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翌日,天色微微發亮,枕邊牀榻才涼了片刻。
夜裡,她與雲煥提起了洪西王的事情,不管如何,此次,洪西王入京,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而今日,將是她第一次入宮的時候。
蛇大仙與妖孽因忙着找尋花蛇的下落,幾近沒有時間與她在一起。
巳時初,將軍府外已經有宮中的馬車來接。
她穿着雲煥早已爲她備好的青綠色宮裝,紅葉與白芍站在梳妝檯前,仔細瞧着賀瀾盤好的髮髻。
紅葉從妝匣中取出了一對碧海珠花,小心的比劃着:“夫人,您瞧着這個如何。”
白芍也取出了一根銀簪,“奴婢倒是瞧着這銀簪更適合夫人呢。”她溫和的笑着。
賀瀾看着紅葉手裡的碧海珠花,又看了眼白芍手裡的銀簪,搖搖頭,自己取出了一根極爲普通的木簪,親自插在了發間。
“這……”兩人傻眼的看着這一根木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莞爾一笑,這是雲煥送她的木簪,是這金銀都比不過的。
“夫人,顧姨娘來了。”外面有小丫鬟通傳。
賀瀾看自己無恙,便出了屋,顧靈姍忙彎腰福身,深深笑着。
心中卻是暗自鄙夷。
她今日穿的是顧家小姐的宮裝,通身玫粉色。
臉頰略施粉黛,遮擋住了臉上的憔悴。
原本以爲前日王嬤嬤去傳話,以皇后威脅,將軍會留宿在西廂一晚。
那一夜,她精心打扮了許久,等了整整一夜,連個人影都沒有,她看着賀瀾這一張乾淨秀麗的容顏,握緊了手指。
“外面的馬車已經候着了。皇后娘娘不喜等人,姐姐,咱們走吧。”她施施然的說着。
兩人便是一前一後的出了休寧院,將軍府。
馬車自然是賀瀾先上。她允了白芍跟着她一同入宮,白芍將賀瀾扶入馬車後,便在馬車後面候着了。
馬車內,僅僅有她與顧靈姍兩人。
行駛一路,寂靜無言。
車中的顧靈姍瞅了一眼賀瀾,打破了這原有的寂靜:“姐姐怕是第一次入宮,宮裡的規矩多着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尤其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謹言慎行。姐姐可別說錯了話,給將軍抹黑。”
她頗爲得意的說着。
賀瀾閉眼靠在後面的軟榻上,沒搭理她。
的確,顧靈姍沒說錯,在宮中行走。她更佔優勢,而她,就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什麼都不懂。
顧靈姍見賀瀾不吭氣,懊惱的別過頭,“宮中不比宮外,就是姐姐不想聽。這也是事實。”她冷不丁的說着:“聽聞姐姐的孃家人在鄉間是賣菘菜的。我平日裡倒是不怎麼喜歡是菘菜的,呵呵。”淡淡的笑了一聲。
仍舊是無人應答。
但顧靈姍知道,賀瀾並沒有睡,她聽得見。
雪未融,路上結了一層薄冰,馬車不是很好走。
時不時的捲過冷風。吹動着兩邊的窗帷。
到了宮門,賀瀾還來不及欣賞這遍地黃金的地方,就又被一羣小宮人擁着上了軟轎,直接擡着兩人抵達後宮。
後宮之內,軟轎方緩緩落地。
白芍忙掀起簾子。請自己夫人下轎。
王嬤嬤也將顧靈姍扶了出來。
“顧小姐越來越水靈了,皇后娘娘早說着您要來,早讓下人們準備膳食了,快請罷。”嗓音尖細,脣紅齒白的大太監諂笑道,彎身邀着顧靈姍。
“常公公就是愛說笑,呵呵。”顧靈姍掩脣嬌笑連連,似有意無意的瞥了賀瀾一眼。
“老奴可不敢與顧小姐說笑。”常公公眉目一轉:“呀,這是咱許將軍的夫人罷,瞧我眼拙,將軍夫人快入殿罷。”
賀瀾微微一笑,話不多說,微含下顎,由常公公帶路,入了皇后的寢宮。
在外殿候着。
她趁着空閒時間,打量起了這皇后做的宮殿。
她環顧四周,簡直是亮瞎了她的眼,奢侈,奢侈,太奢侈!
殿中各處角落皆擺着八角琉璃宮燈,翡翠金鑲玉屏風隔開了偏殿與內殿。
更不用說這金絲楠木製的軟椅香桌了。
香桌上,擺放着的是一套流沙青瓷花的茶盞。
伴着茶香,還有一股淡淡的龍誕香。
大理石打磨成的圓滾柱子支撐着宮殿,她正瞧着,一道道宮女的喊聲從外傳來。
“皇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到!”
賀瀾手下意識的整了整衣角。
倒是顧靈姍一臉輕鬆,聽到這一聲聲,反而有些小興奮。
賀瀾只看着高高門檻下,走進一個個小宮女,隨後纔是鳳袍加身,頭頂鳳冠,端莊賢淑的出現在她眼前。
嬌豔的脣色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
雖然上了年紀,卻是風韻猶存,從深邃的眼廓中,依稀瞧的出,皇后年輕定是個美人。
也顧夫人眉眼中,似有幾分相像之處。
“皇后姨媽~”顧靈姍親切的撲到了皇后懷中,得意的在皇后的身上蹭了蹭。
“又胡鬧了。”皇后口中雖這麼說,卻是笑的十分開心。
“臣婦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賀瀾忙行禮跪拜。
皇后緩慢的將目光挪在了賀瀾身上,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就是將軍夫人罷。”
“回娘娘的話,正是。”她不卑不亢,有禮的回答着。
“別跪着了,跪壞了身子,許將軍還得怪本宮,起來吧。”皇后笑道,然與顧靈姍一起走到了首位。
又給兩人賜了座。
顧靈姍言笑晏晏的侍在皇后身側,也不坐着:“皇后姨媽,我都好些日子沒進宮陪您了。”
“鬼丫頭。都爲人婦了,怎麼還是這麼皮。”皇后點着顧靈姍的額頭,看向了賀瀾:“許夫人,你可怨恨本宮?”
賀瀾身子一激靈。連忙從座上起身:“臣婦不敢。”
“那就是瞧不上本宮了?”皇后聲音不溫不火,神色平平的直盯着賀瀾瞧,心中卻是想,鄉下女子,能站在這裡,沒有嚇到渾身顫抖,已經不錯了。而她神色不慌不亂,又知禮數,倒也是當得起將軍夫人。
賀瀾納悶,她斂了斂神色:“皇后娘娘是後宮之首。臣婦不過是鄉間一民,娘娘這話從何說起。”
顧靈姍頗爲得意的站在皇后身側,教這個村姑再囂張,她冷哼一聲,忍不住道:“皇后姨媽。夫人這是第一次入宮,哪見過這場面,怕是都要嚇破膽了。便是有什麼不對,皇后姨媽就繞她一次。”
“你啊。”皇后輕笑着看了一眼顧靈姍,到賀瀾這邊,便又是另一個語氣:“既然你不敢,爲何這幅模樣出現在本宮面前。難不成許將軍的俸祿太低,連一個像樣的髮簪都沒有?!”
顧靈姍這才注意到了賀瀾髮髻上的木簪子,好笑的看着她,木簪子……她真想大聲的笑出來,村姑就村姑,連個木簪子都當寶貝似的。她揚起了嘴角。
“皇后娘娘明察,或許在皇后娘娘心裡,覺得這木簪子不值一文,可在臣婦心中,它卻是千金不換。這木簪子是夫君親自做給臣婦,臣婦心愛木簪,絕無其他對皇后娘娘不盡的意思。”賀瀾特別強調了是她夫君,而不是將軍,皇后也是過來人,自然能明白這之中的含義。
她便是想讓皇后知道,她與雲煥的感情之深。
同樣表示出雲煥是什麼樣的人,從聖旨跪了三日三夜,再到木簪,沒有什麼比一心一意,從一而終,更好的優點了。
希望皇后能夠理解,別在逼他們二人了。
聞言,顧靈姍與皇后皆面色一滯,只是皇后回神更快,她目光發直的瞧着賀瀾發間的木簪子,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忽然開始懷疑,她下旨命顧靈姍入府,究竟是好是壞。
既是害了別人,又害了顧靈姍。
皇后再如何,也不過是一個女人。
顧靈姍癡癡的望着那極爲普通的木簪子,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分把握,她指尖深深的嵌入了掌間,卻是無痛楚。
說話間,皇后覺得眼前人並無顧夫人說得那麼差,倒是還有些奇特。
“賀瀾,你方纔用黃瓜敷臉,這個說法真是聞所未聞,吃食用在臉上?”皇后吃驚的看着賀瀾,不可思議。
“娘娘,這黃瓜敷臉,既美白膚色,還消除眼邊的細紋,是極好的,若是娘娘不信,先可以讓幾個宮人一試,不過,這也不是一日能成的事情,得日積月累。”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像皇后這樣步入中年的女人,更加註重臉上的保養,何況,後宮,還是一個看臉的地方。
皇后娘娘悄聲嘀咕:“難不成比本宮用過的美容丹還神?”
這一上午的功夫,皇后盡是向她打聽着美容的事情了,就連一旁的顧靈姍也聽的入神,忘了原先的事情。
“賀瀾,本宮許久未這麼開心了。”皇后開懷的笑着,這幾日爲了帝位的事情發愁,她幾乎未睡過好覺,不知覺的用指肚撫上了眼角邊的細皺紋。
賀瀾見此,一直懸着的心總算踏實了,看來,只要是女人,都逃不過愛美這一關啊,她偷偷的想着。
“什麼奇奇怪怪的說法,皇后姨娘,您可要小心着些,不要誤聽了讒言,毀了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