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是被馮乙帶着來探望蔣東昇的,也從馮乙口中模糊知道這位帶他們來的嶽斐就是帶着蔣東昇做生意的人。因爲蔣東昇喊嶽斐一聲老闆,因此夏陽對這個失了一條手臂的男人也帶了幾分敬意。
馮乙對嶽老闆卻是有些不客氣,嶽斐遞上來的毛巾不用,嶽斐送到手邊的茶水不喝,嶽斐搭話也只擡眼瞧他一眼,慢悠悠道:“您是閒着沒事做了?我給人治病,你都要在一旁瞧着才放心?怕我毒死他,嗯?”
嶽斐倒是個好脾氣的,聽見他說也真的站了起來,笑笑道:“那我去洗幾個蘋果端過來。”
夏陽站在一旁忍不住追着嶽斐出去的背影多看了一眼,他覺得這個嶽老闆和馮乙似乎是認識的。蔣東昇卻是不管那麼多,瞧着只有馮乙一個人在,便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握住了夏陽的手,親暱的捏了兩下。
夏陽低頭看他一眼,蔣少躺在那,露出結實的腹肌,上面一排閃亮的銀針隨着呼吸微微閃動,牀旁邊還放着一個柺杖——就這樣這位還不老實的衝他眨了眨眼,像只想引起主人注意的大型犬。
夏陽手指在他手心裡撓了兩下,讓他老實一點,不過這個效果似乎起了反作用,只這麼輕輕兩下子蔣少忽然就變了臉色,先是紅了,繼而臉色又煞白起來,咧嘴嘶了兩聲,“疼!”
夏陽瞧着他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也嚇了一跳,給他擦了額頭一下,“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啊。”
馮乙雙手環胸翹腿坐在一邊,看見蔣東昇這樣也只嗤笑了下,“夏陽你別替他瞎擔心,他這是自找的。我這兒紮了針下去,他還敢胡思亂想,疼幾下讓他清醒一點也好。”
夏陽愣了下,緊接着就明白過來,紅着臉把跟蔣東昇握着的手鬆開。蔣少臉上也訕訕的,但是臉皮厚,鈕釦敞開了大半躺在那還在強詞奪理,小聲道:“我本來就是裝的,有反應也是正常現象,這不能怪我……”
馮乙沒理他,從懷裡掏出幾個小鐵盒給夏陽,道:“天氣又快熱了,這個是給你做的消暑的東西,你留着自己吃。下面那幾個是藥膏,跟以前一樣,你自己拿去用吧。”
蔣東昇在一邊聽着好奇,探了頭也想看夏陽到底收了些什麼藥,但是夏陽反應快,眨眼的功夫就給揣進衣兜裡去了。蔣東昇鼻子尖,多少聞到一點點氣味,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夏陽當初跟他在竹樓裡過夜用的藥膏就是這個味道的。
蔣東昇心思又有點開始活動起來,他在竹樓裡的時候還逗弄夏陽,問他是不是跟馮乙提前要的,夏陽也沒回答。如今看來他家夏陽也是早有準備,既然夏陽都這麼熱情了,他更要“養”好了身體好好表現纔是。腦中剛有幾個念頭浮現,小腹立刻又是一陣針扎蟻咬似的痠疼,讓他臉孔都扭曲了一下,嘶嘶吸氣。
馮乙在一旁忍不住扭過頭去,真不知道該誇蔣家小子體格好,還是記不住教訓,一肚子銀針還敢想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夏陽這次也不同情蔣少了,圈起手指照着他腦門彈了一下,小聲道:“活該。”說完,自己倒是笑了,又用指腹給他揉了兩下,“剛纔白疼了,一點都不長記性。”
嶽斐端了水果進來的時候,蔣東昇身上的銀針已經拔下來了,他好奇道:“怎麼這麼快?比平時早了半個小時啊。”
蔣東昇沒吭聲,正在一邊揉肚子,額頭上還有點沒退下去的小汗珠。夏陽站在他身後,比之前的距離多退了兩步遠,耳根子還有點發紅。
馮乙黑着一張臉已經不想說話了,他之前給蔣東昇扎針的時候從來沒發生過今天這樣的情況,夏陽一來,全亂套了。他要是不提前拔針,蔣少這“起起伏伏”的怕是真得不中用了。
嶽斐端來的水果裡還有幾枚金桔,瞧着不是多新鮮了,但是在北方實在是新奇的水果。他遞了一個給馮乙,笑道:“我記得你愛吃這個,上次他們送來一小盒,留到現在也沒剩下幾個好的,你嚐嚐?”
馮乙伸手把那小金桔接過來也沒吃,只拿在手裡玩,偶爾盯着看半天。
嶽斐在一旁說話都小心了幾分,頗有些討好馮乙的意思,但是馮乙對這位嶽老闆卻是愛答不理的,難得跟他說幾句,但話裡話外都在挑刺。即便如此,兩人之間還是無意中帶出了長時間培養下才有的默契,說話做事雖然一個張揚一個內斂,但是骨子裡都些相同的地方。
馮乙留了點藥,就讓夏陽在這兒照顧傷員,自己起身出去了。
嶽斐摸了下鼻子,略微咳嗽一聲,道:“我有點事跟馮醫生商量,你們慢慢聊,我出去一會。”
夏陽瞧着有些奇怪,馮乙雖然人古怪了些,但是平時都是奉行和氣生財,從來沒平白對人這樣過。而且這位嶽老闆對馮乙的態度,也確實有些太過討好了。
蔣東昇卻對嶽斐深表同情,伸手讓夏陽湊近一點,貼着他耳邊小聲含糊說了幾句,“那什麼,嶽老闆他……那個不行。”
夏陽皺眉,看了門口一眼還是有點不信,“不會吧?”
蔣東昇眉毛都挑起來了,“真的,馮叔親口跟我說的,而且嶽老闆也收下藥了,他對馮叔這麼討好肯定病的不輕。”
夏陽上一世唯一瞧見過“病的不清”的人就是蔣易安,但是即便是那樣的,也愣是讓馮乙給醫治的留下了一絲薄弱的血脈。嶽老闆到底是病到什麼程度了,竟然放□價追着馮乙跑?
想起蔣易安,夏陽眉頭微微皺起,上一世的記憶實在是不好,蔣易安這個人就像是埋下的一顆定時炸彈,總是讓他有些顧慮。前段時間聽霍明偶爾提起,蔣易安似乎去了海南倒騰汽車批文,但是他運氣不好,趕上的正是最後的嚴打,賺的錢一分沒從海島上拿出來不說,還給蔣宏惹了一身的禍事。
“想什麼呢?”蔣東昇捏了夏陽的手一下,似乎有些不滿他沒把全副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夏陽坐在他牀邊上,瞧着那位衣襟還敞着,動手給他把釦子一顆顆扣好,道:“沒什麼,我來的時候,你爺爺找過我。”
蔣東昇挑眉,“他找你幹什麼?難爲你了?”
夏陽看他一眼,道:“沒,你爺爺說改天要正式收我當幹孫,他說你以後要做生意,讓我來幫你,還說讓我多陪你聊聊,開導你一下。”
蔣東昇微微皺眉,他如今換了一個身份,無論是跟家裡還是跟以往的朋友都不好多往來,蔣老收了夏陽當幹孫,那麼完全就可以藉助夏陽的手來名正言順的幫他。這個主意妙是妙,但是他有些猶豫不定,拿不準會不會把夏陽推到風口浪尖上多惹出些是非。
蔣東昇猶豫一下,道:“夏陽,我覺得我爺爺這個提議好像有點不太妥當……”
夏陽把釦子繫好,垂着眼睛道:“怎麼,我不配?”
蔣東昇忙握住他的手,討好笑道:“哪兒能呢,夏陽,你可千萬別這麼想,我巴不得你跟我是一家人……就是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太複雜了。”
“可是我想幫你。”夏陽低頭看着他,慢慢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用脣貼着蔣東昇的,小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的是什麼事,但是我想留在你身邊,想陪着你一起做事。”
蔣東昇揉了揉他的腦袋,儘管聽了這話心臟都跟着跳快了幾分,但還是帶了些疼惜,道:“夏陽,你回去吧。我也不瞞着你,我是有任務,但是很快就能回來,你在家等我回來好不好?”
夏陽在他脣上咬了一下,眼神裡帶了些笑意,“你不是逃兵,我更不是。我不是隻在你羽翼下成長的人,蔣東昇,我總要學會自己長大。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你的附庸物品。”
蔣東昇的聲音沙啞,帶着些不安,他心裡確實是有過想把夏陽圈養在家裡的念頭,但是一直隱瞞着不敢讓夏陽知道。他的夏陽又本事又驕傲,跟翱翔在萬里高空的白鷹一樣從不輕易低頭,他心裡的齷.齪念頭要是讓夏陽知道,怕是兩人會大吵一架吧?他擔心,再也留不住夏陽這個人。
夏陽看着他,他跟了蔣東昇那麼多年,再瞧見二十歲的蔣少很輕易的就猜出了他的心思,貼在他耳邊道:“你想把我關在家裡是不是?蔣東昇,能被鐵鏈子鎖住的那是玩物,我不是你養的一個什麼小玩意兒。”
“夏陽我……”
“馮叔拿了報紙給我看,我剛開始嚇了一跳。我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不能用……我也不問你要做什麼事,你讓我幫你好不好?”
蔣東昇聽着他聲音不對,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下,卻被夏陽躲開了,蜷縮着躲進懷裡不肯擡頭。蔣東昇一時也慌了,忙跟夏陽道歉,小心的哄了幾句,“夏陽你誤會了!我只是擔心……我不想你有一點危險。你要是受傷了,我犯錯誤也要回來給你報仇。”
蔣東昇因爲報紙的事帶了幾分心虛,不敢惹夏陽,抱着他小聲道:“夏陽,其實我想過段時間再告訴你,因爲那是軍報一般人也看不到,我真沒想嚇你,真的。我原本安排的是……算了,反正現在你也知道了,你別生氣,我帶你去打靶場訓練好不好?你以後真要跟着我,可得多會一點,我先說好了,我會嚴格要求的啊,到時候你喊哥求饒也沒用。”
夏陽趴在他懷裡點了點頭,悶聲道:“好。”
蔣東昇揉了揉夏陽的腦袋,笑道,“跟在我身邊,最先要學會的就是別讓自己受傷,知道麼?”
夏陽在他懷裡,眼前浮現的卻是嶽老闆失去一隻胳膊的空蕩袖管,他伸手摸了一下蔣東昇的胳膊,小聲道:“你也是,千萬別受傷。”
作者有話要說:
夏陽在他懷裡,眼前浮現的卻是嶽老闆失去一隻胳膊的空蕩袖管,他伸手摸了一下蔣東昇的胳膊,小聲道:“你也是,千萬別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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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肉食動物”篇:
蔣東昇:夏陽我餓了。
夏陽:吃西瓜?
蔣東昇(咬住):可是我更喜歡吃肉,吧嗒吧嗒……
夏陽:再吃一塊西瓜嗎?
蔣東昇(沒出息湊上去):嗯!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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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怎麼也沒有想到!!我一覺醒來就已經是晚上五點多了=口=!!!二更送上,睡了將近十八個小時什麼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讓大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