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子大,幹活纔有勁頭。”
“大姐兒,你纔好些,又跑出去做什麼,後院的事情,早點晚點又不急。”
白巖將飯碗放下來道:“你娘擔心你,又不敢對你說。”
“我最聽話了,娘不用擔心。”
徐氏笑着從她手中把石娃接了過來,有些話,沒有明說,大姐兒越是能幹,家裡頭就越是不捨。
但是,大姐兒的行事風格也與他們倆口子越來越不像,徐氏想到她真實的出身,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
“就是太能幹,才叫人不放心。”
白巖衝着徐氏使了個眼神,讓她們迴避了。
“大姐兒,後院的院牆敲開了,然後呢?”
“然後把院子整個擴出去,擴到如今的三個這麼大。”
白棠大致在心裡頭算了算長短面積,差不多就是三個。
“你要這麼大一塊地?”
“才半畝田。”
“家裡本來有兩畝田的。”
“爹,那兩畝田,實在貧瘠,種個玉米都不壯,你看看我家曬的那些玉米棒子,喂喂雞差不多,自己來吃的話,又老又硬。”
“你知不知道,佔了這半畝地的後果是什麼?”
“被村子裡的人說閒話?爹,你怎麼不想想,白家欠着外債的時候,那些人還不是沒一天停頓的說着白家的閒話。”
嘴巴長在那些婆娘的身上,要麼嚇得她們不敢有動靜,要麼手裡頭有真憑實據,讓她們無話可說。
白棠做不到前頭的,只能勉強應付後面的。
“這半畝地不是白家的。”
“誰說不是的,爹,你糊塗了,這半畝地就是白家的,是你當初就買下來的,只是那時候家裡人少,不想院子太大,費工夫折騰,就擱淺在一邊。”
“你說什麼?”
“後來,手裡頭沒有閒錢,想改大點都不成了。”
白巖呆在那裡,說不上話了。
大姐兒把邊邊角角的細節都想齊全了,就是那長了心眼的大人,都沒她那麼厲害的。
“還好,上一回爹出去一次,見了個遠房親戚,親戚是個富庶之家,指縫裡頭隨便掃一掃,就夠我們一家子花銷,所以,爹想趁着田裡活不太忙,將家裡頭重新收拾收拾。”
白棠攤攤手笑道:“不就是這樣嗎?”
怎麼爹爹一副被雷劈過的表情,是她說得太輕鬆容易,讓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方纔說了什麼!”
白棠好耐心的,把前頭的話,原原本本,又給說了一次。
白巖的一隻手始終搭在被沿外頭,這會兒簌簌發抖,抖得實在厲害。
白棠想要忽視都不能裝看不到:“爹,我說的都是想好的詞,地契已經拿來,不會有事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白巖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白棠的腦子算得好使,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有反應過來。
她知道了什麼,知道李叔怎麼有辦法弄到地契的?
拜託,作爲一個堂堂的保長,村子裡的事情大小都可以歸他所管,一塊沒有人認領的地又算什麼!
白棠早就覈算過,一畝良田的市值。
她看過後院的土壤質地,同樣是一個村子裡的,要比自家的兩畝地不知好了多少。
那麼半畝地,最多也就是五兩銀子。
她不會短缺,她就是想走個捷徑,拿下這塊地,再好好發展發展。
李叔的心裡又何嘗沒有一把小算盤,市值和私下操作能是一樣的錢?
絕對沒有可能,僅僅是方纔,李叔就說多了一兩銀子,至於是不是一兩,白棠沒有要追查到底的意思。
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她將地契拿出來,攤平在白巖面前:“爹,和家裡這兩間房,還有兩畝地的地契是不是一樣的?”
白巖細細看過,點了點頭:“一樣的。”
“爹看得出破綻嗎?”
“看不出。”
“爹湊得這樣近都沒有破綻,別人又怎麼看得出來,所以爹不用擔心其他,我只說一句,這地不是我們白得的,花了是和市面上一樣的價錢。”
白巖也不是老古板,又知道白棠一貫行事周密仔細:“你把地契收好,萬一有人鬧起來,還要靠它撐腰的,千萬不能丟了。”
白棠聽爹鬆了口,笑着點點頭,丟不了,值五兩銀子呢。
忽而,那笑容凝結在了臉上。
爹方纔問的那句話,壓根不是指這張地契。
爹問的是,你怎麼知道的?
白棠吸了一口氣道:“爹,我們白家是不是真有個富人親戚,你那天出遠門,就是想上那邊去求救!”
“大姐兒,你把地契收好,我有點累了。”
“爹。”
“不許再問了!”白巖猛地擡高了聲音,不讓她繼續往下說。
白棠到底心裡頭敬畏他,不敢再多說,見他想要躺下都有困難,怎麼還敢氣他。
“爹,我來扶你。”
白巖掙了掙,他素來對白棠特別好,這樣發火已經是難得。
“爹,我不問了,以後你不許我說的,不許我問的,我都不會去碰,爹,你別生氣傷了身體。”
“我沒有生你的氣。”
白巖吼了她一句,自己先心疼了,大姐兒爲了家裡頭的這些爛事,半條小命都搭進去了,他做爹的,除了躺着,只能躺着。只能乾着急,一點忙都幫不上。
他有什麼資格訓大姐兒,更何況,大姐兒在這個家裡頭,待不了多久日子。
白巖每次想到這些,一顆心都快整個泡進黃蓮水裡頭,要多苦有多苦。
偏偏,他還要瞞着大姐兒,不能讓她知曉,但是眼見着她越來越聰明懂事,恐怕是瞞不住了。
如果真瞞不住,白巖擡起頭來看看她:“爹不會生你的氣。”
白棠一點都不介意:“爹,你先歇會兒,我帶回來的藥,每天要記得吃。”
白巖還想再說兩句,後院又是一通猛敲猛打的架勢,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原路都嚥了回去。
還是再等等,等等同大姐兒說明白纔好。
白巖低下頭來,算了算白棠及笄的日子,只剩下五個月了。
怎麼才一轉眼的功夫,好不容易拉扯長大,亭亭玉立,像朵花一樣的孩子,要被人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