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聽着他孩子氣的話,沒好氣的把人往下轟。
“到了,到了,都下去,我住哪裡,你都沒打聽,你就同我住,你是我什麼人。”
“我是你的堂弟。”
白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特別認真。
“我後來想明白了,你不是壞人。”
“你錯了,我就是壞人。”
白棠板着臉答道,壞人才能把白家的蛀蟲一隻一隻抓出來,讓白家不得安寧,她不能說做這些是爲了白家好,至少不能再壞下去。
她原本打算把三個孩子放下去,立時走人的。
再要她從頭解釋,她沒這個耐心。
結果,眼尖的遠遠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特意關照過的。
白棠沒來得及走,有大嗓門喊她。
“大姑娘,大姑娘請留步。”
白棠一聽聲音是裘婆子,以往受過她的照顧,總不能當沒聽見。
老夫人就是個老人精,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裡,什麼人不派,把裘婆子從藥坊弄出來做門房。
裘婆子的眼睛如今是中用了,居然也能答應。
“大姑娘到了家門口,也不進來坐坐嗎,我前幾天才做了香膏,還說要給你送過去的。”
白棠默默看着她,不是人人都同她過不去的,裘婆子從頭到尾都對她很好,幫了不少忙。
“老夫人這幾天很是惦記着大姑娘,以前要是有什麼不妥,那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人,她年紀大了,偶爾犯糊塗,你不能一直氣得不回來。”
“不是我不回來,是我已經被逐出白家,族譜的名字都去了。”
“名字算什麼,當年你父親的名字被老爺子劃了,最後還不是帶回家來。”
不提父親的事情,白棠還能夠心平氣和的說話。
一想到那些揪心的事情,白棠簡直立馬就想拔腿走人。
“阿棠,裘婆子的話沒錯,你來都來了,幾個弟弟妹妹也帶回來了,就沒話同我說說?”
哪個腿腳這麼快,嘴巴這麼碎,怎麼才說了兩句話,老夫人就能出來,跑到大門口了。
這是光着腳,拼老命跑出來的吧,否則哪裡來的速度。
“沒什麼要說的了。”
“你四叔人呢?”
老夫人沒問應氏在哪裡,老三已經說了,應氏怕是多有不妥。
加上藥田那邊出了那麼多的事情,既然不是老三做的,總要有個人。
老夫人的悲哀就在這裡,老三才洗脫了嫌疑,老四接着填補上去。
如今,見白棠送孩子回來,不見大人,心知大事不妙。
能夠強撐着問這些話,已經很是不容易。
白棠站定腳,轉過身,剛想不客氣的把白旗河的死訊告訴她。
兩個人打個照面,白棠嚇了一跳。
這纔多久沒見面,以前聽人說一夜白頭,老夫人雖然不至於那麼嚴重,可面相上頭,至少老了十歲。
以前保養極好,看着還像箇中年婦人,如今是徹徹底底的老人了。
甚至連下垂的眼角,都長出老人斑。
白棠沉默不語,老夫人大概已經猜到不少,所以纔會變得這樣。
天底下最爲慘烈的事情,不過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夫人十多年前受過一次苦,當時年紀還年輕些,加上老爺子還在世,如今再雪上加霜的來一次。
白棠有些擔心她的身體是否吃得消。
真相能不能說。
老夫人晃晃手,讓桔梗先把三個孩子帶進去,裘婆子很識趣的也迴避了。
白棠身邊只有那個車伕,那是阿澈派來保護她的,不會離她太遠。
這是非常時期,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對白棠出手,要格外小心。
老夫人看一眼車伕,沒有要求讓他離開。
她很明白白家的處境,好一步,還是差一步,恐怕都要這個被她親手趕出去的長孫女來決定了。
“你說吧,你四叔怎麼了,我,我承受得起。”
白棠知道瞞不過去的,把白旗河已經服食烏香多時,毒癮發作起來,自己撞牆身亡的經過,簡單說了。
然後,老夫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白棠生怕她猛地就倒下去,緊張之下,不由自主的往她身邊靠近,一隻手伸出來,想要扶住她。
沒想到,老夫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白棠吃痛,卻沒有揮開,畢竟是她的親祖母,不至於會害她性命。
“真的,他真的是撞牆死的?”
“是,看守的人,也沒有想到會這樣,來不及阻止。”
“當時,應氏那個賤人在哪裡!”
“她被關押在別處,她纔是這一連串事情的主謀。”
“這個賤人,我要殺了她,我要千刀萬剮了她!”
老夫人口吐惡言,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
白棠離得近,看到她的臉肉簌簌發抖,樣子有些嚇人。
“她不會有好下場的。”
老夫人全身抖得像是深秋被風颳過的一片枯葉,就在白棠以爲她要暈厥過去的時候,她居然強行讓自己深呼吸,慢慢平靜下來。
“阿棠,整件事情都牽扯到了白家,白家是不是保不住了?”
“應氏是主謀。”
這個不是安慰的話,而是事實。
“老四死在前頭,是不是就不會追究他的過錯了?”
“應該是,人都死了,他也是輕信了應氏的話而已。”
“很好,很好。”
老夫人像是突然都想明白了,白旗河要是沒死,後面一連串的事情,沒準會把白家拖到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今,白旗河一死,剩下的罪名,都讓應氏揹負,白家至少能夠解脫開。
難怪,一炷香之前,郡府朱大人派來的官兵,陸陸續續都退走,就剩了四五個眼線,看守也沒那麼緊迫。
白旗山趕緊趁着機會跑出去,看看外頭的形勢。
老夫人沒有攔着他,能有機會跑出去看看,總沒有錯。
只是,她說明白家暫時不適宜辦喜事,白旗河要娶新婦的計劃,最好先暫緩一下。
白旗河是受了驚,吃了痛的,憋着一股子勁,趕走了淩氏,要娶所謂真愛的女子。
本來,腦子一熱要做的事情,冷靜下來覺得老夫人的話沒有錯。
官兵都差點把白家圍剿了,這時候要說辦喜事,自己都歡喜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