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凌天晴擡了擡下巴,“放心吧,我已經徵求過我父皇的同意了,我只要在他十月的壽辰之前回來即可。”
安寧仍然努力做着垂死掙扎,“公主這是打算出京玩玩嗎?”千萬別說要跟着她到她家裡,家裡多出一個公主殿下,她壓力好大啊。
凌天晴笑了笑,她笑起來其實很好看,“自然是同你一起的。你看,我同那幾株的稻苗也一起帶走了呢。我記得你給我的那個策論……”
“是論文。”
“嗯,沒錯是論文。也不知道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古古怪怪的詞語。”凌天晴繼續道:“你不是告訴過我,最好是找那種距離比較遠的天然不育雄性株嗎?我覺得玉山村夠遠了,乾脆去你們那邊尋找好了。”
難爲她把安寧上頭所說的那些專有名詞一字一句地記了下來,看得出她是真的很用心想要做好這件事。
安寧抿了抿嘴,“但是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可能一年兩年都沒有進展。”
凌天晴笑道:“我可是特地請了某位大師幫我占卜了一下,他可是對我說,利在東南。東南,不就是你那邊嗎?”
安寧只想說東南的範疇可大了,整個宣州都屬於大周的東南,大周的東南至少有十多個州呢。
目光接觸到凌天晴堅定一往直前的眼神,她又什麼勸阻的話語都說不出了。
凌天晴繼續道:“就算這個暫時沒成果也不要緊,我們不還有稻田養魚的計劃嗎?”
安寧在比賽完沒多久,就送了一份這樣的論文給凌天晴,她想了想,發現這位公主意志實在堅定。沒看人家連最可能阻止她的皇帝都說服了嗎?又怎麼可能因爲她幾句話而打消主意,她只能說:“在宮外可不像是在宮裡那樣好,可能會吃苦。”
凌天晴淡淡一笑,“我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你以爲我最初爲什麼會跑去種田?”
一開始只是跟白雪一起給自己種點菜吃,到後來就成了一種習慣。等到這幾年她受到父皇的寵愛,即使父皇訓斥過她好幾回,即使被其他的姐妹兄弟嘲笑,她仍然改不了這個習慣,忘不掉以前餓肚子的場景。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只有擺弄那些稻田蔬菜,才能讓她心情平靜下來。
安寧也想起了凌天晴的經歷,沉默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吧,至少有我在,不會少你一口飯吃。”
凌天晴忍不住想笑,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一個堂堂的公主這樣說話,卻莫名地感到受用,於是點點頭。
安寧他們這行人原本有三輛的馬車,如今多了凌天晴,便成了五輛馬車。
她之前獲得那魁首,也是有獎勵的。
皇帝獎賞了她五匹的月華錦、五匹的織錦緞,一套的珍珠頭面,還有玉如意等。加上被冊封鄉君後得到的獎賞,安寧也算髮了一筆小財。可惜這些東西都是裝逼用的比較多,沒法拿出去賣。不然作爲貢品上進的那些綢緞,在市面上可是可以賣上幾百兩一匹的。
這一路,她倒是不擔心自己會遇到山賊一類的,畢竟他們走的是官道。一般的賊匪也不可能傻傻跳出來同官府作對,這不是等着被削嗎?加上還有童若雪和一干的好手一路護航。現在又多了十個的大內侍衛。他們不搶別人就很好了。
凌天晴雖然被傳言說性格孤僻,但只要摸準了她的脈,還是挺好相處的。
也許是因爲從未出過京城的緣故,一路上她無論見到什麼,都分外得好奇,不時提出一些問題。安寧能回答的都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就交給了童若雪。童若雪常年行走在外,說起一些景緻典故頭頭是道,她偶爾還會穿插一些江湖故事,聽得幾個鮮少聽聞過這些的姑娘悠然神往。安寧前世雖然看過不少的武俠小說、電視劇,但架不住那些都是虛構的,哪裡比得上這種真實發生的。
在之前同童若雪的交談之中,她也明白童若雪之所以能夠用琴音移動當初的杯子,說到底就是將內力融入了琴音之中。用通過琴聲,來給內力增加buff,這是她的一種攻擊手段。只是這種手段也是有限制的,比如以她現在的水準,最多也就是能移個幾米,生死之間,這種能力還沒有她拔劍效果好。童若雪沒說的是,她琴聲最大的用途是影響人的思維。
一路上有童若雪這個見多識廣,行走過大江南北的人在,還是頗爲愉快的。
她十號從京城出發,等回到玉山村,至少也是二十幾號的事情了。一走兩個月,安寧分外想念她的家,想念玉山村的一草一木,甚至就連村裡那些愛八卦的三姑六婆都懷念。在京城,特別是皇宮裡,還真的就是步步驚心。一對比,之前想要下藥的趙小紅手段都完全不夠看。
在她離開京城之前,大周月報甚至還向她約稿。安寧則是琢磨着,要不要在上面開一部小說試試。只是這年頭的小說在大家眼中難登大雅之堂,比不上詩詞歌賦的地位高。安寧所記得的足夠名流萬古的絕妙詩詞有不少,隨便選一首就可以上。但她作詩水平擺在那裡,還不如她的策論,還不如寫點別的呢。
思前想後的,儘管小說地位不高,她還是決定寫這個,這個好歹也是她擅長的內容。
至於要寫的內容……
安寧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身穿金甲、頭戴金冠、手舉金箍棒的巨猴形象。這可是多少人童年時期的英雄齊天大聖孫悟空。
決定了!就寫西遊記!年年暑假都會反映的電視劇,相關劇情早就耳熟能詳,她以前家裡西遊記的紙書更是被她給翻爛了,每一個細節都如數家珍。
雖然紅樓夢的藝術成就更高一點,但是安寧覺得她要是敢寫這種情情愛愛的東西,不管寫得再好,她娘都一定會揍死她。
爲了試驗西遊記在這時代是否能夠受歡迎,在馬車上,她便試着開始說了起來。凌天晴是大周公主,什麼故事沒聽過啊。童若雪則是見多識廣,遊戲紅塵。倘若她們兩人都喜歡的話,說不定這西遊記便會大受歡迎。
她剛說了第一章節,兩人都被這個故事給迷住了,甚至催着安寧說下文。不僅是她們,就連桂圓和玉容都很喜歡。
安寧每天暫時說一個章節,每次她講故事的時候,護送他們的侍衛直接停下了馬車,等聽完故事再繼續行駛。西遊記這個故事在這陌生的朝代中煥發出屬於他的光芒。
不好的地方是,原本十二天可以抵達,這麼一拖,便花了十四天時間。
童若雪還有些意猶未盡,“要不,我去你家吧!給你當護衛,你說故事給我聽。”
安寧是從十天以前開始說故事的,此時西遊記正好說到唐太宗地府還魂的故事(凌天晴他們沒問唐太宗是誰,只當這裡的國家和國王都是杜撰的),大家都被勾得心癢癢的,恨不得馬上知道之前被鎮壓在花果山下五百年的孫悟空的結局。孫悟空不愧是童年偶像,即使在這個時代,也輕而易舉地俘虜了大多數人的喜歡。
安寧想了想說道:“我這篇打算先發報紙上。嗯,大概會一次發幾個章節。”她本來還有點擔心大家不一定會喜歡,但是看到大家這麼熱情的捧場,瞬間就有信心了。
連天晴都說故事好看,那麼她還擔心什麼呢。
童若雪有些失望,“也就是說後續的得在報紙上看啊?”她嘆了一回,終究是江湖兒女,性格爽朗,很快就丟開了。
“那好吧,看在這故事的份上,我以後會去訂閱大周月報的。我先走了,再見。”
她出現的時候風風火火,離開的時候也是半點都不扭捏,乾脆到了極點。
安寧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對凌天晴笑了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若雪姐姐真有幾分傳說中的高人氣度呢。”
一路上他們也是遇到過一些事情,但基本都被幹脆利落地解決了。
安寧進城後本想直接回家,玉容卻勸了她一回,“姑娘,您好歹換上鄉君的禮服再回去。”
安寧想了想,“這是衣錦還鄉嗎?”
玉容點頭,“姑娘你身份變了,但是在那些看你長大的人眼中,他們對於身份的認識可能不是那麼高,萬一以叔叔嬸嬸的身份,以後向你請求這請求那的,又都是父老鄉村,姑娘您反而不好處理。索性先讓他們認識到這點。”
對於玉容而言,她現在的主子是安寧,處理事情自然會從安寧的角度來看。
安寧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確也有幾分道理。她對於朋友當然不會擺架子,可是也不希望朋友利用情誼蹭鼻子上臉。她家裡人肯定是不會,玉山村大多數人還是挺淳樸的,也不至於。但是還有周家那羣不省心的呢。雖然他們已經斷絕了關係,可是看到安寧如此飛黃騰達,說不定還真會靠過來呢。
玉容在一旁安靜地等着她決定。
安寧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這個月的報紙已經出來了吧?”
桂圓點點頭,“姑娘,雨歌他們肯定買了,你若是想看,我直接去店裡拿。”
安寧笑了笑,“好,那我們先去宅子等你。”
她家在城裡可是買了好幾個宅子,她那三進宅子還沒有住人呢,正好可以讓凌天晴住進去。
她們一行人,直接浩浩蕩蕩進了她那宅子中。宅子因爲之前買下來的時候已經清理過一回,周李氏每隔一週還會讓人過來打掃,這便省了她們不少的功夫。
凌天晴直接挑選了一個通風又採光好的廂房,直接就搬了進去。她出來的時候,除了白雪,另外還帶了一個叫做百靈的宮女。
其他的護衛則是安排到另一頭去。
玉容和衛先生真是燒起了開水。幸好宅子裡雖然很多日常傢俱缺乏,但水壺還是有的。
他們這十多天洗澡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一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等一行人洗頭洗澡後,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因爲等下要回去的緣故,安寧也只是稍微清洗乾淨一下,不敢泡太久的澡。
這時候桂圓也帶着雨歌來了,連同這個月的報紙。
雨歌看到她,兩眼亮晶晶的,“姑娘,你真是太厲害了!”
安寧一邊聽着她壓抑不住的激動讚美,一邊翻了翻報紙。果然這個月的報紙很與時俱進地把她力壓羣芳獲得桂冠的事情洋洋灑灑地寫成了一篇文章,文裡那些讚美的話語,安寧看的都要臉紅。
因此開原縣的人早在前幾天便知道這事,還知道她獲得了鄉君的爵位,一個個與有榮焉的。
特別是玉山村,幾百年都沒出過周安寧這樣的人物,說起這事,一個個挺胸收腹喜氣洋洋的。村長李富貴甚至開了祠堂,把這件事記載了進去,這相當於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榮耀。
這其中,受到最大震動的就是周家。嗯,不是安寧的周家,而是當初和他們一刀兩斷的周族。
他們甚至還舔着臉找上週李氏,表示安寧這是全周家的喜事,必須要寫在族譜上,還擡出了周安寧已逝的父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表示若是他還在,看到她這樣多開心。
安寧原本的歡喜在聽到這種令人反胃的事後,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她現在突然覺得玉容的主意的確挺好的,對於有些人,就應該要好好讓他們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直接換上了鄉君的那一套服侍。珠翠三翟冠,丹礬紅大衫,深青紵絲金繡孔雀褙子、金繡練鵲文霞帔,一件一件按照順序,慢慢往身上穿。雖然她今年剛過十歲的生辰,但是穿着這一套華貴的朝服,站在那邊,雍容華麗,襯托着她明媚的相貌,更是讓人無法逼視。
只是……安寧僵硬地轉頭,這個珠翠三翟冠好重啊!戴在頭上都不敢亂動,生怕脖子一個不小心就扭了。
玉容偷偷笑了笑:“姑娘您只是第一次戴,所以有些不習慣而已。習慣了就好。”
安寧表示她一點也不想要習慣。
雨歌和桂圓還在那邊鼓掌,“姑娘真好看!”
安寧穿着這身衣服,緩慢地去找凌天晴。問她是要在這裡呢,還是跟她一起回玉山村。
凌天晴想了想,說道:“偶爾去一下就好,你家也塞不下我這麼多護衛吧。”她倒是想少帶幾個,比如帶兩個出來就好。偏偏她父皇在這點上不肯讓步,要麼就把這一隊的全帶了,要麼就別出京。她在權衡過後,看着父皇一臉“我開始後悔了”的表情,很識相地選擇了前者。她叛逆期歸叛逆期,智商還是有的。
安寧想想也是如此,又問:“需要隱瞞你的身份嗎?”
凌天晴點點頭,直接說道:“你就說我是蔚邵卿的表妹好了。到時候估計不會有人來煩我。說起來,我當他表妹,還是他佔便宜了呢。”凌天晴好歹也是公主身份,比“蔚邵卿的表妹”要高多了。
安寧莫名感到膝蓋中了一箭——這“蔚邵卿的表妹”真是塊磚,哪裡需要就哪裡塞。
玉容更是垂下頭,不讓人看見她抽動的嘴角。
凌天晴看她心思都已經飛到了家裡,笑了笑,也莫名有些羨慕,“你快回去吧,我這裡有衛姑姑看着呢。”
她母親去世許久,母親那邊的家人又上不得檯面。她不受寵的時候,躲得比什麼都快,從未出現過。等她得到寵愛了,一個個在她面前獻殷勤,凌天晴十分厭惡他們的爲人,特地三申五令當他們是死人,不許放到她面前。
衛汀然已經在宮裡當姑姑好多年,凌天晴也是見過她的,還是習慣喊她衛姑姑。
有她坐鎮,安寧也放心了許多。
按照玉容的說法,鄉君鄭重出行的話,也是有相配套的儀仗的,只是因爲安寧這邊距離京城太遠,所以就省了,總不能把那些儀仗也從京城搬過來吧。
輸人不輸陣,就算沒有儀仗,陣仗也是要擺出來的。
於是玉容直接找蔚池,要了翠蓋朱纓的華車。
安寧看着這些,想到自己要坐在上面,然後遊街,再從城裡到玉山村,莫名有種羞恥的感覺啊。嚶嚶嚶,她有點後悔了。
偏偏在玉容和衛先生的微笑中,她又不能說不,只能硬着頭皮坐了上去。
反正簾子一放,外頭有哪些人,她都看不到,也就可以自我催眠自己是坐普通的馬車了。
蔚池很快就把她回來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他們的馬車又華貴非常,在街上走着實在吸引人眼球,沒一會兒時間,全城的人都知道安寧這位新上任的鄉君回來了的消息。
原本還算寬敞的街道兩側頓時被看熱鬧的民衆給擠得水泄不通的。
坐在車內,安寧還能夠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議論聲。
“看看,那就是周家的小娘子,鄉君啊!”
“鄉君是什麼級別的官?比縣太爺大嗎?”
“縣太爺是七品,聽說鄉君可是五品。”
“那她豈不是成了我們開原縣最大的官?唉,一羣男的,還比不上人家一個小姑娘呢。”
安寧忍俊不禁,其中的議論還是以羨慕居多。這時候凌天晴那些護衛就派上用場了。能當護衛的,就算長相沒有貌似潘安,至少也不能寒磣人。一個個中等以上的容貌,配上軒昂的氣質和侍衛服,讓人直接眼前一亮。
嗯,這樣的排場在京城裡不算什麼,但是放在開原縣這種地方,就足夠閃瞎了大家的眼睛。一個個又是讚歎,又是驚訝的。
一些三姑六婆看着儀表堂堂的護衛,更是嘀咕着他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婚配。
話題也很快就從安寧的爵位轉移到了護衛的婚事。在他們眼中,安寧同他們是雲泥之別,比縣太爺還厲害,婚事是別肖想了。但是她的護衛就不一樣啊!家裡有好姑娘的話,還是挺有希望的。
好幾個中年婦女眼光發亮,對那些護衛指指點點。
因爲圍觀民衆太多的緣故,導致本來半個時辰可以到,硬是走了兩個時辰。若不是出門之前,還吃了點東西,安寧都要餓暈了。也幸好她坐在馬車內,就算把珠翠三翟冠暫時摘下來,也不會有人看見。
他們還沒抵達玉山村,就有好事的人已經跑到村裡去宣傳開來了。
於是等到馬車開到村裡的時候,又是新一輪的圍觀。
玉山村的人好歹也是看安寧長大的,比起城裡的人自然也少了幾分的敬畏。只是當他們看着坐着富麗堂皇的馬車,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一行人,隱隱覺得安寧不再是以前那個安寧了。
……
周李氏早就收到了女兒回來的消息,她內心那叫一個狂喜。
女兒去京城的時候,她茶不思夜不眠,生怕女兒不小心衝撞到了京城中的貴人。雖然她對安寧一向很有信心,但架不住京城這兩個字太讓人敬畏了。
等前幾天收到這消息,更是開心地直接跑了趟雲水觀,感謝三清神仙的保佑。還在家裡給那去世好幾年的死鬼燒香,告訴他,女兒有了大出息,成了大人物了!
哼,死鬼以前還說她太寵女兒,還說她是被那道士給忽悠了。事實證明,她女兒果然是有大福氣的人!整個玉山村,哪個比她女兒更有出息?
至於周家那羣人,哼,等安寧回來了,以她的本事,哪有什麼問題。
周李氏再次擺出香案,換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也勒令全家換好衣裳,在家裡焦急地等着安寧回來,不時擡頭看一下門外。
等她看到那馬車後,立刻讓人點燃了爆竹,噼裡啪啦的聲響衝破了雲霄。
她看見馬車在他們家門口停下,一個模樣清秀的侍女打開了簾子,她兩個月未見的女兒緩緩走下,前所未有的華貴裝扮直接衝擊了大家的眼睛,像是高貴凜然的貴族,同其他人化開了一道深不可見的橫溝。
原本喧鬧的玉山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周李氏鼻子一酸,眼淚頓時模糊了視線。
……
安寧環視了周圍一羣,脣邊噙着一抹的淺笑。
看見她娘哭的時候,她其實是想上前扶着她孃的,但是這衣服太重了,導致她只能緩慢前進。別看她走得很優雅,任誰這樣全副武裝,也會不得不優雅起來的。
“娘,我回來了。”短短的一段路,她硬是走了好幾分鐘。
周李氏手緊緊拽着她的手,眼淚都把剛剛畫好的胭脂給弄花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千般話語最終只化作這短短的一句話。
安寧看見無論是周慧還是周青梅,都眼帶淚花,見到熟悉的親人,她也想落淚了。只是她並沒有看到聰哥兒,想必是還在上課。
她氣場太強,導致原本想說話的玉山村村民寒暄的話語都說不出。
現在的安寧看上去好厲害的樣子,比城裡那些貴婦人還有氣場呢。
不過不長眼的人在哪裡都是存在的。
周家現任族長周安青舔着臉上前,“安寧啊,我是你二叔,你還記得嗎?咱們周家能夠出了你這樣的人才,真是祖墳冒青煙,祖先保佑啊!”哈哈哈,有鄉君在,以後看誰敢小看他們周家!他還是安寧的二叔呢。
安寧視線在他得意的臉上掃了一圈,語氣卻相當冰冷,“我同你們早就斷絕關係了。當初我們被趕出來的時候,周家的祖先可沒有保佑過我們。我會那些知識,也是我師傅教導的,同祖先一點關係都沒有。”
周安青怔了怔,連忙道:“就算如此,我們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人,你看你有現在的成就難道不是祖先保佑嗎?”
她冷哼一聲,“倘若祖先真有靈,怎麼就不保佑你們?反而是保佑我這個被逐出的人?還是說,在祖先心中,你們根本不配當週家人?”
雖然被指着鼻子罵,但想到攀附上安寧以後的榮華富貴,周安青還是忍了下來,說道:“安寧啊,以前是我們不對,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們吧。”
其他周家的人也跟着說道:“是啊是啊,我們已經知道錯了。”
“我們以後一定會改正的。”
“安寧啊,你年紀還小,不知道有家族在背後撐腰的好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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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對於這些話半點都不相信,周家這羣人就像是吸血蟲一樣,一旦被纏上就別想輕易撕扯開來。她好不容易在最初的時候,利用那個機會同他們斷絕關係的,怎麼可能因爲他們幾句好話就回頭?真以爲她沒看到他們臉上的算計嗎?
安寧臉上的笑意加深,“我年紀還小,的確不太懂這些。所以決定還是讓一些明理懂事的人教我。正好我比賽完後,大周月報找我約了幾期的稿子。你說,我要不要把周家的事情直接寫上去,讓那些大學士,讓那些讀書識字的人幫忙評理呢?”
她眯了眯眼,粉面含春威不露,“正好之前胡氏死前也說了不少的事情,順便還可以寫上去,讓大家知道誰是誰非。”
威脅!這絕對是威脅!
周家哪裡不知道大周月報的威力,若是真的讓安寧把周家全部的事情捅出去,那麼他們在大周就沒地站腳了。
他眼前浮現出所有人對他們周家指指點點的畫面,身子晃了晃,差點站不住,“安寧啊,你不能這樣的!”
安寧沒有情緒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嘲諷。
其他人拉着周安青的袖子,千萬別讓安寧這丫頭真的這麼做啊,周家的百年名聲!
周安青只覺得自己在她的視線下無所遁形,似乎所有的算計都被照在太陽光下,明明白白地攤顯開來。
他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周家落得被人唾棄的下場,只有那麼一個選擇。他上下的脣瓣微微顫抖,“是我剛剛糊塗了,我不該癡心妄想的。”
安寧點點頭,神情肅穆又莊重:“我不希望在外頭聽到有人說是我的叔叔舅公。我脾氣不太好,誰讓我不愉快,我便讓他一輩子不愉快。對了,你們若是想趁早成名,可以早點告訴我,我可以助你們一把。”至於成名方法,她就不能保證了。壞名聲也是名聲,不是嗎?
周安青只覺得安寧從京城回來一趟後,這氣勢越來越足,壓得他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他聲音苦澀,“不會的,我們已經斷絕關係了。不會有人敢這麼做的。”
其他的周家人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被安寧眼神掃過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縮到最角落,省的安寧想起了他們以前做過的事情,真的直接寫報紙上幫他們出名。
原本信心滿滿的周家人就這樣輕輕鬆鬆被安寧KO,灰溜溜地走了。
經歷過這麼一場後,其他原本仗着看着安寧長大有些情分的村民更是打消了原本的小算盤,不敢做多餘的小動作,甚至上前套交情都不看。周家就是前車之鑑啊。
安寧也算是拿主動送上門的周家樹威,殺雞儆猴了一把。
現在看來,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胡蘿蔔加大棒的政策她是懂的,因此她轉過身,環視了一圈,臉上的笑意也溫和了幾分,“我這次去京城也算是開了開眼界,等過兩天請大家吃頓酒席,也算一起粘粘喜氣,還請大家別同我客氣。”
一聽到有免費酒席可以吃,村民們立刻激動了,一個個都保證說一定會上門沾喜氣。誰不知道周家的廚藝是出了名的好。
安寧見氣氛活絡了起來,便牽着她孃的手進宅子了。大家都能體諒他們兩個月沒見面的心情,圍着周家說了幾句,便散開了。
……
安寧一進屋子,就立刻把頭頂的金冠給摘了下去,長長地舒了口氣,“穿這一身真是累死我了。”
周李氏眼睛都要被安寧這一身給閃花了,還伸手摸了摸安寧這一套衣服,“多好看啊,你穿這個比縣太爺還氣派呢。”
她家閨女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這都是她生得好啊!出生的時辰也好,難怪能夠有這麼大的福氣。一想到這裡,周李氏便忍不住挺了挺胸。
玉容在一旁逗趣,“老夫人,姑娘這爵位可相當於五品,是比縣太爺厲害,縣太爺也就是七品。”
周李氏聞言,瞪大了眼睛,在她心中,縣太爺已經是第一等厲害的人了。她看着閨女,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安寧笑了笑,撒嬌道:“再厲害也是孃的女兒。”
“對對對,就是這樣。”周李氏笑得臉上都開滿了菊花,“你不知道,一個月前,還有人想向慧姐兒提親呢。幸好我沒答應下來,有你這樣的姑姑,咱們家慧姐兒就算是舉人也是配得起。嘿,那媒婆在我拒絕後,還老大不高興,說慧姐兒錯過這位就找不到更好的,我呸。”
慧姐兒的臉頰微微紅了紅,她這個年紀也差不多要開始相看親事了,不過即使相看了以後,肯定也是十五歲再出嫁。
安寧最頭疼的就是她娘說親事了,連忙轉移話題,明知故問道:“聰哥兒和金寶呢?還有貝貝呢?”
周青梅含笑道:“他們兩個今天得上學呢。早知道安寧你是今天回來的,就應該給他請假。貝貝正在睡覺呢,還是別吵她。”
安寧笑了笑,“晚上再見也是一樣的。對了,我這次回來可是帶了好多東西呢。”
她使了個眼色,玉容便趕緊讓人把東西都一一擺了出來。桂圓和紅棗也在旁邊幫忙。
周李氏看着玉容,手頂了頂女兒的手肘,“安寧啊,這位是你新買的丫鬟嗎?真是伶俐能幹啊。看看這氣派!都比一般的地主家小姐厲害呢。”
安寧微微一笑,寧娶大家婢,不娶小戶女,可不是說說而已。玉容好歹也是蔚邵卿的貼身侍女,都相當於侯府裡的副小姐了。若不是慧姐兒也被衛先生調教過,在氣度上恐怕都要被比下去。
她把玉容的來歷也大概說了一下。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那蔚邵卿居然是位高權重的侯爺,即使在皇帝面前也很有面子。安寧之所以能夠參加這比賽也是因爲蔚邵卿的緣故。
一時之間,周李氏的心情有些複雜——那位侯爺不會是看上安寧了吧?不然怎麼會幫他們家這麼多?而且還把玉容這樣得用的丫鬟給送到安寧身邊來。
安寧看出她孃的想法,也不想讓家裡人操心太多,所以只是幾句話帶過,又趕緊歪樓,“娘,你來看看,這些可是陛下給我的賞賜。”
周李氏果然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邊看邊嘖嘖稱奇。
“這布料比玲瓏家送的更好呢。”花樣是那樣好看,摸上去也是如此得柔順,偏偏重量又十分的輕,穿上去的滋味,一定非常美妙。
安寧笑着解釋:“這幾匹可都是貢品,宮裡的主位娘娘穿的,質量當然更好。”
周李氏聽了這話,更是堅定了收起來的決心。她一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好的布料,必須收起來,到時候給兩個丫頭做嫁妝。這些布料一看花樣和顏色就是給她們這樣的年輕姑娘穿的。
安寧不知道她娘守財奴的心態,又展示了一下珍珠頭面。
那全套的珍珠首飾一擺出來,屋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安寧和周李氏雖然有珍珠首飾,但最多就是釵子上鑲嵌了一顆,黃豆大小,遠遠比不上這些。哪裡像這裡的,一顆顆珍珠皆有指甲蓋那麼大,每一顆都散發着柔和的光華。
單單這一套的珍珠,拿出去一千兩都買不到啊。
“這皇帝真是太大方了!”她忍不住感慨,女兒這一趟去的真值啊!
安寧噗嗤一笑,這些東西對於天子來說,都是下面上貢的,根本不需要他花錢。不過她也沒必要和她娘解釋這一些。
“都收起來,給你做嫁妝!”周李氏斬釘截鐵道。
安寧見她有把所有東西都收好的打算,連忙阻止,“娘,珍珠這種東西,藏太久的話,到後面可是會失去光澤的,不然怎麼會有年老珠黃的故事?所以啊,我們還不如趁着它們漂漂亮亮的時候,好好穿戴出去呢。”
安寧就算在前世,也沒有這麼好看的珍珠首飾,而且這些珍珠還不是養殖出來的。她本質上也是姑娘,偶爾也會想戴點漂亮首飾啊。
“真的嗎?”周李氏狐疑地看着她。
安寧點點頭,“真的,珍珠這東西,最多也就是保持一百年,既然有了,那還是穿戴出來,也體面。省的出門在外,人家說,你女兒可是鄉君,你連個珍珠都戴不起嗎?”
周李氏忍俊不禁地點了點她額頭,算是勉爲其難接受了女兒的說法。
安寧趁着她沒打消主意,把這套珍珠頭面給分了分。周李氏拿到了一串的珍珠項鍊,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的直線。周青梅拿到了一串的珍珠手鍊,眼神溫柔地撫摸着。
慧姐兒的則是一對的珍珠耳環,嵌着珍珠的金釵一隻。安寧也給舅媽張青青同樣留了一串的手鍊。
剩餘的一對步搖、金釵便自己留着了。
分過這些東西以後,大家更是迫不及待地問起了安寧在京城中以及皇宮裡的見聞。在場的這些人,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見過皇宮呢。
安寧知道他們心中的激動,便坐下來,緩緩地爲大家描述。她並沒有告訴他們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只是着重描述皇宮的金碧輝煌,描述京城的繁華富貴,聽得一個個都眼露憧憬。
說太久的下場就是她的嗓子不可避免地啞了。
周李氏哭笑不得,連忙讓人給她熬煮一些冰糖雪梨湯,好滋潤一下她的喉嚨。
周慧也坐在她旁邊,輕聲說着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家裡所發生的事情。大多是聰哥兒在學堂之中的趣事。偶爾周李氏也會穿插一些鄰里八卦。
安寧含笑聽着,這些事情雖然瑣碎,但是卻又讓她覺得無比的安心。也許玉山村永遠比不上京城,但是隻有在這個地方,只有在這些親人身邊,她才能夠尋回心中的寧靜。
此心安處是吾鄉。
她費盡心思,不就是爲了守護這一片心中的家園淨土嗎?
------題外話------
祝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財源滾滾來,淚奔昨天咻一咻了半天,還是沒有敬業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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