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終於等到了人,蕭牧親自帶人前來相請,說是李夫人已經回來了!龐玉龍三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到了布政使衙門後宅花廳中,看到連芳洲一襲橘紅繡折枝薔薇花繚綾長裙,豆青暗紋竹葉紋窄袖短襟上衣,腰間繫着淡淡煙霞紫的宮絛,髮髻高綰,金釵閃耀,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淑兒不由眼眶一熱,疾走幾步上前,屈膝福身施禮:“李夫人……”
“快別多禮!”連芳洲忙上前扶住了她,笑道:“讓你們久等了,可別往心裡去!”
淑兒搖搖頭,笑道:“李大人情深意重,夫人下落不明,論起來我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李大人沒責怪我們便心滿意足了,如何會往心裡去!夫人總算平安歸來,我們見了也放心了!”
連芳洲爽朗笑道:“可不是,有驚無險,總算是回來了!”
一時龐玉龍和海馬也上前施禮相見,李賦擡手揭過,笑着請坐。
落座寒暄片刻,便說到當初之事。
連芳洲忙當着李賦的面,把之前自己與龐玉龍、淑兒達成的協議細細向李賦說了一遍,表明這二人是真的真心向官府投誠,絕不是落到官府手中之後走投無路才那麼說的。
連芳洲早已跟李賦說過,此時再說不過是令龐玉龍和淑兒安心罷了,自然一說李賦就信。
龐玉龍見狀,忐忑的心方徹底鬆了下來,忙抱拳向李賦道:“草民是真心歸降大人,將功贖罪!大人但有差遣只管吩咐,草民萬死不辭!”
對於他們的安排李賦與胡大海、蕭牧等早已商量好了,聞言擺擺手微笑道:“萬死不辭什麼的就不必說了,你們有心,聽從朝廷號令,遵守官府法度這便夠了!”說着瞧了一眼連芳洲,微笑道:“聽說龐夫人也是有身孕的人,你們倆到裡屋坐着說話去,不必拘着在這兒!”
淑兒眼睛一亮,遂又驚又喜向笑道:“李夫人也有了身孕嗎?恭喜恭喜!”
連芳洲含笑道了謝,笑道:“兩個月了,比你月份要小一些呢!既如此咱們就不在這兒耽擱他們了,請,咱們屋裡坐去!”
淑兒自然無異議,笑吟吟起身告了退,與連芳洲離去。
不一會兒,胡大海、蕭牧也來了,李賦這才說了正事。
他與胡大海等商量的結果,是暫且將龐玉龍一干回春島所有人先遷入南海城,編入南海郡軍中,作爲獨立一支隊伍存在,龐玉龍和海馬分別任佐將和校尉。先進行一段時間的訓練,將那些海盜們的匪氣消磨掉,之後再根據各人的表現情況做進一步的安排。
龐玉龍與海馬相視一眼,心頭一緊。
這話的意思兩人都聽出來了,說得體面些是磨練,說得直白點就是下馬威。
可他們也沒法怪得了李賦、胡大海等人。
自家兄弟是什麼樣子自家明白,在那島上稱王稱霸、燒殺擄掠,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慣了,做了官兵自然就不能那般,因此上,受一番磋磨那是必然的。
然而各位兄弟性情各異,這種磋磨有的人能受得了,有的人未必受得了!
李大人的意思,倘若有那受不了而惹是生非的,是肯定要請出軍法處置的。
而據龐玉龍想來,這樣的人只怕還不在少數……
他一時忍不住有點不忍,畢竟,那是追隨了自己這麼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國法軍法在上,草民無話可說,只是草民那些兄弟往昔散漫慣了,這乍受拘束只怕一下子接受不了,到時若有什麼違反之事,還請大人海涵一二,多給他們一次機會!”
龐玉龍起身拱手求道,想要提前討個情。
“這是什麼話!”蕭牧皺皺眉,說道:“既然入了伍,還想要什麼特殊?如此一來,對別營的人公不公平?別的營那還都是正兒八經、沒幹過殺人越貨的良民呢!”
海馬哪裡受得了這話搶白,頓時臉上漲紅,怒道:“蕭將軍既然這麼說,不如把我們那些兄弟們遣散好了!這樣蕭將軍也省事,我們也省事!”
這話一出,李賦和胡大海都變了臉色。
蕭牧更是仰天打了個哈哈,冷笑道:“遣散?虧你說得出口!別忘了你們的身份!“
一羣被官府抓住的海盜,沒砍你們的腦袋而是願意無條件的接納整頓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就這,他們這些軍中高層將領還得做下邊的思想工作、還得給下頭衆人一個交代,他居然說出遣散的話來!
除非哪個當官的腦子進水了,纔會把抓來的強盜無條件釋放!
龐玉龍心中暗道不好,張嘴正欲說話,海馬又怒氣衝衝哼道:“如果不是我們島上恰逢大變,就憑你們未必這麼輕易拿得下回春島!”
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一提起來便不由自主表露出濃濃的不甘之情。
蕭牧嘲諷道:“從前的布政使見你們只在海上鬧騰,並沒有鬧上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你還真當你們一夥佔着荒島稱王稱霸便將官府朝廷不放在眼裡了?實話告訴你,那天晚上若不是你們火拼,真打起來,只怕此刻沒剩下幾個都到陰曹地府報道去了!算起來,是你們走了大運!”
這話海馬如何肯信?當即叫道:“是嗎!蕭將軍好大的口氣!在下不才,願意討教討教蕭將軍的高招!”
蕭牧瞅了他一眼,“嗤”的一笑,冷笑道:“向我叫板?你不配!放心,進了軍營,將來有的是機會切磋,不會叫你失望的!現在,我憑什麼應你的戰?”
“你!”海馬噎得不輕,恨恨扭頭。
龐玉龍一嘆,起身向李賦跪了下去,抱拳垂首鄭重道:“對不起,李將軍!海馬兄弟只是一時激奮,他就是這個脾氣,斷無惡意!還請李將軍海涵!請蕭將軍見諒!”
“大哥!”海馬又驚又怒霍然站起,額上青筋突跳,拳頭捏的咯咯響。
李賦面色平靜,一言不發,蕭牧連連冷笑,胡大海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大塊頭,實則最不忍反駁旁人意見,就更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