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澤有志向,裴文東只有高興的,很快就出去找了個當地有名的夫子,讓謝澤去跟着那夫子唸書。
聽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也沒教出什麼榜上的弟子,謝澤就心裡更加不情願了。
裴文東準備了拜師禮,帶着他過去。
見了人,一個禿頂的老頭,眼還有點歪,謝澤忍不住就臉上帶出不喜來。
裴文東是打聽到了這位歐陽夫子,在這一小片學問很不錯,謝澤的學問他也考校過了,先跟着這歐陽夫子念些日子,等各地人都回來了,再去京城找夫子。
歐陽夫子歪着眼看了看斯文有禮的裴文東,說是考校一番謝澤的學問再決定收不收。
裴文東知道夫子收弟子都有這些規矩,示意謝澤好好對答。
結果一番問答,謝澤答的也很流暢,歐陽夫子卻搖了頭,讓管家把裴文東的拜師禮退了。
裴文東微微皺眉,“歐陽夫子,我這弟弟是有些學問不足,但相信歐陽夫子教導後,將來必能成器的!”
“我收弟子只收心,並只不在學問。”歐陽夫子搖頭。
裴文東再請求,他只不多理會,又去翻書去了。
管家把拜師禮還給裴文東,送他們出來。
謝澤很是不滿不忿,“問題我都對答上來了,嫌棄我學問不好不收。要是學識廣博的,誰還拜夫子!”
裴文東沉聲喊他,“謝澤!”歐陽夫子家的門都還沒出,咋能說這種話!
謝澤抿着嘴不說話了。
裴文東給管家塞了個銀錁子,讓他說幾句好話,他過兩天再來。他還是希望謝澤能拜了夫子,正經唸書。他年紀小,沒人約束,根本沒那個定力自己能念好。
管家沒收,斜了斜眼看謝澤一眼,臨關門前道,“裴少爺!我們老爺收弟子都有規矩,回去問墨將軍就知道了。”
裴文東疑惑,長姐夫知道歐陽夫子收弟子的規矩!?帶了謝澤回家,見墨珩在,就過去請教墨珩。
“他性情古怪,他若不收的,不用再去拜。”墨珩直接道。
“長姐夫認識歐陽夫子?”裴文東奇道。
“他曾經教過我。”墨珩跟着他念過兩年書。
裴文東一聽歐陽夫子教過墨珩,頓時慎重起來,能教出長姐夫,必然還有其他文人大士,只是沒有張揚出去,這歐陽夫子應是個隱士。回去就跟謝怡說了,讓她勸謝澤態度恭敬些,還去歐陽夫子那。多去幾趟,歐陽夫子看到誠意,也會答應收了謝澤的。
謝怡聽歐陽夫子是個隱士,教出過墨珩,立馬勸了謝澤一番,又讓他和裴文東去第二趟。
歐陽夫子這次沒見他們。
連着去了兩趟都沒見到人,更別提拜夫子的事,謝怡想了想,過來求墨珩幫忙。墨珩是他的弟子,由墨珩去說情,歐陽夫子也勢必賣個面子,收下她弟弟。
“夫子既然定了規矩,就沒人去壞這個規矩。你們自己找別的夫子吧!”墨珩冷聲道。
“將軍!將軍大恩,我們姐弟誓不會忘,還請將軍幫我們走一趟吧!”謝怡說着,撲通一聲跪下。
墨珩冷眼睨了她一眼,直接起身離開。
謝怡眼眶發紅,跪了好一會纔起來。心裡卻沒有放棄,名師出高徒,她以後只有指望弟弟,也就只有這一個弟弟,一定要拜個厲害的夫子,學有成就,以後纔有出路。
等了會,見墨珩去內院看過裴芩就出門了,她收拾了下去內院找裴芩。
“哪裡的歐陽夫子,還那麼多臭規矩?”裴芩一聽,就讓黃秋去叫了張庚山來問。
謝怡忙解釋,“聽說教過將軍,學問極好,是個隱士。只我弟弟目前學問不足,歐陽夫子不想收,我就想着,請夫人幫幫忙。”
裴芩皺眉,“那等墨珩回來,我先問問。”
謝怡心裡着急。這些日子她也看了,墨珩對裴芩極爲上心,每次都陪着裴芩吃飯,從來沒跟他們一塊吃過,她如今又在病中,只要她說一句,墨珩肯定就點頭辦了。要是等她去問,墨珩直接一句話堵了,那她弟弟就拜不了歐陽夫子了。
裴芩知道有些高人都有個古怪的脾氣,既然能教出墨珩,肯定是個變態級的人物,謝怡都知道的事,裴文東肯定也是知道的,等墨珩回來,他也自然去找墨珩了。她現在門都出不了,又不能去找那歐陽夫子,先答應下有屁用!?
裴芫帶着高興過來,看謝怡眼眶有些紅的坐在裴芩這,就多嘴問她,“謝小姐是在這裡住的有什麼委屈了?我們家底蘊薄,下人也沒嚴管過,有什麼不周到的,還請謝小姐見諒。”
墨珩在內院住着,原本也沒打算讓謝怡長久住下,就直接安排在了外院廂房住着。裴芫以爲她一個小姐不願意住外院,嫌和外男天天見面,不方便。
她一番話說的謝怡臉色發紅,忙搖頭說沒有委屈,“…。只是謝澤去拜夫子,那歐陽夫子有些規矩,不收謝澤,他又是將軍曾經的夫子,所以我過來想請夫人幫忙。”
裴芫眸光微閃,“家裡的事長姐夫都不讓長姐問了,這事還是讓文東去找長姐夫吧!看說說成不成!不成再找別的夫子,只要用功努力,夫子領進門,修行是在個人的!再好的夫子,也又教不會的弟子。弟子要是學,即便村裡的土夫子,也能教出狀元來!”
話是這麼說,可要真這樣,就不會有名師出高徒這話了。還是有學識的夫子教出的弟子出息大。謝怡也只心裡想想,沒跟裴芫說。裴芫話說到這樣,也不敢要求裴芩了。
她這邊還沒走,那邊黃秋就去見了張庚山,知道了她跪着求墨珩的事,神色頓時有些不好了,“將軍沒有答應,肯定是不能答應。這謝小姐還來找夫人,存心讓人爲難!?”
“這些事就不要去麻煩夫人了,夫人現在正心情好,這些日子傷情也轉好了不少。”不然,公子早沒心情多問謝家姐弟一句了。裴少爺招來的,讓他自己弄去!
黃秋點頭,轉身就跟雪冬和奶孃都學學。在她們家住着,明明寄人籬下,卻還各種要求。白白養着他們姐弟,還不滿意,真是不知好歹!
家裡總共就幾個下人,謝怡的作爲底下的小丫鬟小廝不知道,但黃秋雪冬和張庚山封未幾個都知道。
等謝怡從內院出來,就發現幾個下人看她的眼神變了,她心裡想着寫謝澤拜夫子的事兒,也沒多留心想其中緣由,就回屋等着。
墨珩一出去就是一天,到了晚飯前纔回來,“夫人吃飯了沒有?”
“等着將軍,還沒呢!”張庚山上來回道,跟着他去二門,把家裡的事事無鉅細全部回稟。
墨珩腳步不停的進了內院,洗漱完,換了便裝,直接進了內室,“九兒和喜兒在嗎?”
這兩天沈頌鳴籌備去安東衛的事了,喜兒今兒個已經找了一圈,要找爹。雖然跟裴芩已經親近起來了,但墨珩?不是她爹!她爹可不長這樣啊!
墨珩每每看見喜兒找爹,一張臉就黑成鍋底,能拉多長就拉多長。
喜兒就更不喜歡跟他,要不是九兒和高興,喜兒早鬧起來了。這就不是她爹啊!她爹是那個長得醜的!不是這個長得好看的!
見九兒叫爹,喜兒又是睜着大眼疑惑的瞅着他,墨珩再次想掐死沈頌鳴。最好去了安東衛,以後都別回來了!
裴芩叫他問歐陽夫子的事,“你啥時候還拜了這個歐陽夫子?”
“七歲的時候,跟着他學了兩年多。”墨珩摸摸她的手是熱乎的,吩咐先擺飯。
見他不提,裴芩就猜到了,“這謝澤的學問不好,歐陽夫子不願意收是吧?”
“他書畫琴棋都還不錯,回頭把我們九兒送去,跟着學兩年,就在家請夫子。”墨珩卻說起九兒。
現在朝廷正在籌備糧草,只要糧草籌備齊,他就要帶兵去打戎族了,沒時間在家教九兒。今年九兒已經五歲了,雖然亂七八糟的學了些東西,但還沒正經入學。
九兒一聽要入學,頓時興奮起來,“乾爹說過要給我找個厲害的女夫子,爹!這個歐陽夫子是啥人啊?”
“是個老頭子。”墨珩不喜歡女夫子,見識就不行。
九兒皺着小臉看向裴芩,“娘!”
裴芩夾了塊雞蛋塞她嘴裡,“吃飯吧!”沒看某爹已經黑臉了。
“我還要喂!”九兒立馬貼過來。
喜兒看看,也過來,“我也要!”
墨珩夾了蝦丸喂她。
喜兒看看他,張嘴吃了,扭頭還要裴芩喂。
倆孩子都黏裴芩,墨珩看着臉色好了不少,一家四口吃完飯,除了裴芩,三口人出了三身汗。
飯後蕭雍過來玩了會,屋裡燒的暖和,又給倆小蘿蔔洗了澡,按到炕上認字講故事。
次一天墨珩出門前,碰到裴文東,“謝澤的事就不要再去煩你長姐了,你給他找個夫子先學着吧!”
裴文東疑惑,他沒有跟長姐說。
謝怡看到倆人說話,主動出來跟裴文東說她去找了裴芩,想給謝澤找個好夫子,盼望他成材,以後她只有一個弟弟指望了,她做姐姐的,要全心爲弟弟將來打算。
裴文東一聽她的話,也沒責怪她的心了,“歐陽夫子那我再去一趟,實在不行就去找別的夫子了。”
謝怡欲言又止,終沒有再強求。
裴文東又跑了一趟,依舊沒見到人,只得放棄了,找別的夫子。
墨珩卻忙完回來領了九兒和喜兒出門,帶去了歐陽夫子的小院。
九兒外憨內精,跟裴芩學了半年的算術,沈頌鳴又接着教,還跟着他學了算賬,學了英文,其他沈頌鳴覺得她作爲一個神童該學的東西,亂七八糟給她小腦袋瓜塞了不少。
歐陽夫子看她小小的墨珩一樣,比當初墨珩小小年紀一副老成的樣子實在可愛多了,一問學問,有些竟然還是他不知道了,立馬就來了興趣,“這小女娃娃倒是見識不少!”
“你不願意收,我還把她帶走。”墨珩道。
說到收九兒啓蒙,歐陽夫子捋起他那幾根鬍子來,“我現在老眼昏花,年紀大了,這小女娃娃,我最多也就幫你帶兩年。”
“你老胳膊老腿,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多帶。”墨珩點頭。
歐陽夫子氣的吹鬍子瞪眼。
墨珩囑咐九兒幾句,就把姐妹倆小蘿蔔留下了,他回家去陪着裴芩。
那邊謝澤的夫子還沒定下來,大興縣不小,但之前瓦刺打來,逃難的多,不像京城的百姓,以爲打不進堅固的京城。大興縣的百姓早早跑了,傷亡也很重,想立馬找個大儒夫子卻是不容易。
“謝公子的大舅不是在國子監,肯定認識不少有名的飽學之士,京城也多名學大儒,直接去京城外祖家不就行了!”蕭雍看他找個夫子都這事兒那事兒的,以後還不知道多少事兒,就忍不住出聲。
謝怡聽見了,立馬眼眶一酸,低下了頭。
謝澤臉色也不好了,“外祖母家的屋子修葺好了,我們就搬過去了!”
蕭雍冷笑一聲。
裴文東有些無奈的看着他,讓他別跟小蘿蔔一般見識,不過看着蕭雍,他眼神卻亮了下,看看謝怡和謝澤,拉着蕭雍到一旁去說話,“你不是不準備參加科考?不如你先教他一段時間,等回頭我再給他找夫子。”
蕭雍看他的眼神頓時冷了起來,“文東!謝怡在你心裡有大的地位,爲了她你竟然打我的主意?”他和裴文東常詠麟一塊長大,有非同一般的兄弟情義,即便真有什麼討要的,他自當甘之如飴。可裴文東卻是爲了一個謝怡。
他平日裡多沉穩矜貴,但跟裴芩時間久了,不自覺的就學來了她的直接和毒舌。
這話一出來,裴文東微微一愣,頓時滿臉通紅,“我…。我也不是的…”他是閃現了下那個念頭。不論蕭雍以後能不能走上去,他最起碼也是個王爺,而且不是沒用的王爺。有他教謝澤的點點情分在,對謝澤以後都有莫大的益處。
看蕭雍真的在生氣,他們仨一塊也好幾年了,他脾氣最好,這次第一次見他這樣生氣,裴文東忙給他道歉賠不是。
“原諒你這一次,如果是爲了他們姐弟,沒有下一次!”蕭雍直接把話撂下。
裴文東忙笑着點頭,“好!肯定沒下次了!是我想岔了!”
“我去看芩姐姐,九兒和喜兒送去了歐陽夫子那裡啓蒙,她這幾天肯定會無聊。”蕭雍眼含深意的看他一眼,轉身去了內院看裴芩。
“是長姐夫把九兒送去了歐陽夫子那裡啓蒙…。”裴文東疑惑。
吃飯的時候他一問,墨珩直接說送了九兒去玩了。
九兒很聰明,只要她想學的,一學就會。之前裴芩只管着她有個快樂的童年,任她自由生長的。這半年多來,沈頌鳴各種教,她也各種學,還都學會了。她跟着歐陽夫子肯定不只是去玩了,她學的東西多是玩着學會的。
謝怡知道後,送去房間裡的飯菜又原陽端了回來,一口沒吃。
裴文東去看她,她滿眼噙着淚,笑着跟裴文東說沒事兒。
安慰她,“上了年紀的老人,特別的喜歡小娃兒,九兒和喜兒過去也是找個玩的地方,歐陽夫子已經好幾年沒收過弟子了,要是走科舉考試,還是找別的夫子學明經制藝八股文章的好。”
“嗯。這些我不太懂,我都聽你的!”謝怡紅着眼笑着點頭道。
等送走了裴文東,臉上的笑立馬收了起來,神情淒涼。他們終究是沒有爹孃,沒有家,沒有依靠的人。
裴文東又打聽了一個夫子,直接備了禮,帶着謝澤去拜了夫子,總算把謝澤送去正經做學問了,他也鬆了口氣。
此時朝廷已經出榜張消息,去年科考耽誤,今年加恩科。
裴文東對今年的秋闈和過了年的春闈勢在必得,所以忙完謝澤的事,就又多的精力投入到科舉籌備中。
朝廷現在需要大量的人才,需要儘快從科舉考試種選拔能當用的,楚文帝已經讓太子準備整頓吏治,從戶部開始查起。他不是驕奢淫逸的昏君,即便連年收成不好,也不至於國庫空虛。
內憂外患,楚文帝就更加想多幾個裴芩能在他身邊,忙裡抽空,帶了石瑞和倆護衛就微服出宮,一路來到了大興縣直接來看裴芩。
而鄭二太太也過來給謝怡謝澤送東西,看謝怡想的如何了,跟墨珩關係怎麼樣了,更確切的說,看裴芩還有多久會死,趕緊死了騰出來地方。
盧海看楚文帝就這麼來了,忙到內院附在裴芩耳邊說了兩句。
墨珩那邊已經出來了,拿了件厚厚的大氅給裴芩裹着出來見楚文帝。
見有鄭二太太和謝怡在,楚文帝就沒暴露身份,只說來探望裴芩,送些補藥和碳火,見裴芩之前也在接待客人,以爲鄭二太太是裴芩哪個親戚,就多問一句。
“家裡人路上救了孝昌縣縣令的小姐和公子,謝縣令戰亂犧牲,他們目前就住在我們家。這位是謝小姐的二舅母,來看望的。”裴芩簡單解釋了幾句。
楚文帝做皇帝之前,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他先前就偏重文治不重武功,帝王心思。只看裴芩面色蒼白,命不久矣的樣子。謝怡只是半路救回來的,不回外祖家卻住在將軍府,嬌花一樣的小姑娘,目的不言而喻,只等裴芩死後取而代之。
頓時他爲裴芩感到怒憤,她這樣一個錚錚鐵娘子,被暗害中毒後,竟然被人如此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