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澈有點理解,時隔十多年,母后依然對當時的那些宮中事,耿耿於懷。
按理說,當時母后貴爲太后,和一個沒有正式冊封的醫妃,可以很少交集。
這會兒,才見到曲牧夷一次,要不是他對自己,對白棠都有信心,估計能被她氣得不輕。
看起來,白棠不但長得像父親,脾氣性格也都遺傳了白旗萬。
謝天謝地,曲牧夷要是再驕橫點,估計就和盧娘子堪比姐妹花,他再想想上官先生的慘烈狀,默默的又感謝了一次已經過世多年的岳父。
岳母是死而復生了,岳父卻是真的早逝。
“我的臉,太皇太后見過以後,還有什麼疑問?”
曲牧夷沒太當回事,她反而更在意中間失憶的遺憾,讓唯一的親生女兒,流落在外,不曾撫養成~人。
“十幾年中,我在那個小村子待着,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曾經有什麼親人,那種感覺很痛苦,不是常人能夠想明白的。”
太皇太后說不出話了,她自然記得醫妃的臉,還一度深深以爲,如果沒有那張臉,醫妃什麼都不是,結果再見到佳人,真的再見不着當年的容貌。
偌大的宮殿中,安安靜靜的。
曲牧夷忽然笑起來:“我知道不是宮中之人下的黑手,也沒有要來算舊賬的意思。”
蘇子澈心念一動,他擡眼,白棠也正好在看着他,兩人想到一處去了。
“你想的明白就好。”
“能明白,先帝應允我走的,我也不曾有所虧欠,更何況出事的時候,先帝還在世,他如果不想傷害我,那麼宮中就沒有人能夠做到。”
“那你知道兇手是誰?”
“我與夫婿得罪了碧逑國,那些人陰魂不散,我們本來可以輕易避開,後來我懷~孕了,事情變得越來越艱難。”
曲牧夷將面紗整理了一下:“不說這些了,不是至親相殘,碧逑國,那是世仇。”
她冷笑着,沒有往下說。
說實話,太皇太后還真的有些擔心,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派人做了這些,儘管沒有出手過,可指向太明顯,再加上阿澈對白棠百般好。
如果要太皇太后解釋,這種事情,高高在上的她是做不出來的。
到時候,母子相互猜忌,存了心結,不是便宜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太皇太后沒想到,曲牧夷的性子依然那麼爽直,沒等旁人發話,就把元兇給說出來了。
碧逑國,的確是世仇,甚至是國仇家恨了。
太皇太后輕輕鬆一口氣,其實等到置身事外以後,才能看清楚,爲什麼當年先帝會對這樣一個女子,念念不忘。
要說美貌,宮中從來不缺的就是美人。
要說醫術,醫妃當時的醫術還不夠精進,否則也不用混進宮中來勤加研習。
大概正是這種磊落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先帝。
“母后的病還沒有痊癒,應該先好好休息。”
蘇子澈見白棠明顯還有太多問題想要問生~母,礙於在太皇太后面前,太不方便,不如先出宮,再從長計議。
“太皇太后那是心疾,只要放得下,很快就能痊癒。”
“要不是你突然出現在本宮面前!”
“時機到了,我不得不來。”
“你別想害了一個又一個。”
“從來沒有害人之心。”
“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白棠簡直不忍心繼續聽這種對話,太皇太后明明一直端莊高傲,怎麼會意氣用事到這種程度。
還有她的母親,難道進宮不就是想嚇唬一下太皇太后這位故人。
母女連心,別說她想太多。
太皇太后其實是真心不見着曲牧夷的,如今不得不見,強打了精神再抗爭,後腦勺跟着一抽一抽,都快要疼炸了。
蘇子澈畢竟不忍心母后當真病情加重,輕咳一聲又開口了。
“既然太醫都開了藥方,請母后按時服藥,我們會再來看望母后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白棠想,要是母親非要留下來,要不要請阿澈直接把人劈暈了帶走。
雖然太皇太后反對她和阿澈的婚事,如今見着母親,她算是能明白太皇太后的難處了。
要是一個女子貴爲太后,貴爲太皇太后,還要這麼憋屈,換了是她,她也生氣。
“病人需要休養,那我也告辭了。”
曲牧夷纔算沒有回絕,太皇太后絕對也不會挽留的。
白棠挨着她身邊,走出十多步,忽然發問。
“母親,你對那個潛伏在太皇太后身邊的侍衛做了什麼?”
這一個問題,也是蘇子澈很想問的。
岳母對阿四做了什麼。
“是那個黑衣黑褲,從頭黑到底的嗎?”
白棠想都沒想,這個形容,肯定就是阿四。
“我用了一點迷煙,然後又給他施了個催眠術,他在宮殿的屋頂上睡着了。”
“睡了兩天?”
“嗯,差不多。”
白棠伸出手來,一臉的無奈:“解藥呢?”
“再躺幾個時辰,就自然醒過來了。”
“解藥呢!”
曲牧夷才掏出一顆淡金色的蠟丸:“對着他,捏破後離開,最多半柱香就醒了,他不會記得中間失去的兩天。”
白棠差點想拍桌子,這還是沒出大事,萬一呢,這不是添亂嗎!
蘇子澈倒是不計較這些,以他看來,岳母沒有武功,阿四居然會被迷暈,那就是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
要是對方要的不是玩笑,而是阿四的命,那麼從此以往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了。
曲牧夷看了看白棠的臉色:“阿棠,見着母親,別人不都應該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嗎?”
“母親想要的話,我也可以。”
“不用,不用,你長得這麼好,這麼乖,母親很安心了,以前看着你父親的那個書童就很靠譜,果然把你養得很好。”
“母親想起過往的事情以後,有沒有打聽我這些年的事情?”
曲牧夷本來還應該是帶着點笑容的,聽了白棠的這句話,忽然沉默了。
蘇子澈知道阿四的落腳點,很快去給放了解藥,再飄然落地。
見着母女兩人站在原地,氣氛有些凝固。
“回去再說吧。”
他一手牽了白棠,另一手示意岳母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