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頓了頓,說道:“我有一個師傅叫做逍遙子,他曾經告訴過我,在他所看過的一本孤本中,曾經記載着一種叫做雜交水稻的東西……”
她邊說邊把雜交水稻介紹了一下,心中暗暗感謝金庸大神:感謝金庸,感謝天龍八部,感謝逍遙子!有了所謂的神出鬼沒的師傅逍遙子,她就不愁說謊話沒人兜着了。
少女越聽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聲音急切,“真的有這樣的稻穀嗎?”
安寧點頭,神情又有些沮喪,“只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重現書上所說的這些。”
少女垂下眸子,緊緊咬着下脣,忽的擡起頭來,“我們還沒做呢,怎麼就知道不能成功,我就喜歡挑戰這種有難度的。”
才只是一瞬間,她就已經改口成了我們了。
安寧微微一笑,倘若這位真的是公主的話,以她的身份,要多找到幾株天然的雄性不育株肯定要比她容易許多。
她直接問玉容,“你有帶紙筆嗎?”這個要求其實有些強能所難的。
玉容搖搖頭。
安寧直接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比劃,給少女上起了課。
少女也跟着彎下身子,全然不顧地上的塵土會弄髒她的衣服。
於是……兩人都很沒形象地蹲地上了,雖然兩位當事人似乎對於自己動作一點都不雅觀這事沒有半點的自覺。
安寧一點一滴地說着雜交水稻的事情,少女聽得很仔細,她未必能夠聽得懂她說的話語,但從她專注的眼神看來,她是十分努力要去記住這些的。
安寧說到一半,視線落在她認真的側臉,不由有些晃神:這皇宮裡究竟是怎麼培養出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公主殿下啊。
等說到口乾舌燥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已經說了挺久一段時間,苦笑道:“一口氣說這麼多,你恐怕也很難全部記住吧。乾脆等我回去以後整理出來好了。”
少女原本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顯出了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女感,“好,你到時候直接讓人送過來就可以。”
安寧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可以一直呆宮外啊?”
少女抿了抿嘴,“我情況比較特殊。”
安寧正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因爲蹲太久了,腳一陣的酥麻,差點摔倒,桂圓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
另一頭,少女的丫鬟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兩人視線相觸,忍不住噗嗤一笑。
真奇怪,明明她同這位公主殿下不過認識了不到半個時辰,卻完全沒有生疏感,彷彿交往了許久一般。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叫周安寧,嗯,目前是蔚邵卿的遠方表妹。”
少女也同樣伸出自己的右手,“我叫凌天晴,排序爲二。不過我更喜歡你直接換我天晴。”
安寧側頭想到:“天晴,這個名字挺好聽的。”二公主,她也曾聽玉容說過一點。宮裡的大公主因爲當初是天子苦等之下生的第一個女兒,所以即使後來大皇子出身也無損於她所受到的寵愛,甚至超過了後面的幾個皇子。等二公主也就是凌天晴出生的時候,皇帝的膝下已經有三子一女,並不缺兒女,後面又陸陸續續有公主皇子出生,處於中間的二公主就更容易被忽略了。
只是在幾年之前,當今天子在皇宮御花園內突然聽到有小姑娘在哭泣,等靠近了才發現是自己的二女兒因爲被下人忽視剋扣,所以才哭泣。天子一怒之下,將大部分服侍凌天晴的人給逐了出去,就連當時執掌公務的麗妃和德妃都吃了掛落。之後二公主凌天晴便走進了皇帝的視野之中,因爲憐惜這位女兒受過的苦,所以對於她一些較爲出格的行爲也就寬容了許多。所以凌天晴之所以能夠隨意進出宮門,也是因爲皇帝給的補償?
兩隻手握在一起,幾秒鐘後鬆開。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聽說你要參加幾天後的比賽?”
安寧點點頭,這點她從來沒有遮掩過。
凌天晴道:“那你可得記好了,你們初賽的宮殿是在華陽宮,選秀的宮殿是青雲宮。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不過想來到時候會有宮女領你們過去,倒是不必擔心。”
“多謝。”安寧說道,這點玉容倒是沒有告訴她。
凌天晴衝着她微微一笑後,便讓自己的侍女送走了她。
那位名叫白雪的侍女將她們給帶了出去。
盧夢芙見到她的時候,頗爲驚訝,說道:“你們倒是聊得挺久的,沒想到她與你居然會投緣。”
安寧想了想,說道:“天晴的性格挺好相處的。”
盧夢芙聽到她直接喊名字,嘴角扯了扯,“就她還好相處,脾氣那麼臭。”
安寧心道:你也好意思說人家脾氣臭,明明是半斤八兩。
盧夢芙眉毛一豎,“她本來就脾氣差,也就只有我受得了她。”說罷,還睨了她一眼,“你同她處得來,果然你們兩個都是怪人。”
安寧覺得自己真是冤枉啊,她行走在外,任誰不誇她一聲活潑聰慧,也就這位郡主,莫名其妙給她扣上了一個怪人的帽子。她也知道這位郡主並沒有什麼壞心,就是性子高傲了點,嘴上也比較不饒人。她也不同她計較,只是笑了笑,說道:“偶爾當一下怪人也是好的。”
等她出來的時候,也許是因爲在凌天晴那邊呆的久了,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安玲瓏同丁瑜原本還想等她,結果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她出來,又有盧夢芙在一旁陰陽怪氣道:“你們是多怕我吃了她啊,放心吧,等下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朋友。”
兩人這才走了。
安寧看了看天色,雖然還早,但既然大家都走了,她同盧夢芙不算熟悉,所以也沒有留下來的道理,便向她辭別了。
剛走出端譽王府,送他們過來的車伕便迎了上來。
安寧直接上車,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蔚府。
剛踏進侯府中,雙胞胎書紅和書蘭便迎了上來,笑眯眯地說道:“現在侯爺正在待客。”
安寧好奇問道:“誰?”
書紅直接說道:“秦文秦大人呢。沒想到姑娘居然是同秦大人一個師門的。”
安寧正好在喝茶,差點一口水噴出來——這秦文也太會找藉口了吧,居然還說同她一個師門,呸!
她面色微沉,“師傅當年可沒告訴我說我有師兄的。”
書蘭道:“秦大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呢。”
她剛喝了半壺的茶,外加幾塊的小點心,蔚邵卿便過來請人了。
安寧心知恐怕是秦文這件事,收斂了心中多餘的情緒,直接過去。
正廳中果然除了蔚邵卿外,還有秦文。
秦文衝着她微微一笑,“初次見面,小師妹。若不是見了小師妹白日的字體,我還不知道師傅偷偷收了個女弟子呢。”
安寧心中暗罵他不要臉,真是太會順杆子爬了,內心也不得不承認秦文的聰明。在她住在蔚府中,秦文想繞過蔚邵卿單獨同自己見面是不可能的,除非兩人有蔚邵卿無法阻止的關係。
她平時所使用的字體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任何一個流派,而是她前世頗爲喜愛的顏體。誰讓她前世書寫的時候,買的字帖皆是顏體。不知道的人看她書寫時,從那端莊又氣勢恢宏的字體都看不出是個姑娘寫的。她以前也是推到莫須有的老師逍遙子身上,如今倒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只能扯了扯嘴角,說道:“我也不知道我還有個師兄。”
秦文含笑道:“不只是我這個師兄,在上頭還有一個大師兄呢。”卻又不說大師兄是誰。
安寧有些氣惱:這個人就是仗着她不會當着蔚邵卿的面撕開他的真正身份吧!倘若撕開了,恐怕她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說了。
秦文面上仍然是彬彬有禮的樣子,“我許久沒有師傅的消息,有些問題想問一下師妹,可以嗎?”
蔚邵卿面無表情道:“自是可以。”
說罷,直接退了出去,順便帶走了其他伺候的下人。廳中只餘下安寧和秦文。
蔚邵卿一走,安寧便收了原先的笑模樣,諷刺道:“你一個堂堂的南夏人,還真敢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裡。在敵人家中談話,你就不怕直接惹來一把劍嗎?”
秦文不以爲意,“聖女大人都在這裡,我一個小兵小卒也就不足爲奇。蔚邵卿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他定做不出讓人偷聽這種事。”
“聖女?”安寧皺了皺眉,這慕清玄的表妹怎麼還有聖女這一重身份?
“差點忘了,現在的大人可沒有以前的記憶。”
“你們定是弄錯了,我同你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是周家的安寧。”
秦文卻斬釘截鐵道:“祭司是不會弄錯的。”
其言之鑿鑿,卻是不曾動搖過。
“反正我只當自己是大周人,你們若想對大周不利,就別怪我直接揭露你們身份。”
秦文卻頷首道:“大人不必擔心我們對大周不利,至少,在這幾年內,主子並沒有這個打算。”至少在周安寧回到南夏之前,他家主子恐怕不會有多餘的行動。
她口中的主子自然便是慕清玄。
秦文看了她一眼,“我現在的官位雖然不算特別高,但也算是認識一些人,大人,需要我幫忙打聽一下考題嗎?”
安寧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需要。”
“那就好,若是南夏的聖女需要作弊才能贏得考試,那麼我也會覺得丟臉的。”
安寧冷哼一聲,“我自己的比賽,自然不需要別人操心。”
“這纔算有點以前的樣子。”秦文撫掌讚賞道。
每次一聽他們提到以前,安寧心中便一陣的暴躁。
她想起了對秦文一往情深的盧夢芙,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若是對盧夢芙無意,就別隨便勾搭人家小姑娘。你們一個南夏,一個大周,這不是在害人嗎?”
秦文臉上原本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一些,“這個你不必擔心。”
看他的神情,對盧夢芙似乎也並非完全無意,只是大概多少在顧忌着自己的身份吧。
秦文又看了她一眼,神態平靜,“你若是有需要的,可以隨時找我們兩個。反正我們兩人在這裡的身份清白着呢。”兩個,另一個便是那禮部侍郎樓修了。
秦文又說了幾句話後,算是定下了所謂的師兄妹身份,便離開了。
只留下安寧對着那所謂的聖女身份愁眉苦臉的,這種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事情。她倒是有心多打聽一些,但秦文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只說要等她自己恢復記憶。
你妹啊,她根本沒有記憶,哪裡來的恢復!
她坐在椅子中思索着,連蔚邵卿來了都沒注意到。
蔚邵卿見她難得魂不守舍的樣子,問道:“怎麼?見到師兄反而不高興嗎?”他對於秦文所謂的同門師妹仍然心存一定的疑慮。
安寧擡頭看着他清俊到了極點的面容,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什麼,本以爲可以從他那邊得到一點師傅的消息,誰知道他知道的並不比我多。”
她嘆了口氣,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被牽扯進了所謂的國家大事中,明明現在的她還是一個小人物啊,最多隻能給人當棋子罷了。
安寧一點都不想充當身不由己的棋子,她緊緊咬着下脣,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稻穗,心中一動。
倘若她能使得糧食增產,那麼是不是能夠增加一點更多的籌碼。
蔚邵卿見她的神情從最初的煩悶不安轉爲了鬥志昂揚,心中不免生出了一點的感嘆: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她總是能夠很快就恢復鬥志,即使面前擺放着最多的艱難困苦,也鮮少見到她被打垮。
安寧並不知道蔚邵卿的想法,只是衝着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便回自己屋子去整理給二公主的雜交水稻知識了。
她本以爲已經穿越了兩年,多少會忘記一些,但是在落筆的時候,卻是十分自然地將那些步驟都寫了下來。
玉容在旁邊伺候磨墨,不時使眼色,讓雙胞胎侍女去找一些更好的宣紙。
安寧放下毛筆,皺了皺眉,果然,用毛筆畫稻穗沒有鉛筆的簡筆畫順手啊。
“有炭筆嗎?”
玉容怔了怔,問道:“姑娘想要找眉筆嗎?”
安寧思索了一下,道:“你給我找出一些木炭條吧。嗯,再找幾根鵝毛過來。”對她來說,畫這種簡筆畫無論是木炭條還是鵝毛筆都比毛筆要輕鬆很多。
玉容雖然不太明白她想做什麼,但還是溫順地福了福身子,聽話地照做。少爺既然將她暫時給了周姑娘,意思就是要一切聽從周姑娘的命令。
安寧即使見二公主凌天晴的時候也是帶着她,並沒有隱瞞她的意思。因此玉容也順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蔚邵卿。儘管她很多東西都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也大致知道周安寧和那位二公主有心讓水稻增產。姑且不提這是不是癡人說夢,如果真能成功的話,那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雖然她家少爺帶回了那三種產量超乎尋常的作物,但是人們還是更加習慣吃大米麪條這一類的主食。
蔚邵卿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釋然又欣慰的笑容,眼神複雜地望着遠處,像是在透過空氣在看着某人。許久,他收回視線,聲音冷靜,“她若是有什麼要求,你只聽她的。”
玉容心中一驚,問道:“如果她的要求和少爺相違背呢?”
“聽她的。”
玉容知道這話的意思便是周安寧暫時就是她的主子了,她平復內心所有的思緒,笑容依舊甜美,“我知道了。”
正好丫鬟也替她找回了周姑娘所需要的東西,玉容便抱着那些東西回去了。
……
她離開的時間有點長,但安寧一點都不介意。這件事讓蔚邵卿知道一下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獲得更多的幫助呢。
玉容寸步不移地跟在她身邊,一方面是對她的保護和看重,另一方面其實也算是監視吧。
她因爲不知道安寧需要做什麼,所以找來的炭筆有粗有細,鵝毛更是各種大小的都有。
安寧從中挑選了一個比現代鉛筆稍微細一些的,又找來布,在外面纏上,順便用刀子削了削,試着在紙上畫了畫。嗯,運氣不錯,這炭筆的硬度適中,拿來畫畫挺好的。
隨即便開始奮筆疾書了起來。還讓人找來了麪糰,暫時充作是橡皮擦。
有了炭筆後,她的進度一下子就加快了不少,在晚上歇息之前,便已經差不多把該寫的都寫得差不多了。她一開始帶回來的稻穗,玉容早就讓人種在了一個精緻的花盆之中,還特地找了一個穩重的小丫鬟幫忙照顧着。不得不承認,作爲丫鬟,她的確比桂圓要細心體貼很多,主子用不着發話,便已經做到面面俱到。只是,安寧卻還是更習慣桂圓的服侍,雖然偶爾會有些不妥之處。
第二天起來,她把昨天寫的那些,認認真真地審覈了一遍,把一些不小心疏漏的部分,或是訂正,或是補充,最終弄成一份相當完整的論文格式。她甚至還寫了一個實驗報告,雖然因爲缺乏數據和樣品的緣故,很多部分都還是一片空白,但架子好歹也是建立起來了。
這項工程看似簡單其實瑣碎,她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才弄好。等吃過午飯後,又繼續譽寫成了三份。其中一份讓人送到端譽王府交給凌天晴,其中一份自己留着。
最後一份則是被她交給了玉容,“你這幾天跟着我也辛苦了,這一份拿給你家侯爺吧。”
玉容看着她平靜無波的面容,以爲她在怪罪,失去了一貫的從容,“姑娘,少爺說我現在只需要聽姑娘的吩咐即可。”
安寧知道她是誤會了,微微一笑,扶起她,“我並不是在怪你。只是,這件事讓你家侯爺知道也好,多一個人幫忙,多一份力量。”不知不覺中,她對於蔚邵卿的稱呼已經從你們少爺變成了你們侯爺了。倘若蔚邵卿在場,定然是知道她終究還是用身份化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玉容看着她微笑的臉龐,脫口而出:“我雖然不知道姑娘和公主殿下具體做的是什麼,但也知道是一件難得的大好事,倘若成功,便是我們大周朝的大功臣,讓少爺加入的話,您不怕功勞被分了一些嗎?”
而且三個人中,無論是凌天晴還是蔚邵卿皆是身份高貴,安寧的步驟又寫得十分詳細,只要按照上面一步一步來,遲早都會出成果,拿到這份報告後踹開安寧自己獨吞功勞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難道周安寧不明白這東西的價值嗎?
玉容不解地望着她,卻看見安寧脣角微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那有如何呢?我做這個並非是爲了揚名,也不是爲了功名利祿,倘若功勞全讓給他們,能夠讓他們用心在這上面,那麼我也讓得心甘情願。”
她不同於蔚邵卿和凌天晴一出生便是天之驕子,所以更清楚底層老百姓的痛苦。她早該拿出這份東西,只是遲遲沒有機會。讓她一個個去大週中找那天然雄性不育株嗎?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事實上,凌天晴當初送來那株苗已經稱得上是上天保佑纔有的福分了。
玉容靜靜地看着她,心悅誠服地行了一禮,“姑娘大才,果然不是奴婢能揣摩的。”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她家公子誰都不選,偏偏卻選了周安寧,公子果然比她更有眼光。也不知道玉山村那樣小小的地方是如何培養出周姑娘這樣的人的。
她嘴角勾起了俏皮的淺笑,“不過公子可是把我給了姑娘,我現在可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可不能不要我。”
安寧略一怔忪,搖搖頭,“他還真是捨得。”玉容這樣處事妥帖八面玲瓏的侍女也捨得給她,就不覺得浪費嗎?不過等她比賽後回到玉山村恐怕就會結束這暫時的主僕關係了吧。因此安寧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讓玉容將那一份給蔚邵卿送去,從蔚邵卿當初辛辛苦苦去溱州找那三種作物來看,他見了這個恐怕也會幫上一把吧。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回家坐的就是蔚家的牀馬,說不定那時候蔚家便是去尋那三種。畢竟溱州可是有名的通商口岸。
抄寫了一整天的報告,她感到脖子都有些酸澀,桂圓一看她扭了扭脖子,便立刻幫她按摩了一下。
安寧遞給她一個滿意的眼神——桂圓這力道掌控雖然比不過衛先生,卻也越來越好了。
搞定了這一樁心事,她接下來所要做的便是養精蓄銳,全力面對接下來的比賽了。
……
四月一日一眨眼便已經到了。
這一天安寧一大早就被喚醒,衛先生甚至親自給她畫了個淡淡的妝容和配好了今日要穿的衣裳。
安寧看着銅鏡裡的自己,湘色衣裙上簡單繡着粉嫩的迎春花,襯得那張鵝蛋臉越發清雅俏麗,腰間則是用絳紫色的帶子顯出了盈盈一握的身段。烏壓壓的髮髻上插着一玉蘭點翠簪子。往那邊一站,亭亭玉立的少女感立即就出來了。安寧的皮膚因爲不缺包養的緣故,即使不抹香粉,也仍然白皙細嫩,脣不點而朱。
馬車到了皇宮的前面便停了下來,在皇宮裡除非是皇帝特許,不然是沒法坐轎子的。安寧這種去參加比賽的,還是乖乖地走路過去吧。到了這裡,玉容、衛先生還有桂圓都無法跟隨她一起進去。就算郡主都不會帶丫鬟,何況是她這個侯爺的遠方表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來得太早,皇宮門口人並不多。零零散散的幾個。
安寧剛從馬車上下來,便有一個宮女迎了上來,帶着十分官方的禮儀笑容,“您是來參加選秀的秀女嗎?”
安寧這纔想起選秀也是今日一起的,搖搖頭,說道:“我是來參加名媛賽的。”
那宮女點點頭,也不多問,便引着她向前走。
不得不承認,皇宮的確是很大,從大門到距離最近的一個宮殿至少都要走一刻鐘,據說蔚邵卿他們每次上早朝,都得走上半個時辰。不過一些年紀大了體力不太行的老臣,爲了顯示對他們的優待,皇帝都會特許他們坐轎子。
宮女走完長長的路到了岔路口前,便要帶她往右邊那條道走。
安寧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凌天晴曾經說過的話語,腳步一頓,問道:“我們比賽的宮殿在哪裡?”
宮女頭也不回說道:“自然是在青雲宮,所有的千金小姐皆在那裡。”
安寧皺起了眉毛——凌天晴明明告訴她比賽是在華陽宮,到底是誰在說謊?
她更傾向於相信凌天晴。她視線落在不遠處走來的宮女,直接上前一步,抓着這位領路的宮女之手。
這位宮女臉上閃過一絲的驚慌,“你想做什麼?”
安寧心中越發確定,冷笑一聲,直接對兩位路過的宮女說道:“兩位姐姐,可知道華陽宮如何走?”
那兩位相貌清秀的宮女停下來腳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往右邊那條路走。”
安寧死死抓着那位掙扎的宮女,說道:“還請姐姐幫我請長樂宮的南風姑姑,就告訴她,這裡有位宮女在知道我要參加名媛賽的情況下,還刻意將我帶到青雲宮。”
南風姑姑,按照衛先生的說法是她在宮中的好友,她在宮裡若是需要幫忙,可以直接差人尋她。更重要的是,這位南風姑姑同衛先生一樣都是太后娘娘身邊的人。太后娘娘在還是妃子的時候,便是住在長樂宮中,即使當上了太后,也仍然習慣了原來的宮殿。
南風姑姑在這些宮女心中顯然有一定的地位,兩個宮女皆是一怔,笑容越發甜美,語氣還帶着一絲的討好,“原來這位姑娘您認識南風姑姑啊。”
另一位看着被她抓着的宮女,輕輕咦了一聲,“這不是珍嬪娘娘身邊的三等宮女翡翠嗎?”
兩個宮女想起安寧剛剛說過的話,頓時想到了陰謀一類的事情。
性格較爲靈活的那位直接又喊了兩個宮女過來,兩個負責看着翡翠,一個負責去喊南風姑姑,另一個則是先帶着安寧去華清宮。
翡翠本以爲這個任務很輕鬆,不是說周安寧只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人嗎?怎麼會知道華清宮的地址?
她自知前程不妙,腿直接軟了,跪了下來,磕頭道:“小姐饒命啊,奴婢聽錯了,以爲您是要選秀,才帶你走這條路的。”
安寧一個字都不相信,哼了一聲,“選秀和比賽兩個字差別那麼大,也能聽岔嗎?”
她也不說什麼,擡腳直接跟着另一個宮女走了。
雖然不知道指示翡翠宮女的是誰,但對方的用心不可謂不狠毒。倘若她真的被帶到那裡,莫名其妙參加了選秀,到時候蔚邵卿給她安排的一切就泡湯了,運氣若是差點,真的被選上了,那哭都沒地方哭去。
就算她到了那裡及時發現,華清宮和青雲宮一個左,一個右,來回這麼一趟恐怕一個時辰就這樣過去,等她趕過去的時候更是可能錯過時間,那麼也別想參加比賽了。
她神色一斂,心中越發的警惕:她只不過剛剛參加比賽,甚至還沒有傳出什麼名聲,就遭遇到這樣的暗算。安寧並不認爲是那位據說寵冠後宮的珍嬪出手,對方能夠混到現在這個地位,不可能是靠着傻白甜和會生孩子。後宮中有子的妃子也有不少,晉升可沒這麼快。倘若她想算計人,根本不可能派自己的宮女出面。
她心中萬般思慮閃過,最後化作越發堅定的決心,對方越是要踩着她,她就越要成長到對方不敢出手的地步。
本來她還想着一開始是否要藏拙,現在索性張揚一點。
等她抵達華清宮的時候,距離比賽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
安寧一眼望去,各種類型的姑娘都有,溫柔的,豔麗的,清秀的,氣質的,鮮少有單獨站在一起的,大多數都站成了一個小團體。不過大家的教養都很不錯,最多就是輕聲細語地說話,鮮少有大着嗓音的。
那宮女將她帶到後,便笑着離開了。
安寧嘆了口氣,她本來還想看能不能找到玲瓏,結果人那麼多,根本沒辦法那麼簡單就找出她們。
她正鬱悶着,肩膀卻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不正是玲瓏嗎?
她面露驚喜,“玲瓏,你來了。”
玲瓏笑了笑,“我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到了,我本來以爲我來的算早了,結果一看,我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來了。”
聽她這話,安寧頓時明白了。她原本還以爲她來的時候好歹提前了,結果沒想到這提前了,在別人眼中還是算晚的啊。
玲瓏又小心地附在她耳邊,問道:“你有帶吃的嗎?”
安寧噗嗤一笑,“怎麼?你早飯沒吃?”
玲瓏簡直要愁死了,“我娘擔心我吃太多想出恭,只讓我吃了一點東西,水都不敢多喝。等下考完初賽,至少要兩個時辰以後,沒吃點東西哪裡熬得住。”
安寧好奇問:“你就沒藏點東西在荷包?”
玲瓏臉頰微紅,“坐馬車的時候吃掉了,這不能怪我,都是那糕點太香了。”
安寧倒是準備了好幾個荷包的雲片糕,這東西美味又頂餓,而且還不會掉屑。
她從袖口拿出一個荷包,在袖子的遮掩下,把一個裝着雲片糕的荷包遞給玲瓏。
玲瓏一臉驚喜地接過,背靠着大家,小心地吃了幾片的雲片糕,邊吃邊露出享受的表情。
安寧本來肚子不太餓的,看見她吃得那麼香,也忍不住拿出一個來吃。
幾片雲片糕下去,多少解了點飢餓的感覺。
玲瓏靠近她問道:“這是什麼糕點?你新做出來的嗎?真好吃。”
安寧笑了笑,“這是雲片糕,等比賽完回去後,我做上幾盒,讓人送給你。”
“這可說好了,對了,還有溜冰刀也要記得畫給我。”玲瓏盤算着等比賽完就好好玩一場,她對於前幾名根本沒有太大的熱情,之所以參加這比賽也是她娘苦口婆心勸說她的,專門用來擡擡身份而已。倘若留到了最後一關,據說日後說親都更好聽一點。能留到最後的,基本都是才貌雙全的名門淑女。
“你們在吃什麼?我聞到糕點的香氣了?”丁瑜也湊了過來。
安寧無語:這人的鼻子究竟是多靈啊,這樣居然都能聞到。
她只能再次拿一份的雲片糕消災。
身邊多了幾個熟悉的朋友,讓她原本緊繃着的心不由稍微放鬆了一點。她並沒有告訴她們,之前發生的事情,萬一影響到她們比賽的心情反倒不好。
三個姑娘輕聲談天說地,等四個一臉嚴肅的掌事姑姑過來後,大家才都安靜了下來。
過來參加比賽的姑娘大概有五百多人,在她們的安排下排成了五十多個隊伍,每一個隊伍都是十個人。
安寧大概是在中間的位置。
第一關卻是剔除一些長相不好的。比如皮膚太過黝黑的,身材太胖的,長相太醜的,都剔除掉。
按照玲瓏的說法是,這比賽在外貌上也是有一定要求的,總不能最後選出來的前幾名是其貌不揚的人吧,那到時候豈不是笑掉大牙,讓人知道大周所謂的名媛就是這種水平。
五百多人,經過外貌這一層的篩選,立即去了一半,留下的至少都是中等偏上的。
安寧的相貌在這裡雖然稱不上是傾城傾國,但排在前十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很自然地被留了下來。
因爲幾個掌事姑姑還算公平的緣故,所以被剔除的人即使內心咬牙,也不敢多說什麼,更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出賄賂一類的行爲。事實上,她們恨不得馬上回家省的丟臉呢。
安寧纔剛通過第一關,立即被領到了第二關。
第二關是一間大大的屋子,裡面大約擺放着三百來張的桌子。每個桌子之間,至少間隔着半米的距離。桌上擺着墨錠,水,還有毫筆。
等大家一一坐下後,才分發了卷子。
雖然這考試不像是科舉那樣嚴謹,但也挺像模像樣的,據說寫好後試卷也是同科舉一樣會把名字身份那些給糊起來後再批改。爲了以防同名同姓,在名字背後,還會寫上家族名號,或是寫上推薦人。
安寧寫好“周安寧”三個字後,在間隔五釐米的位置,寫上了蔚邵卿。
看着他們兩人的名字排列在一起,在那一瞬間,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隱隱察覺到他們以後的人生多少會糾纏在一起。這股預感來的莫名其妙。
她打住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開始作答了起來。
這一關考試的時間是整整一個時辰。
坐在最上頭的掌事姑姑點燃起了一根粗長的香,煙氣纏繞,有種莊嚴的氣氛蔓延開來。
安寧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像是回到了前世每半年期末考的時候,這種令人懷念的聯想也讓她的心徹底平息了下來。
考試的題目對她而言,難度並不大。不僅有歷史一類的知識,還有四書五經,甚至連算學都有。其中還穿插了幾道較爲偏門的題目。若不是她恰好曾經在雲水道人那邊借過幾本書,恐怕不一定答得出來。
等做到最後五道題的時候,安寧直接怔住了,這最後五道題,居然同她記憶之中的腦筋急轉彎很是相似。
比如其中的一道便是“一個姑娘在親戚的葬禮上對一個俊美的少年一見鍾情,回去後她便殺了自己的姐妹,這是爲什麼?”。
這到底是這時代的人出的,還是以前那位穿越者留下的呢?
安寧並不知道,只是把這五道腦筋急轉彎的答案一一寫了下來。
整張卷子一共有一百道題,她大概有四道題答不出來,索性放在那邊,重新把其他的答案給細細檢查了一遍。
等她檢查好兩遍後,一個時辰剛剛好結束。
四個掌事姑姑將捲起一份份收好,當着她們的麪糊上名字後才能離開。
隨着卷子的收走,初賽便這樣結束了。
安玲瓏和丁瑜兩人皆是一樣愁眉苦臉的樣子,一起嘆氣,“我大部分都不會寫呢。”
安玲瓏道:“我只寫出了四十題。”
丁瑜瞬間開心了,“我比你好一些,我寫出了四十三題。”彷彿對她來說,只要會寫的比玲瓏多,即使落選也不怕。
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得安玲瓏牙根癢癢的。
安寧看着她們吵鬧,忍不住會心一笑。
這時候,早上帶她過來的那宮女走了過來,“安寧姑娘,南風姑姑想要見你一面。”
安寧怔了怔,便反應過來恐怕是早上那件事,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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