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渾身的生機被牽引的痛苦瞬間傳遍全身,冉小梨從睡夢中猛地清醒,嘴裡不受控制地痛呼出聲。
汗水大粒大粒的從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中滲出,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卻又小心地不敢去壓自己已經隆起的腹部。
水心和西岸、羅謖都站在門口,聽着裡面的動靜。在來別墅的路上,西岸就把冉小梨的情況都告訴了羅謖。
並且再三警告他,不要在她清醒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以防她情緒失控。
聽到西岸說小梨每隔一段日子就要經受非人的折磨時,羅謖俊美的臉上瞬間佈滿了心疼和自責。
本來水心說冉小梨還在睡,西岸才帶着羅謖去看她。可好巧不巧的是,冉小梨的腹痛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耳邊是痛苦的叫聲,一開始有些淒厲,接着一點一點沉靜下去。
可是那微弱的痛吟聲,卻飽含着難以言說的痛楚。
羅謖愣在門口,一米九二的大個子杵在那,竟然踉蹌了一下。西岸眼疾手快地伸手要扶他,他卻已經站定了。
西岸眸色複雜地看向羅謖,卻被他拳中滴落的嫣紅吸引了目光。
一想到小梨這三個多月都過得這樣的生活,羅謖的心就像被人一刀一刀剜去一樣疼。
裡面人的痛,他恨不得替她承受。
如果他不曾遇見她,不曾招惹她,不曾拼盡一切想要將她留在身邊,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或許沒有那麼快走出過去的陰霾,但總會有一個比他優秀的人走進她的人生,將她從深淵中拉扯出來。
當初他如果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的人生就會不同,她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
爲什麼?爲什麼受苦的是她?
羅謖恨自己,恨自己沒能保護好她,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苦,恨自己只能在一旁聽着她的痛苦卻束手無策。
他從來沒有過如今這樣濃烈的恨意,就算當初被慕容淨困在地下迷宮他的恨都沒像現在這樣磅礴瀰漫過。
鮮血從他的掌心流下,越來越多,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絕望之花。
他的眸子已經完全蒙上了一層駭人的陰影,渾身散發着絕望和黑暗的氣息,周圍的氣溫幾乎是瞬間就冰凍起來。
西岸和水心都敏感地察覺到了危機,羅謖的氣息太過危險和極端,似乎下一秒他就會發瘋發狂一般!
兩人都警惕起來,做了防備的姿態。
可就在西岸和水心都怕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之時,那種冰冷的壓迫氣息卻陡然消失。
如果不是地上的血紅,他們甚至以爲剛剛的一切都是他們的錯覺。
西岸看向羅謖,只見他黑沉的眸子微微發紅,裡面的神色與先前的沉寂駭然完全不同。
他甚至,看到了他眼裡的激動、酸楚、心疼還有一點期望。
水心卸下防備姿態,一臉不解地看向他。
很快,兩人的疑問就有了回答。
“小梨在叫我。”羅謖死死地盯着房門,恨不得自己有一雙透視眼,直接穿透房門看到她。
他壓抑着的聲音都是沙啞顫抖的!
西岸和水心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西岸將羅謖拉到一邊,低聲對羅謖說:“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
羅謖目光閃閃地看着那扇門被水心打開又關上,耳邊不斷迴盪着那極細微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甚至從她的語氣裡就能聽出她此刻似乎懸着命。
即便那樣細微,他還是聽到了。他相信那不是自己的幻覺,她在叫他!
理智迴歸了一些,他想起西岸說的現在的冉小梨情緒不能有任何的波動,無論是喜是悲,都不能有。
所以,他強迫自己待在外面,他將雙腳死命地踩在大地上才堪堪停住了要邁步進去的趨勢。
而此時,屋內,剛剛從痛苦中脫身的冉小梨正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渾身的黏膩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可她卻連自己清理都做不到了。
現在她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渾身一點氣力都沒有,就連胸腔心臟的跳動也很緩慢,那一點起伏几乎等於沒有!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偶爾在眨動,水心會以爲冉小梨...
“小姐,我幫您擦擦身體吧。”
“嗯。”嘶啞的,輕微的女聲從冉小梨的嘴裡吐出。
饒是見多了這樣的冉小梨,水心還是不能平靜地面對。
她很心疼啊,她的小姐不是應該被寵着愛着嗎?不是應該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嗎?
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時刻懸着命,不知什麼時候痛苦就會接踵而至,甚至最後還不知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
不止一次的,水心偷偷在心裡問,這樣值得嗎?
可是她得不到回答,因爲她不敢問出口,怕影響冉小梨的情緒。
此刻,羅謖就在外面,水心心中的那股幽怨更加濃厚了一些。
可她依然什麼都不能問,並且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免影響冉小梨的情緒。
她只是熟練的準備替冉小梨擦身體的一應東西。
在水心忙碌和羅謖忐忑的時候,冉小梨忽然費力地彎了彎蒼白的脣角,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了簡單的讓人想哭的笑容來。
“小水,我好像看見阿謖了。”
水心擰毛巾的動作猛地一僵,門口貼耳偷聽的兩個人也面露震驚。
羅謖甚至顫抖着手,猶豫着要不要拉開門。
卻聽冉小梨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也不知道,他在A市怎麼樣了,會不會,也在想我。”
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裡那個俊美的男人邁開步伐向她走來,時光被丟在後面,這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冉小梨很清楚地知道,她想他了。
其實她常常會想他,只是有時候她不說,有時候她會說。
因爲思念已經成爲習慣,所以想他的時候她也能保持自己的情緒平穩。
她隱隱地期待着,期待着孩子順利生下,期待着自己還能看到他。
而另外幾人則因爲冉小梨後面的話瞬間驚醒,原來她說的看到,不是他們想的看到。
冉小梨不再說話,只是闔上了閃動着一絲光彩的眸子。嘴角吃力凝起來的笑容,緩緩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