我們拉勾。”宋承揚起臉來看着他。
宋鐸學着顧采薇從前的模樣,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宋承細細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成郡王自己也找機會暗中開解宋鐸:“承兒還小,每日不見表舅便吃不下,睡不着。他孃親已經不在了,若是再沒有父親護着,多麼可憐。便是跟着我,衣食無憂,可是父母之愛,總是不可替代的。”
宋鐸喃喃道:“她也這般說過。我都懂,可是我……霆兒,將來你遇到一個深愛的女子,就會懂了。不,表舅寧願你永遠不懂。”
這種撕心裂肺,整個靈魂生生被粉碎的疼痛,是生命難以承受之重。
成郡王每次點到即止,並不逼迫他做任何承諾。有些事情,必須用時間來慢慢平復。他現在不指望宋鐸能一下子打消念頭,只希望他慢慢平靜,宋承能夠挽起他求生的意志。
成郡王手下的人都催着他迴轉,被他一一按下。
又過了兩日不到,成郡王正在陪着宋承玩九連環,手下人倉皇來報,說是宋鐸查出顧采薇的死,和太子有關,自己單槍匹馬,往皇陵去了。
成郡王怒道:“你們還不趕緊跟上!”
侍衛爲難道:“宋大將軍騎的是千里馬,騎術又佳,就算追,恐怕也追不上!”
“那也趕緊去,多多帶人去!”成郡王道。
侍衛忙慌亂地去了。
後來,成郡王找來一起調查的手下問,知道是從馬蹄印中查出了馬蹄鐵的形狀,是從前太子府內慣用的。
“表舅真是瘋了。”成郡王跺腳道。
這算什麼證據!若是有人栽贓陷害,想往太子身上潑髒水,或者轉移視線,何等容易!
霍家已經被徹徹底底連根拔起,太子平時又不得人心,現在哪裡還有什麼人死忠於他?便是有,那太子也有太多的人要報復,哪裡會千里迢迢,來對付一個顧采薇?
“繼續查!”成郡王吩咐下去,定神好好思量了一番,給邊城的穆徹寫了一封信,讓小青送去,讓人買來上好的棺槨收殮了顧采薇,派人看好,自己帶着宋承,匆匆往皇陵的方向追去。
邊城距離皇陵的距離還近些,若是讓穆徹帶人去攔他,應該比自己的人到的快。
宋鐸千里單騎,一路上幾乎沒有停歇,徑直往皇陵而去,卻在潼關遇到了穆徹。
穆徹身後帶着呂豹、鄧博,還有幾百精兵,嚴陣以待。
“讓開!”宋鐸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樣子。他已經猜出來,是成郡王讓穆徹擋在這裡。
“伯涵,先跟我到驛館再說。”穆徹沉聲道。
“讓開!”宋鐸眼中滿是血絲,充滿了仇恨,“若是你是我,定不能忍這殺妻之仇。”
穆徹道:“是,我不能忍。可是我不會糊塗地被人利用!”
呂豹突然大聲道:“,嫂子沒了,要真是太子做的,我跟你一起去剁了那王八羔子!”
鄧博拉了他一把,望着宋鐸沉痛道:“將軍,我們都聽說了。這事情,錯綜複雜,咱們從長計議,屬下不怕你殺了太子惹來禍患,只怕有人作壁上觀,做了局兒,坐等那鷸蚌相爭,取漁翁之利。”
宋鐸冷冷道:“這次便是冤枉了他,那被髮配遼東也是他陷害我的。若不是去了遼東,她怎麼會遭遇此劫?讓開,否則別怪我不顧情面。”
他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太子,殺了他,替顧采薇報仇,然後去陪着她,不讓她孤單。
穆徹皺眉看着他,嘆了一口氣道:“今日無論如何我是不能讓你過去的。”
宋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利劍出鞘,拍馬闖了過來。
穆徹道:“別怕傷着他,只要別傷着要害,今日無論如何要攔下他。”說着,自己一馬當先,迎了上去。
呂豹看看鄧博,後者面色凝重,道:“去吧,我們去幫穆將軍。咱們將軍現在下手沒分寸。”
呂豹沒有遲疑,跟着也拍馬上去。
剩下的幾百精兵,把潼關之路堵得嚴嚴實實,看着纏鬥在一起的四個人,馬蹄濺起無數塵土,刀光劍影,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宋鐸一心過去,所以招式毫不留情,而另外三人有所顧忌,所以漸漸落了下風。
穆徹見狀,忽然靈機一動,大聲道:“顧采薇,你竟然沒死?”
宋鐸動作一頓,果然回頭去看,露出了破綻,穆徹長槍一掃,把他掃到馬下,槍尖指着他的咽喉。
沒想到,意識到上當的宋鐸,竟然徑直往槍尖上撞去,穆徹忙收手,怒罵道:“你是真的瘋了!”
鄧博朝後面示意,幾十個侍衛,手中拿着繩子,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