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青王?”
顧采薇迷糊,可是宋鐸一點即透。
巴雲娘點點頭:“我之前並不知道他的底細,後來無意中看到他的一本賬冊,才發現,他的財富,其實遠甚於鼎盛時期的巴家,說富可敵國也不爲過。不過這人善於扮豬吃老虎,行事低調,又故意把自己表現出一副不着調的樣子,所以基本沒人知道。”
“巴姐姐怎麼能看到他的賬冊?”顧采薇有些詫異地問道。
天地良心,她問這話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賬冊,聽起來又是總帳一類的重要賬冊,是極度敏感隱秘的東西,怎麼能被她輕易看到?她懷疑其中是不是別有隱情,才順口一問的。
結果巴雲孃的臉,霎時紅了,她低頭沒好氣地道:“反正我就是看到了,而且肯定是真的。”
酒後亂性,被他帶回家吃幹抹淨的事情,打死她也不會說出來的。然後在他的臥室中,看到了最私密的賬冊,那人還賤兮兮地問她:“這些還能夠入你眼嗎?”
想起青王的流氓臉,巴雲娘現在還想給他兩耳光。
她和青王說不清楚的二三事,宋鐸大抵聽過幾句,見她窘迫,在桌子下面輕輕掐了掐顧采薇的腿,示意她別再問,轉而繼續剛纔的話題道:“青王之富,略有耳聞,但是沒想到會有如此多的財富。能得他幫助,自然事半功倍。可是,他從來不插手朝中之事,想把他拖下水,太難了。”
“能比改天換日更難?”巴雲娘道,“就算難,你也該試試去。”
宋鐸點了點頭:“我派人去江南,儘量一試。”然而,心裡卻是沒有底氣的,青王現在已經貴爲王爺,又有大筆財富傍身,在江南日子過得安逸自得。而摻和到這大逆不道的事情中來,失敗了就要付出身家性命,而成功也不能使他再進一步,所以他很難答應。
不過既然他已經看穿了,那就不怕再跟他明說,好歹也得去遊說一番。
顧采薇聽着兩人對話,再看巴雲娘又羞又惱的表情,點了點頭,心裡隱隱有了猜測。待宋鐸說完話出去後,她湊到巴雲娘耳邊,帶着八卦的笑容問道:“巴姐姐,坦白從寬,你和那青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巴雲娘瞪了她一眼:“別胡說。”臉色卻更紅了。
顧采薇拍手笑道:“有姐姐這層關係在,不怕那青王不幫忙呢。”
“他纔不會爲了我出一兩銀子呢。”巴雲娘臉色有些變了,“他有時候可以一擲千金爲青樓裡的頭牌贖身,轉眼間又把她贈人,有時候又會吝嗇到一毛不拔。”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顧采薇從中看出了一種叫做嫉妒的情緒。
可是明顯現在巴雲娘不願意提青王,而且兩人之間應該發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她換了話題,跟她說起養在江南的三個孩子。
說起孩子,尤其是她看着出生的龍鳳胎,巴雲娘便神采飛揚:“久安是個小白眼狼,早忘了我。長治卻戀着我,簡直像我親兒子一樣。采薇,要不咱們商量一下,你兩個兒子,將來還能生,不如把長治給我,要不我掙下萬貫家財,後繼無人,死也閉不上眼睛。”
顧采薇笑嘻嘻地道:“等你有了萬貫家財,再來跟我說,哈哈……而且,巴姐姐這麼年輕,想要兒子,自己可以生十個八個的。”
“我都三十了,”巴雲娘道,神情有些自嘲,“好多女子到我這年齡,都可以做祖母了。再說,我一定是個失敗的母親。你看我弟弟,幾乎我是又當姐姐又當母親把他養大,結果呢?”
因爲受過傷害,所以望而止步。巴雲娘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做母親的勇氣。
“你母親和弟弟,現在?”顧采薇看着她目露傷感,問道。
“我弟弟被人設計,在賭坊裡輸盡了全部家產,被人打瘸了腿,賣身爲奴,我母親爲了救他的命,也自賣自身。”巴雲娘淡淡道,只有桌上握着杯子的微微顫抖的手,泄露出她此刻並不平靜的心情,“我讓人把他們贖出來,安置在老家的一所舊宅子裡,每月送些供養,足夠生活,卻不容揮霍。采薇,我曾經發誓,再也不會管他們,可是事到臨頭,我發現,我還是沒有他們心狠。”
顧采薇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巴姐姐,我懂,我明白。”
這個女人,外表有多強大,多無堅不摧,內心就有多柔軟,多渴望被愛。
“采薇,我很累。”巴雲娘把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喃喃道。“離開這段時間以來,我爲了東山再起夙興夜寐,然而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一個聲音在問我,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誰,又有什麼意義?”
青王窮追猛打,她面上雖然冷淡,但是心裡不會一絲波瀾也沒有。可是當她緊閉的心房,微微敞開一點點,想要試圖接納時,他卻在青樓裡,爲了梳攏紅牌與人大打出手,一擲千金抱得美人歸。
心裡那顆還沒有萌芽的種子,生生被人澆上了開水,再也發不了芽了。
顧采薇心裡難過,輕聲道:“巴姐姐,我知道你很難,可是再難也要活下去。人生雖然短暫,可是你還有大把時光,爲了以後能遇到的所有美好的人事,好好地生活,等着他們。”
“嗯。”巴雲娘點頭,從她肩上擡起頭來,又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笑道,“還是從前味道,手藝沒有退步。哦,對了,你的舌頭好了嗎?”
顧采薇搖頭,不以爲意道:“好不了了,但是也習慣了。”
“你說,宋將軍怎麼就混到了如此境地!”巴雲娘換了話題道,“上次劫後餘生,我心裡暗暗想,要是三皇子做了皇上,就不會再有波折了。沒想到,現在比從前,好不了什麼。這真是……那該死的陸家,壞事就壞在他們身上。”
陸家之奸佞,一家獨大,隻手遮天,朝廷內外,無人不知,然而高坐金鑾殿之上的那人,偏偏願意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