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芩看那盆裡的血水,眸光一凜,大步走上去,“怎麼回事兒?”
“夫人!是…。”封未正要解釋。
就見墨珩快步從屋裡出來,還是臨走穿的那身玄色細布長袍,神情有些不好,倒也不像受了傷的樣子。
“我沒受傷!”墨珩看她擔心,揚起嘴角過來。
裴芩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墨珩看了眼隨行的人,讓奶孃先抱犯困的九兒去睡覺,他小聲道,“和慶王。”
裴芩驚詫的挑眉,蕭光珌咋會受了傷到她們家來了!?
裴芫和裴茜一聽是和慶王,臉色都變了變。
掃了眼門屋裡門窗緊閉,裴茜嘴角微動。這個和慶王就是給醬油下毒,想要按個罪名把她們全家滅門的王爺。雖然用了藥,長姐身上還有淺淺的鞭傷的印子,嚴刑逼供的掉了半條命的。他還想當皇帝,要爭皇位,告訴永安王,過來殺了他乾淨!
屋子裡不光蕭光珌,還有另外兩個隨行的貼身護衛在。
進了廚屋,墨珩這才低聲跟裴芩解釋了原委。
墨珩幫着策劃了兩江總督案,本來說的是由幕僚心腹來見他,蕭光珌卻急於萊州府的金礦,親自過來見墨珩,也想趁機試探一下墨珩的忠心,然後抹黑太子一把。
他安排了殺手刺客過來刺殺他自己。卻不想刺客不止一波,墨珩也沒有‘挺身而出’保護他,反倒讓他自己受了重傷。
後面還有死士追殺他們,墨珩只得應蕭光珌要求,把他帶到原陽縣來。
裴芩聽完啥也不說了,若論心黑,這傢伙絕對要算得上頭號!他這一‘順水推舟’,可讓蕭光珌受苦了!想到這,頓時覺得心裡好爽啊!那盆血水也變得如此順眼起來。恩,再多流幾盆就好了!
墨珩握了下她的手,在她手心裡撓了下,“你們這是去哪了?逛街買東西?”
“來置辦秋裳的。常老太太聽說了,就邀了我們過去玩。”裴芩說着眉頭微皺。蕭雍還大模大樣在她們家住着呢!別的人認不出來,難道蕭光珌這個親叔叔也會認不出!?
張庚山負責出去抓藥,順便傳話兒,讓蕭雍隨着常詠麟先去常員外家住。
早先裴文東三個到縣學裡唸書的時候,常員外就收拾好了院子出來,給裴文東他們三人住。
只墨珩在縣城買的有個小別院給裴芩做聘禮,平常他們誰來了就住一天,一個老僕看着屋子,做些灑掃的雜活兒。裴文東不想麻煩,沒有去常員外家,和蕭雍住在了小別院。常詠麟不想跟兩人分開,自小都是一塊唸書學習,回到家他做算術也不方便,就也搬出來住在小別院。租了個廚娘,到時辰就過來給他們做做飯,衣裳自己洗。
小別院買在鬧中取靜的巷子,也正適合學習,也方便他們招待同窗的好友一塊切磋。
可現在蕭光珌來了,就算只是養傷,至少也要住上幾天。不說住不下,要是讓他認出蕭雍,他們也只能冒險,把蕭光珌幹掉了。
蕭雍知道這個時機,把蕭光珌殺了不是太難的事。但他若死在原陽縣,墨珩和裴芩就脫不了干係。何況還有江本新這個縣令,是蕭光珌的人。所以,下學後,就跟着常詠麟回了常家。
裴文東回來,收拾了書本課業和他的幾件衣裳,也到常家來。說是家裡來了客人,先到常家借住幾天。
常員外自然歡迎之至,屋子一直都是打掃乾淨的,立馬讓下人再去收拾一遍,點個薰香,讓廚房重新做飯,安排下以後幾天的飯菜。
蕭光珌昏迷了大半天才醒,看着墨珩,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本想給墨珩個機會試探一下,讓墨珩爲他擋一劍,現在卻成了他受傷倒下,而墨珩安然無恙,“你的手,真的沒治好的可能了嗎?”堂堂墨九公子,絕世風華,卻成了個殘廢。
墨珩看了眼右手上顯眼的傷疤,微微嘆了聲,“看了不少大夫,已經沒有可能治好了。如今也已經長好,勉強能拿點小東西,也已經很好了。”
蕭光珌看着他道,“你對原陽夫人,果真是用情至深啊。”
“內子她救我於危難,數年不離不棄,若非她,我今日即便還有條命在,也是悽慘自棄,苟延殘喘了。”墨珩解說。
蕭光珌點點頭,“從醬油下毒案,本王就知道你是個至情至義之人。”
“王爺謬讚了。王爺先在此養傷,等傷勢好轉,估計王爺的人也該處理完刺客趕過來,到時臣再護送王爺回去。”墨珩說着拱了下手,下去拿飯。
封未把熬的小米粥和藥膳雞湯,兩碟清淡小菜端過來。
蕭光珌急行趕路,已經三四天沒有吃好睡好,看到這金黃色的小米粥陪着綠油油的小菜,食慾就上來了,吃了大半才放下筷子,漱了口,就問,“怎麼不見面你夫人?”
墨珩眸光微閃,“王爺在此養傷,內子不敢驚擾。”
“無妨。是本王打擾了。”蕭光珌擺手。
裴芩只得來拜見。
蕭光珌還是在牢裡和出刑部大牢的時候見過裴芩,之後再沒見過。那時候的裴芩接連受刑,悽慘又狼狽。如今再見,蕭光珌仔仔細細的打量裴芩。看她也不過相貌清秀略標誌些,低眉順眼的,打扮也不華貴講究,除了掙錢的主意多,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讓墨珩和沈頌鳴都爲她傾心。墨珩幾次流露對她的愛重,沈頌鳴更是至今未娶。
“聽說你女兒也很大了,剛纔還聽到她說話聲。”蕭光珌又問。他是不把墨珩身邊所有親屬摸一遍,放不下心。
裴芩看到他蒼白失血的臉就暗爽,出去吩咐了奶孃,把九兒領過來,教她問好。
“王爺爺好。”九兒以爲王爺就是叫爺爺的,只是有些疑惑,爲啥別的爺爺都年紀大了,這個王爺爺卻這麼年輕。
“王爺不是王爺爺。”裴芩提醒。
九兒好奇的打量蕭光珌。
蕭光珌卻笑起來,招呼叫了她到跟前。
墨珩和裴芩對視一眼,眼神都暗了暗。
九兒朝牀邊走過去。
蕭光珌看她握着小拳頭,另一個手裡拿個荷包,就問她,“你拿這是什麼東西?”
九兒見問手裡的寶貝,伸開手給他看,“這是豆蟲!”
一個綠油油手指粗的豆蟲露出來,裡面捲曲捲曲的掉在牀沿上。瘮了蕭光珌一跳。
九兒伸出小手緊緊抓住,又打開另一個荷包,倒出來一隻黑色的甲殼蟲。
“這又是什麼?”蕭光珌看着問。
“屎殼郎!”九兒說着伸手逮住要爬走的甲殼蟲。
蕭光珌臉色變了又變,“你這女兒,還真是…。”
墨珩上來把閨女抱走,“驚擾王爺了。”
“哈哈哈!你女兒果真與衆不同!”蕭光珌笑着稱讚一句,卻岔了氣,一陣咳嗽,又咳出了血。
墨珩忙請罪。一旁的護衛也給他順氣,端來漱口水和蔘湯。
九兒嚇的睜着兩個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兩個小手,一手豆蟲,一手甲殼蟲。
蕭光珌收拾好,看着酷似墨珩的九兒,一手抓一蟲,也有些難以想象,驚才絕豔,氣質風華的墨九,生的女兒竟然喜歡玩蟲子。還有那個…屎殼郎…。
裴芩也賠罪了兩句,拉着閨女教,“這個不是屎殼郎,是甲殼蟲。兩個不是一個種類!”
“奶孃說,是屎殼郎。”九兒看着手裡的黑色泛光的甲蟲道。
“屎殼郎頭上不長角,這個頭上長角的,是甲殼蟲!長一隻角的叫獨角仙!”裴芩抽着嘴角教給她。
九兒受教的點頭,“甲殼蟲蟲!”
裴芩拉着她告退,出去洗手。
蕭光珌收回目光,“你夫人和九兒還真是有趣。”一個女孩子,教的去玩蟲子,鳳凰交給她們也能教成野山雞了。
墨珩謙虛了一句,女兒只是年齡小,平常多跟男孩子一塊玩,也隨他們喜歡蟲子而已。
看他還挺滿意的樣子,蕭光珌眸光轉了轉。
外面裴芫要回家,裴茜也回鎮上,她想把九兒帶走。留在這,有那個和慶王在,危險!
九兒跟着爹孃,不想跟她回家,她在這也有蟲子玩。
“小沒良心的!”裴茜在她小屁股上拍了兩下,提醒了裴芩幾句,她回家去。家裡不是離人世間長了,剛坐上不久的醬曲也要檢查,很快也該做中秋的松花蛋了。松花蛋的名聲打出去後,中秋做的少了,肯定不夠賣的。
幾個人一走,小別院頓時清淨了不少,裴芩才懶得在家裡看着蕭光珌,常老太太邀請,就帶着九兒到常府去玩,不能帶蟲子。
常老太太拿了常詠麟小時候的玩具,又讓人買了撥浪鼓,花棒槌,小雞啄米,布老虎等。也夠九兒新鮮幾天了。
裴芩在縣城小住,錢婉秀知道是等着看她的笑話,趙麗娘進門之後,好吃好喝好穿的伺候着,在裴宗理那卻說趙麗娘是清河鎮的,裴芫就嫁到了清河鎮,趙麗娘來找他們,裴芩幾個就趕來了縣城看熱鬧,估計是她們設計的趙麗娘。
裴宗理也有所懷疑,試探了兩次,趙麗娘根本沒見過裴芩,也沒和裴芫說過話,他將信將疑。不過趙麗娘懷着胎兒,不久就要生了,也沒多說啥,只讓她聽夫人的話,做個妾室,不可猖狂到夫人的頭上。
趙麗娘滿口答應,卻忍不住仗着懷孕,想擺姨太太的譜兒,不能使喚錢媽媽和書畫,但小丫鬟和竈上的婆子卻肆意使喚。
裴文臣大了不說啥,裴文盛卻忍受不了,每每看到趙麗娘挺着大肚子在裴宗理跟前做作,就眼放毒光。
錢婉秀已經過了撒嬌邀寵,嬌媚做作的時候。
趙麗娘卻完全放得開,大着肚子還能把裴宗理留在她房裡,次一天就喊腰痠,沒睡好,要滋補。
錢婉秀就吩咐了錢媽媽,每日都買了雞鴨魚肉,天天給趙麗娘補。
菜市上買雞鴨魚肉的都稱讚錢婉秀大肚心也好,一個攀上來的小妾,她要補,就給她補。鄉下閨女又不是嬌養的嬌小姐,身強體壯的,天天補個啥!?錢氏出身大家,但也太大氣,太縱容了。
然後就有人說,裴宗理啥啥都考錢氏,靠着錢家,現在卻寵愛小妾。錢氏對小妾這麼好,肯定因爲裴宗理吩咐了。
錢婉秀又讓人從汝寧府買了不少碎燕回來,“咱們家現在用錢的地方多,鋪子裡的生意卻不太好,燕盞太貴,家裡也都沒捨得吃過。麗娘懷着身孕天天要補,我就買了些碎燕給她燉燕窩吃,也是差不多的。”
“辛苦了。”裴宗理拉着她的手,想了下,就把底下孝敬他的一枚玉扳指換成了玉戒指,拿回來送給她。
錢婉秀嘴上說着讓他不要亂花錢,面上卻很是喜歡高興。
裴宗理笑着拉他進了帳子。
趙麗娘可從來沒有吃過燕窩這種高檔補品,雖然是碎燕,但煮出來晶瑩透明,看着就不一樣。不過她也留着心眼兒,拿出去讓郎中看過沒問題,就開始吃上了。
裴芩過來看傻子瓜子看鋪子,聽了錢婉秀的‘賢名’,忍不住呵呵。
奶孃看她的臉色,就小聲道,“補的太過了,胎兒長得太大,生產的時候容易生不下來。”而且,像人蔘鹿茸那些大補的,懷了身孕的婦人也是不能吃的,一個不好,就吃出人命來了。
“真要難產,就不好了。”裴芩冷呵呵一聲。
奶孃見她去跟常老漢說話,又問八月十五儲存瓜子和花生的情況,拐了下彎去旁邊給九兒買點心,正聽新扯了布過來買點心的婦人在議論錢婉秀的賢惠大肚,她笑了聲買完點心臨走說了句,“補的太過,胎兒太大,生不下來,一屍兩命!”
兩個議論的婦人一聽倒吸口氣。都是生過的,也聽過誰家媳婦兒難產,有不少是因爲胎兒太大的。這麼一想,錢氏還真是險惡用心啊!?
這邊說了幾個地方,那邊立馬就傳了起來。錢婉秀表現的賢惠大肚,給小妾使勁兒的進補,把胎兒養大,讓她生不下來,難產了就是一屍兩命,她反倒還落個美名。
錢婉秀氣的太陽穴突起,握着的拳頭青筋都冒出來了,“果然是她們!”
這樣的八卦流言散播的最快,很快就傳遍了,都在猜錢氏有沒有這麼陰毒!?平常看着也挺不錯的人,雖然嫁進了老裴家,但也不至於這麼狠毒吧!?
流言很快傳到了趙麗孃的耳朵中,她嚇的一個激靈。她從進門,過了孕吐的時候,正是能吃的時候,每天都大魚大肉沒斷過,還兩天吃一次燕窩。原來這個錢氏想不動神色的害死他們母子,簡直太陰險惡毒了!
找裴宗理說,反倒被裴宗理說教了一頓,“天天讓竈上給你做滋補的,你現在懷着身孕,誰還能不同意!?夫人要有心害你,當日也不會讓你進門!你不要聽外面幾句流言,就在家裡亂鬧!”
趙麗娘委屈的噘着嘴,“大人!我怕!我怕肚子裡的娃兒和我的命!”
“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夫人不會害你和肚子裡的娃兒的!”裴宗理有些不耐,站起來,又說一句,“那些有心挑撥的人,倒是有可能害你,你可別長點心眼子!”
趙麗娘抿着嘴扭過身子,想鬧小脾氣,又怕惹了他生怒,她要是被冷落了,日子纔不好過!
錢婉秀把她叫過去,說了一番委屈的話,“……把燕窩都收起來了,以後家裡也改成三天買一次肉,不能超一斤了!那就再也沒有人惡意散播這樣的流言來誣害人了!”
趙麗娘雖然有幾分聰明,卻不是錢婉秀的對手,當即攔住她,“夫人莫要生氣,我也不信外面那些說的!我也是生氣,竟然有人這麼惡毒的挑撥生事,敗壞夫人的名聲,也讓咱們家不得安生。”
“我們仇家厲害,會籠絡人,一個不小心,就能被害了!”錢婉秀嘆口氣。
趙麗娘眼神閃了下,真要是裴芩她們說的,也未必就都是假的。她謹慎起來,問過郎中,不能大肆進補,就剋制了許多。只是美味在前,不吃忍不住,還是時不時會多吃一下子。
裴芩是孕前調養的,她身子底子好,家裡伙食也一直都很不錯,懷上這一胎,到現在還沒反應,也就沒有多注意。天天照常。
裴茜卻不放心,回家幾天,又過來看,“他到底啥時候走啊?”這和慶王竟然還在。
蕭光珌受傷不輕,失血過多,趕路有可能顛簸的傷口復發,長不好,反而化膿更嚴重,就多養了幾天。
他的人已經找過來了,出來時帶的高手,死了過半。
墨珩讓他回去先查一下身邊的人,他是臨時起意過來的,知道的沒幾個人,卻有人來刺殺他,肯定有人泄露他的行蹤。
蕭光珌最恨有人背叛他,他身邊的都是心腹,然而這次秘密出來,卻受了重傷。想到身上的這傷,再看墨珩,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次先說了個線路,回封地。然後讓手下的人秘密勘測另外兩條路,再不能受刺一回了。
臨走,蕭光珌過來抱了九兒。
“王爺!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墨珩伸手接。
蕭光珌擺了下手,讓九兒坐在他懷裡,越看越喜歡的樣子,“你這女兒我真是喜歡!想必長大後,也必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跟我家世子倒是沒差幾歲。”說着拿出來個龍紋玉佩,笑道,“這個就給九兒玩吧!”
一旁的裴芩眼神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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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啥都麼幹,繼續~/(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