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睡了麼？”顧采薇敲敲門。
宋鐸正氣結呢，這個顧采薇，自從明珠來了，對他可謂極盡冷淡，除了給他做飯燒水，連多餘的話都沒有，一有時間就鑽到廂房裡跟明珠玩，屋裡常常傳出兩人的歡笑聲，留他一個人呆在主屋裡冷冷清清，一天之中他至少有八次想摔東西的衝動。
“做什麼！”他放下手中已經握得發熱，卻始終沒有下筆的狼毫，冷冷問道。
顧采薇嘻嘻笑：“冬夜漫漫……”
“直接說。”宋鐸打斷她的話，什麼叫“冬夜漫漫”，難道她要自薦枕蓆麼？說起來，他大概也不會拒絕，不過明珠還在這裡，這樣胡鬧他可不許。
顧采薇不知道他已經想得辣麼遠，有求於人，她說話就客氣：“子曰，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所以，表哥，我們請你玩紙牌。”
明珠穿好衣服也跟出來，拉拉她的衣袖，帶着急切和懇求道：“顧姐姐，我們快回去吧，別吵大哥了。”對於宋鐸，她從來敬重有餘，親近不足。
“進來吧，門沒栓。”
明珠都快哭出來了，宋鐸說道。
顧采薇衝明珠露出得意的笑容，拉着她進屋。
“表哥，寫字多無聊。”看着炕桌上的文房四寶，顧采薇說道，“來，我教你玩紙牌。明珠，站在地上幹什麼，快到炕上坐。”
明珠衝宋鐸行了禮，怯怯地站在一邊，嘴脣動了幾番，才低聲說：“大哥，擾到您休息了。顧姐姐看我睡不着，才陪我玩的，您別生氣……”
她本以爲宋鐸會不耐煩地讓她倆走，不想他竟然拍拍自己左邊的位置，對她說：“上來坐，你身子弱，地上涼。這裡暖和。”
明珠激動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嘴脣哆嗦着說不出話來。印象中，大哥極少跟自己講這麼長的話，也不會直接關心她身子弱。上好的補品流水似的往她院子裡送，但是這樣貼心的話，從來不會當面講。
“快上去。”顧采薇推了她一把，自己跳到對面位置，正要脫鞋，聽宋鐸喚她去沖茶。
“真難伺候。”她嘟嘟囔囔地放下紙牌，從炕上下去，對明珠說，“等等我哈，加兩塊柴火水就開了，很快——”
風一樣地拎着茶壺跑出去。
“顧姐姐——”明珠有些慌了。
她從來沒有跟宋鐸獨處過，以前都是丫鬟僕婦陪着，現在這樣，她很緊張，手心裡都是汗，垂首不敢說話。她幾乎能感受到大哥身上皁角的香氣，這讓她更加緊張。
宋鐸似乎沒發現她的異常，輕描淡寫地問：“你這兩天，可適應？”
明珠忙不迭地回答：“多謝大哥關心，有顧姐姐費心照料，一切都好。”
宋鐸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大概被顧采薇傳染了，已經習慣她說話直來直去，跟明珠說話突然覺得有些累，停頓了些許又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不好意思跟她說，就來跟我說。”
明珠受寵若驚地答應。
她正手足無措的時候，救星顧采薇端着茶壺和茶杯進來，還有兩碗紅糖水。
手裡拿着一小塊臘肉，顧采薇順手丟給在地上急得團團轉的雪團。雪團汪汪汪地搖搖尾巴，叼着去自己炭爐旁邊的小窩裡吃去了。
顧采薇給宋鐸斟茶，把紅糖水推到明珠面前一碗，自己留一碗：“咱倆不喝茶，喝了回頭睡不着覺就難受了。”
宋鐸怒，喝了睡不着，爲什麼還給他喝！
顧采薇似乎看出他所想，故意氣他：“紅糖水都是女人喝的，表哥你不會也想喝吧。”
宋鐸瞪了她一眼，生氣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滾燙，他強忍着吞下去，差點燙掉一層皮，對顧采薇怒目相視。
“你要喝茶水，我想提醒你燙，也來不及了……”顧采薇聳肩攤手，幸災樂禍地說道。
明珠趕緊關切地問：“大哥沒事吧？顧姐姐，有燙傷膏嗎？”
宋鐸冷着臉說：“沒事。”
“來來來，我來講規則。”顧采薇拿起自制的撲克牌，開始講起來。明珠有“跑得快”的經驗，所以很快就懂。
“表哥，學會了麼？”顧采薇講得很快，一遍過後，轉頭問宋鐸。她纔不會承認，她就是故意快點說，讓他出糗呢。
“開始吧。”
沒想到，宋鐸直接喊開始。讓你裝，一會兒就得漏餡。顧采薇心裡想着。
不想第一局就被宋鐸搶了地主，大獲全勝。
“巧合而已。”顧采薇不服氣，邊洗牌邊說道。
宋鐸不理她。
第二局，第三局……宋鐸像開了掛一樣，一連贏了十幾局。
“不玩了，沒意思。”顧采薇挫敗地趴在炕桌上，“你手氣太好了，老天爺也欺軟怕硬，沒法活了……”
“那你來抄一會兒《女誡》，讓明珠給你講解，我就在旁邊看着。”宋鐸不緊不慢地說道，順手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手邊的戒尺，右手拿着，輕輕在左手手心敲擊。
“繼續玩，我就不信我贏不了你！”顧采薇看着那戒尺，突然搶過來扔到一邊，打了雞血一般恨恨地說。
宋鐸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瞭然姿態。
明珠：“……”
她怎麼就這麼羨慕顧姐姐，在大哥面前也這麼隨性，不像自己，小心翼翼的不敢說話，不會讓大哥高興。她看得出來，剛纔大哥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帶着溫暖的笑意，彷彿融化了眼底的寒冰。
“明珠，別發呆，該你拿牌了。”
“哦，好。”
三個人一直玩到子時纔回各自屋裡休息。
“大姑娘，救命啊——”
顧采薇覺得自己纔剛躺下，就被外面猛烈的敲門聲，不，準確地說是砸門聲和女人的呼喊聲吵醒。
明珠也醒了，等顧采薇點亮油燈，就見她一雙大眼睛裡充滿驚恐。她是想起來大哥生死未卜，府裡被御林軍圍住的情形。
“你好好躺着，別怕，應該是村裡或者周圍有人急病求醫，我去看看。”顧采薇一邊繫着盤扣一邊說道。“聽到了，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