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本來就身子弱，來了姨媽後更是懨懨的，顧采薇也不用她幫忙做什麼，教她一些基本的生理衛生常識後，給她熬了紅棗薑茶哄她熱熱地喝了兩碗，又把炕燒得溫熱，竈下一直不斷火。
晚上吃飯也單獨給她做了清淡的餐食，陪她吃完。
“顧姐姐，我害怕。”望着外面烏黑一片，明珠拉住要出去洗碗的顧采薇，怯怯地說。
“沒事，別怕，這家裡就這麼大，我去你大哥那裡把碗筷也收拾了，就過來陪你躺着說話好不好？”顧采薇輕輕拍着她的手背，耐心地說。
這個剛滿十三歲的小蘿莉，在現代不過是六年級左右的小女孩而已，卻已經懂得察言觀色，乖巧懂事地看人臉色，想來也挺讓人心疼，所以顧采薇對她格外照顧。
明珠戀戀不捨地放下手，眼睛裡卻全是依賴。
顧采薇笑着說：“你躺下，蓋好被子，我開着門，你在這裡就能看到我在廚房裡，好不好？”
明珠點點頭。
顧采薇幾乎是小跑到正屋收拾，宋鐸望着她，不悅地說：“慌什麼！”
“明珠害怕。你一會兒自己去廚房兌水洗漱泡腳，熱水都是現成的。”顧采薇說道，“不說了，我得趕快出去，她看不到我會害怕的。明珠怕狗，雪團今天跟你睡，你不準踢他……”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端着盤子風一樣地跑出去。
宋鐸氣結。他忽然覺得，把明珠帶來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顧姐姐。”
等顧采薇收拾完，簡單洗漱，還用羊奶做了簡單的手膜，終於挨着明珠在炕上躺下後，黑暗中，明珠輕聲喚她。
“怎麼了？換地方睡不着了？”顧采薇問，“還是肚子疼？湯婆子還熱乎麼？用不用我給你換換熱水？”
“不疼，暖暖的很舒服，就是不敢動，總覺得一動會流出來。”明珠對顧采薇熟悉了些，也不再那麼害羞。“顧姐姐，你真好，怪不得大哥喜歡你。”
黑暗中，顧采薇白眼翻得肆無忌憚。
“沒事，褥子弄髒了可以再換，你身下我不是給你墊了小褥子麼？那個這幾天你用，回頭我拆洗。以後每個月都有這麼幾天了，有人說，女人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你猜爲什麼？”
明珠果然很好奇地接話。
顧采薇笑着說：“因爲呀，女人是世界上唯一一種每月都流血幾天，還能安然無恙的生物。”
明珠笑了幾聲，苦惱地說：“每個月都有，想想也很惱人。”
“是啊，所以啊，女人千萬別爲難女人。做女人，太不容易了。”顧采薇感慨。
“顧姐姐，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害怕麼？你真勇敢……”明珠不無欽佩的說，“你長得好看，性格又好，還懂醫術，真厲害。”
“術業有專攻。你哥哥說，你是才女，琴棋書畫都很好呢。”顧采薇說，“像我對這些就是一竅不通。長得好不好看是爹孃給的，性格麼，我是個火爆脾氣，眼裡揉不得沙子，就像炮仗一樣，一點就着。哦，對了，你放過炮仗沒？”
對着顧采薇跳躍的思路，明珠就跟着歪樓了，搖搖頭說：“沒有。我害怕，以前過年時候會在內院聽見小廝在外面放鞭炮，也能看到煙花，拿到我面前是不成的。”
顧采薇嘻嘻笑：“那有什麼好害怕。我買了好多呢，等除夕夜我帶你放，肯定沒事，自己放纔開心。”
小時候，每年過年，她都得纏着爺爺買好多，穆青負責給她擺放好，她就拿着半截燃着的香去點燃線，然後快速跑開，隨着鞭炮炸裂的聲音，在旁邊拍手叫好。
明珠猶豫了下，才輕聲說：“好。”
也許是因爲下午睡過了，明珠一點兒睡意都沒有，又不敢輾轉，炕下鋪的也不是她習慣的厚軟褥子，有些硬，她不太適應，所以躺的不算舒服。
“睡不着？”顧采薇敏感地發現了她的僵硬，也許是害怕耽誤她睡覺，所以明珠很快也不說話了。
“有一點。許是下午睡多了。顧姐姐忙活了一天，快睡吧。”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我今天也沒做什麼，我陪你聊聊天。”
說完這句話，顧采薇就有些斷片了，她不知道跟個小姑娘，準確地說，是跟一個在豪門中長大的小姑娘有什麼可以談。明珠是個謹慎的孩子，估計宋鐸對她也有交代，所以冒昧問她，也不合適。而自己呢，前世那些遇到女孩子就聊八卦，在這裡不合適，這輩子除了治病救人就是家長裡短，跟她也講不得。
“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顧采薇想了半天，決定給她講《紅樓夢》，豪門生活，也許會更容易代入些。
明珠當然不會反對。
顧采薇就開始憑着記憶，刪刪簡簡講了大半夜，講到最後，她先睡過去了……
臘月二十九就是除夕，所以二十七八兩天，顧采薇需要開始準備過年用的東西。關上門，也沒有外人，明珠像顧采薇的小尾巴一樣跟着她忙裡忙外。
當然，幫忙就算了。燒火顧采薇怕她燒了廚房，又怕燙傷她，殺雞褪毛這些事情，她都得捂着眼睛，也做不得，上案切菜炒菜，那更是不敢用她。
明珠很挫敗：“顧姐姐，我是不是給你添亂了？”
顧采薇笑着安慰她：“你陪我說話，我幹活幹得就不那麼無聊了。晚上你教我寫字。”宋鐸良心還沒壞透，沒有真逼她跟明珠學規矩什麼，倒是兩人自己，晚上一起頭拱着頭寫字作畫打牌，很是開心。
“要是有三個人就好了，我可以教你鬥地主。”顧采薇甩出最後一張牌，很遺憾地說道。“阿媛在就好了。”
明珠玩牌不算靈光，讓她有獨孤求敗的感覺。
“要不，咱們叫你哥玩？”她試探着問明珠。
明珠搖頭，急切地反對說：“哥哥很忙，不要去打擾他了。”
他忙？他忙個鬼！
說話間，顧采薇已經把紙牌收拾好，穿上鞋拿着就往還亮着燈光的正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