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也才六歲個人,翻過年才七歲。心性轉變,面上怎麼都會帶出來些。
所以到吃飯時,又見裴芫也擔心問起,九兒就講昨夜的噩夢,“夢見娘戰場殺敵,幾次差點被敵軍殺了。可門外那些百姓知道娘是女人,和朝廷一塊要殺了娘!娘是裴將軍,是傳奇神將!”
裴芩心中一滯,揉揉她的小腦袋,“傻不傻!那些百姓更加崇拜娘了,娘可是神將裴漢三!朝廷更不會咋着娘!你忘了咱還要造炸彈呢!”
九兒衣袖裡小拳頭死死握緊,小臉卻笑起來,“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也要學彈炮製造!”她要繼承娘和爹,所有的志願!保護爹孃!保護妹妹!
“嘿!好傢伙!志向遠大!”裴芩攬住她的小肩膀,“想要學炮彈製造,不是一朝一夕的,而且也需要基礎知識。你呢!現在開始學習基礎知識,等你十歲,娘就全部都交給你!”
“不要!”娘等不到她十歲了!九兒掐着手,繃着小臉不同意,“總說我笨,說我小,我啥都能學會的!我現在都會算賬了的!”
看她傲嬌的小模樣,裴芫笑着點頭,“九兒的確都會記賬了!算賬也很快了!”
“就是!”九兒哼哼。
裴芩看她倔起來,擡眼看墨珩,這小蘿蔔長得像她爹,還以爲性子不像,這倔起來也有得一拼啊!
墨珩笑笑,“她願意就讓她學個試試,能堅持了就學,堅持不了,也就玩玩。”
九兒抱着她的胳膊就撒嬌,“娘!娘你就教我吧!”
“你還太小了!”裴芩也隨着她搖晃胳膊搖晃着身子。
九兒突然眼眶就紅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我就要學!就要學!就要學!”
以前她鬧着想要幹啥了,雖然也常常假哭,可這次裴芩看她樣子,心裡驀然心疼,又看墨珩覺得能教,無奈的點頭,“好好好!娘教你!”熊孩子!鬧人的招數越來越多!
九兒這才擦了眼淚高興起來,趾高氣昂的跟弟弟和妹妹道,“我以後學會了造炮彈,我就造個超級炸彈!讓你們給我當小弟!”
裴芩嘴角抽了又抽,“你可別在外面亂來啊!”家裡養蛇,外面收小弟,她才幾歲個人啊!
九兒衝着她嘿嘿嘿笑。
“你長大肯定比你爹壞!”裴芩白她一眼。
“哪有!我這麼可愛,就算做了壞事,也沒有人說我壞的!”九兒搓着自己嬌嫩精緻的小臉。
“可不是顏值高,就得好兒了!還有一句話,叫蛇蠍美人!”裴芩拍她,讓她趕緊吃飯。
九兒端着羊奶喝了半碗,擡頭道,“我現在是小美人,養了蛇,那我再養點蠍子吧!這樣我就是蛇蠍小美人了!”
裴芩一口包子噎住了。
墨珩忙給她拍背。
灌了口羊奶,裴芩踢他,“管管你閨女!長大還得了!?”
“她像你。”墨珩給她盛了小餛鈍。
裴芩臉拉了臉,“我腦回路這麼不着調?”
“九兒拿不着調了!我們九兒好着呢!”裴茜見不得她一直說九兒了,長姐纔是不靠譜不着調的!九兒從小可是她這小姨帶着照顧着的!
“就是!我好着呢!”九兒得意的哼一聲。
“我也好着呢!”喜兒也表示。
裴芫笑道,“趕緊吃飯吧!一會要涼了!”
一家人說鬧着吃了飯,裴芩收拾了下準備進宮,她這次定要把官辭掉了!
墨珩跟她一塊,坐了馬車出府。
方慧和馮守興一直在外面等着,一大早就來了。一見馬車出來,立馬就攔了上來,“裴芩!芩兒!”
封未勒住馬繮,迫停了馬車。
裴芩掀開車簾子。
方慧和馮守興立馬一臉笑容的湊上來,“芩兒!芩兒!終於見着你了!你們守門的,竟然不讓我們進去!”
她沒聽說過方慧他們過來,裴芩扭頭看了眼墨珩,轉頭問方慧,“有啥事兒?”上回還惱恨的不行,這一會又笑臉相迎了!?
看她冷淡的態度,方慧心裡暗恨,面上卻笑成一朵花,“芩兒!小姨都不知道,你竟然那麼厲害,就是那個裴將軍,還封了天策上將!”
“是啊!是啊!現在茶樓說書的都在講你的傳奇事蹟,把你稱讚的,哎呦!天上有地上無!你都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神了!”馮守興也笑着示好。
裴芩微微笑着。抽她越高,她摔的越慘!
方慧見她不說話,又看裡面坐着的墨珩面色冷寒,笑着跟裴芩道,“我們昨兒個就去恭賀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誰知道守門的不讓我們進!我們就只好在這門外等了!”
“嗯!說事!”裴芩點頭。
一家人早斟酌了又斟酌,琢磨了大半夜,要說好話,要哄着來,不行了再說。
可方慧一見裴芩就忍不住了,“芩兒啊!你說你,如今都是天策上將了,那可是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我們兩家有那麼點芝麻大的小過節也早該化了!聽說那老裴家的人來找事兒,那可是見不得你們好啊!咱們一大家子親戚,也就剩下這幾家了!你們都榮華富貴了,總不能看着小姨家露宿街頭,在這連個家都沒有吧!?你說是吧!?”
“很多人在京城沒有家啊!”裴芩挑眉。
方慧看都他們都這麼討好了,她還是冷漠的樣子,抿了下嘴,“芩兒啊!那些人都是窮苦人家討生活的,我可是你親小姨!你是天策上將,坐擁那麼多富貴,我們要是連個住的家都沒有,也不是給你丟臉!?”要是給他們弄個宅子,再開個鋪子,那也勉強算了。
裴芩看着她笑起來,“要是你們勤勞肯幹,憑藉自己雙手努力生活,即便貧窮也不會給我一個沒大關係的外甥女丟臉。除非,你們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無惡不作,別人處置你們的時候,會想起來一句,是我裴芩的一個親戚。”
方慧臉上的笑就擱不住了,“芩兒!我們不管咋說都是你親小姨!之前我家也幫過你們姐弟!現在你們發達了,富貴了,就不管我們窮困潦倒了!?”
馮守興看她還是這態度,就放低要求,“芩兒!小姨和姨夫家一直都窮困,能幫你們的有限,可我們也是盡了全力救助過你們姐弟啊!我們總是正經的親戚,你們就算不報答,也總不能連我們這窮親戚都不認了啊!”只要裴芩認了他們,那他們家辦啥事兒都好辦了!天策上將的親小姨家,說出去,那些人都得尊着捧着,送禮討好的,借錢開店買宅子也都輕而易舉了!官府也都不敢怎麼地他們!
裴芩輕笑一聲,“誰家都有幾門窮親戚,卻沒有哪一家富了,就得把家產給窮親戚分吧分吧,讓他們徒手得財,也一塊富貴的!劫富濟貧這事兒,那是江洋大盜乾的,你們還是免了!能力不對等!”
“你……芩兒!你拔根毫毛都比我們腰粗,你難道就眼睜睜看着我們露宿街頭,過的連販夫走卒都不如!?我們可是親戚!正經的親戚!”方慧惱怒了。
“那我找人把你家這門親戚對我們做過的事細數一下吧!我看你們都忘的差不多了!”裴芩叫了聲人。裴茜不是在家有火要發!?
封未朝空中甩了一鞭子。
霹靂一聲響,方慧和馮守興嚇的連忙後退。
封未趕着馬車直奔皇宮。
方慧氣的臉色發青,頭上青筋直冒。
那邊將軍府的府兵過來,“二位有什麼話說,進府說吧!”
馮守興眼神一亮,連忙拉方慧。裴芩她說的難聽,卻還是怕丟臉的!不給他們多少好處,總要讓他們一家在京城立住腳跟!
方慧有些狐疑,卻覺得不是啥好事兒。又一想,裴芫和裴茜她們可都在將軍裡住着!方輔來了也在將軍府住着,就不信他們都管了,就單單不管他們家!
倆人跟着就進府了。
謝澤那邊剛要了不養內傷的藥膳,用的還都是名貴藥材,都是裴芩吃着的。裴茜正一肚子怒火,見方慧和馮守興過來,立馬就把怒火朝倆人發去了,“你們算狗屁的親戚!算狗屁的小姨!從小到大,從來沒聽說過有小姨這號人物!救助我們姐弟?你們拿我家來多少東西,拿走多少東西,我可一筆筆都給你們記着呢!我們來算算誰欠誰的!你們做的不要臉的惡毒事,真讓人宣揚出去,還會有人買你們的賬!?”
別的事裴茜可能記不好,但誰做了對不起她們的事,謀害過她們,她可都一筆筆記得清清楚楚!
馮守興以爲,裴芩總會要些臉面,不會把事情做絕,卻不想叫他們進府,卻是捱罵挨教訓的。
裴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不要臉面的事了,方慧太貪心不足了!他們手裡有本金,完全可以老老實實開個麪館,她也不會讓人去搗壞,就憑一句那是她曾經式微時做過買過的餄烙面和麻將燒餅,生意都不會差了。
“裴將軍!墨將軍!皇上和衆位大人正在等二位呢!”管事太監上來見了禮,笑着領兩人進御書房。
永樂帝蕭光曌,內閣的幾位大人,還有竇老將軍幾位老臣,全部都在。下了朝就一直等着,裴芩昨兒個公開身份,今兒個肯定還要再來辭官。
“皇上!”裴芩和墨珩進來,見了禮。
“兩位愛卿平身!”蕭光曌笑着擡手。
裴芩又笑着跟沈弼,竇老將軍等人問好打了招呼,“來這麼全乎啊!三堂會審一樣,今兒個不會就給我腦袋咔嚓了吧?”
竇老將軍也猜不透這個年輕的帝王心中所想,而朝中也並不是無人反對彈劾,餘光掃了眼沈弼幾個,笑着跟裴芩道,“裴將軍退瓦刺,收戎族,居功至偉。雖有違規定,然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也是情急之下,情有可原。況且,裴將軍功大於過,把你的腦袋咔嚓了,我們還上哪找一個你出來!?”
裴芩立馬上杆子爬,“嗯!先皇也說過,我是世間獨一,人間精品!”
沈弼等人嘴角抽搐。這脾氣是一點沒改……
墨珩不等他們說話,又重新遞上辭官文書,要求辭官,並歸還天策上將府,“內子只是一位婦人,偶然間闖出些名堂,也是靠着大家共同努力,靠先皇保佑,靠皇上支撐。女子不得干政,不得爲官,如今內子也該功成身退了!至於製造局那邊,若皇上信得過,可以交給下官,下官潛心之下,也必將研出精進火器!”
裴芩挺悠閒,她本來就只頂了個天策上將超一品的虛銜,沒實權,沒兵權,沒勢力,在製造局也就是個打白工的,還得想法倒貼錢。現在直接給她摘了,也省的那些個糟心事兒!
蕭光曌看看裴芩,笑道,“朕今日召衆位大臣前來,就是爲了商議此事。裴愛卿居功至偉,勞苦功高,一代巾幗不讓鬚眉,乃我大楚楷模!更是我朝福將!況且裴愛卿只受了一個天策上將的虛銜,朕給她的,她可都退的退,推的推,還在幫朕擱製造局裡打工!如此福將,朕怎能放她!?”
奶奶個熊!既然知道,還不給老孃乾脆辭官!裴芩心裡咒罵,“皇上!我一個女人,整天混在朝廷裡,也實在有違祖制,實在不像話!”
蕭光曌哈哈哈笑,擺手招了小太監過來。
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擡着一塊匾額過來,上書四個大字:一代巾幗!另兩行小子。
“朕的字雖比不上大家,這幾個字寫起來,卻是朕滿腔豪情和敬慕。裴愛卿既然不要它物,這匾額就賜於愛卿!不僅匾額,還有牌坊!”蕭光曌笑看着裴芩。
裴芩心裡罵了句,面上一臉驚喜,兩眼閃着光,“謝皇上!謝皇上!這匾額可是好東西!我可以一代代傳下去了啊!牌坊也好!”
“至於女子不得爲官,有違祖制的事,真今日召衆位愛卿便是商議此事。規制也都是人制定的,他們可以,朕也同樣可以。裴愛卿爲國爲民,情義凌天,巾幗強盛鬚眉,又怎不可爲官!?”蕭光曌說的霸氣凌雲。
沈弼幾人震了震,“皇上!開放女子入朝爲官,茲事體大,還須從長計議啊!”
“皇上!裴將軍居功至偉,理當受封,可若因裴將軍開放女子入朝爲官,只怕男女大防規制都要亂了啊!”
衆人紛紛跪下,“請皇上三思!”裴芩可以掛個名,可以掌管着製造局,但要因此設立女人爲官,那可真的會亂套啊!
裴芩倒是沒覺的,盛唐時期還是女人做皇帝呢!當官的更是一排排的!不過這也要有個過渡期,要是操之過急,還真的會大亂。所以她也跟着跪下,“請皇上三思!”
“朕意已決!”蕭光曌皺着沉臉。叫他們退下。
裴芩眉毛擰着,不得不惡意揣測。之前蕭光曌把持着不給她實權,現在又要爲了她設立女官,想要搞亂朝綱和男女大防,這是把她推到風口浪尖,讓她成爲千古罪人呢!?
墨珩心中殺意洶涌。
看他眼色變了,裴芩忙拉着他退下。她纔不在那傻跪呢!讓那些忠臣良將多去跪跪吧!
馬車上,墨珩緊緊摟着她,“你回家就病!”
裴芩擡頭,看他玉刻般的臉縈繞着幽寒煞氣,“我幹啥要回家病?我在宮裡就病了!嚇的!三魂七魄去了兩魂六魄了!”
“不許說!”墨珩突然厲聲喝她。
裴芩愣了下。
墨珩緊緊抓着她,兩眼幽暗瘮人,“不許說!”
裴芩被他抓的生疼,擡頭捧住他的臉笑,俯身摟住他,吻住他的脣。剛觸上去就從他脣上穿上透骨的冰寒,裴芩頓了頓,伸手摟住他,侵入他口中,糾着他纏吻。
墨珩怕他會失控,只讓她主導着親吻,“不許再說!”
裴芩兩手蹂躪着他的俊臉,“真是蠢!我既然過來,就是爲了找你的!你以爲能擺脫得了老孃!?”
“那也不許說!”墨珩緊緊擁住她,他承受不住真的失去她!要多些時間,多等等,他用盡手段,也會找到救治她的辦法!
裴芩沒有看到他發紅的雙眼,翻着眼應他,“好!肯定不說了!”人家穿越大神都還會離魂啥的,她中毒那次都快死了,都沒離魂的感覺,估計早長結實了!
回到家裡,裴芩就對外稱病了,昭勇將軍府的人一**的出去找大夫,找名醫。
裴芩躺在牀上,掛着綃紗帳子,讓人給她手腕上邦上一根線,然後拉出去讓來的大夫們懸絲診脈,“我有病!好嚴重好嚴重的病!你們診診,我是什麼病!”
大夫換了一個又一個,個個一臉懵逼。裴將軍你聽誰說的懸絲診脈!?他們就算名醫,懸絲診脈也太過高難度了啊!還有還有,她有個屁的病啊!說話都那麼中氣十足,非要喊着自己有好嚴重好嚴重的病!
也有精明的,主動問裴芩,“裴將軍以爲自己得了什麼病?”您說自己得了什麼病,我們給你定案!
裴芩認真道,“我覺得我得了麻風病!具有傳染性!”
“您這病……沒有人傳染給您,您是怎麼得的?”旁邊那大夫看不過去問她。
“嚇的!”裴芩回他。
幾個大夫集體抽搐,“好吧!將軍!您病了!確實好嚴重!”
“嗯!如此就對了!趕緊給我開藥吧!開那種熬出來甜甜的藥!”裴芩笑眯了眼。
熬出來甜甜的藥!?那叫糖水!幾個大夫你看我,我看你,這方子都不想寫。
墨珩就在一旁坐着,讓幾位大夫每人開一個方子,才放了他們走。
然後張庚山就親自帶人出去大藥鋪裡抓藥,各種藥成大包的抓。
很快,消息就傳開了。裴芩病了,好嚴重好嚴重好嚴重的病!好多名醫大夫都去了,抓的藥夠一天三頓吃到過年。
宮裡的聖旨這時候也到了,一代巾幗的匾額和御賜牌坊,匾額掛在天策上將府,牌坊也建在天策上將府大門外街上。
來圍觀的百姓都叫好,裴將軍就算是女人,她依舊是傳奇神將裴將軍!她是個女人不假,可她的戰績功勞更不假!
她們也都過來關心裴芩到底是怎麼病了!?怎麼從宮裡出來救病倒了?還沒找太醫來診治!?
有惡意揣測的,就猜裴芩功高震主了,如今天下太平了,皇帝卸磨殺驢,給裴芩下了毒,要害死裴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頓時,以爲自己猜對了的,都傷心絕望,心裡也怨憤起來。瓦刺入關了,大楚要亡國了,沒有人有那個能耐退敵復國,裴將軍一個女人逼不得已上陣殺敵,皇上還是裴將軍扶持登基才做了皇上,竟然卸磨殺驢,要殺裴將軍!
腦補過多的,看工部已經過來選址測量開始準備建牌坊了,又蒙圈了。到底咋回事兒啊!?
裴芩如今正盤腿坐在牀上吃着東西,跟單明珠幾個說話玩。
單明珠看着她問,“裴芩姐姐!要是明兒個皇上宣你,咋辦?”
“我只剩一口氣了啊!”裴芩理所當然道。
結果到了次一天早朝,蕭光曌下了旨,又親派了人過來擡裴芩,“就算只剩下半口氣,也要給朕上朝!”
裴芩拉着臉,心裡罵了祖宗十八代,轉身抽出一條三尺白綾,“走!”老孃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