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倒是沒有驚訝麥冬的反應,他慢慢走到牀沿邊,有些悽苦的樣子。
“你真的不想見着我?”
麥冬沒吭氣,反而把被子裹得更緊。
不過她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人的眼睛,杜仲還是看清楚了她一身的傷。
這個時候,怎麼說,也不能逼問一個傷者。
白棠衝着杜仲輕輕搖手,示意讓她來開口。
“麥冬,你哥哥以爲你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才跑到這裡來的。”
“就讓他當我死了吧。”
麥冬悶着頭說了這麼句話,就沒下一句了。
白棠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明明都很擔心對方的,怎麼見了面,卻變得這麼尷尬了。
她想一想麥冬先前和她說的那些事情,大概心裡頭有數。
麥冬和白旗山的那些事情,興許沒有告訴過杜仲,等她想要回頭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說話的權利了。
有些事情,當時沒覺得自己做錯,等回頭的時候,卻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麥冬,你沒事,我很高興的,真的。”
杜仲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你給我在前院等着,你要是今天來了又走,不就是一刀往她心上捅嘛!”
白棠呵斥了一聲,杜仲的雙腳慢下來,卻沒有停。
“江大海,給我攔着這個沒出息的,他今天要是想不把話說清楚就走出這扇院門,你給我打斷他的腿。”
麥冬捂在被子裡,只會亂哭一氣。
“大姐兒,你讓他走,你讓他走。”
白棠也不同她客氣,將被子直接給扯開來。
“我這人最恨彼此之間,明明可以說清楚的話,非要用彆扭的樣子來拖拖拉拉。”
麥冬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
白棠俯視着她,冷冷來了一句:“真醜。”
麥冬被她這樣罵着,反而漸漸收了眼淚,這是沒臉再繼續哭了。
“有話說話,有事說事。”
“我,我不知道說什麼。”
“你乾孃兩口子都走了,他沒走,是爲了什麼?”
麥冬沒聲音了。
“是因爲他以爲你死了,想找着你是屍首,給你買口棺材,好好入土爲安。”
“他,他應該也跟着走的。”
“爲什麼,他大好男兒,被你牽連的不夠,你還一句話,打算把他送回到老家的鄉下去養老啊。”
麥冬被白棠一說,又想笑,又不敢笑,臉上五官都扭成一團了。
“我,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是個什麼意思!”
“我不想他再受我牽連。”
“那你住在我這裡,我還要受你牽連呢,你怎麼不爬出去,讓我也省省心。”
麥冬像是受了驚嚇,一雙眼瞪着白棠,不知道這麼絕情的話,怎麼會是大姐兒說出來的。
“你爬吧,我不攔着你。”
“大姐兒,我還要做牛做馬服侍你的。”
“我承受不起,來,你爬走吧,從這裡爬出院子,再爬出去。”
麥冬的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她哪裡敢真的爬啊。
倒不是說她不敢出去吃苦,她就怕還沒真爬到院門,雙腿就被白棠真打斷了。
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
“我,我不走的。”
“那你還讓杜仲走。”
麥冬掙扎了會兒,知道怎麼說,都說不過白棠了。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是她瞎了眼,是她毀了自己的身子,是她不要臉,是她把所有一心對她好的人都給辜負了。
“想明白了沒有!”
麥冬木訥的點點頭。
“想明白就好,既然把小命撿回來了,就給我繼續好好過日子,也別害別人。”
麥冬繼續點點頭,除了點頭,她沒別的想法了。
“他就進來看看,又沒要你做什麼。”
“都是我的錯。”
“嗯,這是真想明白了,這裡只有你做錯事,你就認命,一輩子都不許在我面前回嘴,一輩子都只許聽我的話。”
“我知道了。”
白棠這纔有些滿意的樣子,衝着外頭喊。
“江大海,那個要走的還在嗎?”
“在,在喝茶,他說要喝酒,我說給不起,沒錢。”
“讓他進來。”
“他說不想進來。”
“那麼,你一腳把他踹進來!”
江大海那是真聽話,下一刻就聽到一聲連滾帶爬的動靜。
麥冬差點被驚得坐起來。
白棠一手把她往下按。
“擔心什麼,江大海還能打死他嗎?”
麥冬不動了,她知道要是大姐兒是真的在生氣。
這會兒說一句不如意的話,那都是明晃晃的挑釁。
她不敢得罪大姐兒了,真的不敢了。
杜仲算是跌跌撞撞的進來了,眼角多了一塊烏青。
唔,樣子挺符合白棠要求的,江大海做的很好。
“還跑嗎?”
“不,不跑了。”
被打怕了,原來大姐兒是真的要打人的。
“那你呢,你還哭着嚷着不要見人嗎?”
麥冬的膽兒都是一顫,那塊烏青真刺眼,她都忘了自己一身都是傷。
“不,不,我要和他說兩句話。”
“我能留着聽聽嗎?”
“能!”這一回,兩個人都很有默契了,一塊兒開口閉口。
“那就好,江大海,你去忙你的,有事兒,我再喊你。”
白棠給自己搬了張椅子坐下來。
杜仲偷偷從窗口看一眼江大海,確定他已經回到後院做事,才放下心。
“我真不知道你沒死。”
白棠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阿澈就沒告訴他,還是想要留着這份人情,送給她的?
麥冬趕緊接話道:“我想養好了傷,再給你捎個信的。”
哦,剛纔是誰在喊,就當我死了吧,心口不一的。
“那就好,你還活着就好,能夠留在這裡更好,我,我就放心了。”
“大姐兒對我很好,香菜也照顧我照顧的很好,我答應了大姐兒,下半輩子,做牛做馬償還我欠她的債。”
白棠還是不吱聲,那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要求。
沒想到,杜仲還覺得很理所當然。
“是,跟着她纔好,能一直跟着更好。”
“哥哥,我做錯的那些事情,你要是怪我的話,過來打我兩巴掌,解解氣。”
又來了,白棠差點翻白眼,你這一臉一身的傷,讓人打你兩巴掌,那不是解氣,那是太明顯的苦肉計。
誰能下得去這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