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章 節
“怎麼,瞧着眼熟?”
木樓梯拐角那裡傳來一句含笑的聲音,蔣夫人這才驚覺還有人在,轉過頭去看卻是蔣東昇。蔣東昇在那邊慢悠悠的擦拭着一個相框,端端正正的擺放在那個拐角處顯眼的小桌上,裡面放着的也是一張“蘇荷”的照片。
蔣夫人臉『色』僵硬,她心中有鬼,如今滿屋子的“蘇荷”更是讓她如墜冰窟渾,連聲音都忍不住有些發抖,強自鎮定了道:“這是你貼的?誰允許你在家裡貼這些的!你、你從哪裡弄來的這些東西……”
蔣東昇調整了一下相框的位置,覺得在這裡放一張“蘇荷”的照片兒比蔣夫人那件嬰兒衣服的照片讓他心裡舒坦多了。好一會,才轉身走過來,衝蔣夫人笑了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最近可能會有個不錯的電影要上映,你猜,是講什麼的?哦,對了,海報上就是女主角的定妝照。怎麼樣,是不是特漂亮?”
蔣夫人又驚又怒,但還是攥緊了手腕咬牙道:“你以爲拿走的那些照片,就是你的母親麼,你有沒有想過盒子裡放着的並不是她的照片?”
蔣東昇站在那,也不反駁,這個時候反倒有點想聽聽她還能講什麼鬼話出來哄騙他。他看着這個女人站在他面前瑟縮着已經開始發抖了,竟然還在滿口胡言『亂』語的試圖欺騙他,忽然覺得可笑!
蔣夫人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眼神顫動幾下,只盼着他還沒有找到蘇荷還能矇蔽一時,“你仔細想想清楚,我之前給你的那張照片,你應該知道,我能給你那張她被關起來的,也能給你其他的……你還想不想讓蘇荷過的好一點,還想不想再見到蘇荷?!”蔣夫人威『逼』利誘,對付一個少年人足夠了,但是她等待了半晌,得到的迴應卻讓她愕然。
蔣東昇已經恢復了以往的痞氣,挑了個笑,道:“說的也是,不過就憑那麼一張連人都看不清的照片,你讓我怎麼相信啊?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蔣夫人氣得臉『色』發白,卻是一句話也無法反駁出口。
“你有本事,就再給我弄一些清楚的照片來啊,你不是關了蘇荷很多年麼,你手裡還有其他照片對不對?”蔣東昇盯着她,眼裡卻無絲毫笑意,一字一頓道:“但是你給我記住了,你之前對她做過什麼,我今後一定會十倍百倍的還到你兒子身上。除非你把蔣易安也關起來,關在上了鎖的房間裡,用鐵條封上門窗,讓他一輩子見不到一個人一輩子也不出來……”
蔣夫人渾身一震,她聽蔣易安的名字更是猛的擡起頭來,怨毒地看着蔣東昇道:“你以爲這樣能威脅我?你不要忘了,易安也是蔣家的子孫,自然有人護着他!”
蔣東昇打斷她,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道:“哦,那我們打個賭,你猜蔣易安如果出事了,會不會有人知道?”
蔣夫人胸口起伏几下,她還想說什麼反駁,可卻在聽到蔣東昇下一句話之後,徹底嚇破了膽子。
蔣東昇冷冷道:“我真沒想到,當年你會把我媽從醫院帶出來,把她關在武城那麼多年,看着她瘋,看着她一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最後竟然還要殺她。”
蔣夫人埋藏了十幾年的秘密被眼前的大男孩血淋淋的解開,她眼神裡再也掩飾不住驚恐之『色』,“不、不是,我沒有!我沒有關着她,我什麼都不知道!”
蔣東昇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的簡直要捏斷它,狠狠道:“你以爲,你做了這種事,能瞞多久?哈,說起來還真該謝謝你,要不是跟着張參謀,我也找不到我媽。”
蔣夫人這時才醒悟,嘶啞道:“是你,你把他抓起來了!”
蔣東昇脣角微微挑起一個弧度,隱隱有些發紅的眼睛也眯起來,他鬆開蔣夫人,強迫自己不上前衝動到掐死這個女人。他不迴應蔣夫人的話,半真半假道:“張參謀到了武城就把你的計劃通知我了,他還說了很多有趣的事,你猜,我要是把他送上軍部法庭,他會不會爲了自己一條命先把你供出來?”
蔣夫人恐懼的看着他,喉嚨裡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她害怕了,這麼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藏匿蘇荷,她知道這是一把雙刃劍,卻不曾想會有一天被人反威脅回來,如果張參謀被送上軍部法庭,她即便是能開脫,即便蔣老爲了蔣家的顏面再維護她一次,她也會徹底被蔣家、被蔣宏所厭惡。
蔣東昇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心底終於痛快了幾分,他掏出一疊照片扔在蔣夫人臉上,冷笑道:“你搶了屬於我媽的一切,就應該想到,遲早有一天是要加倍還回來的,我們走着瞧。”
蔣夫人被劈頭蓋臉扔了照片,卻也只能呆站在那裡,看着散落一地的“蘇荷”,她緩緩蹲□撿起一張,卻在碰到的一瞬間渾身顫抖地尖叫出聲。
保姆聽到聲音匆忙出來,她見蔣夫人受了大刺激一般坐在地上發瘋,忙上前將她抱住,道:“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蔣夫人眼睛睜得極大,脖頸上也繃直地冒出青筋,整個人看起來可怖極了,她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卻再也無力說出一句話。直到保姆叫了好半天,她才失聲大哭出來,可是哭了半晌也聽不清她說的一個字。是的,她今天所受的屈辱和驚嚇,無法對任何人言談。
保姆等她平靜些了,這才小心撿起地上的那些照片,問道:“那這些,這些照片要怎麼辦……”
蔣夫人手指顫抖一下,立刻瞪着那雙赤紅的眼睛道:“燒了,全都拿去燒了,一張也不許留下!”她聲音失控,可是說完卻又猛然想起這是小樓的客廳,抓住保姆的胳膊道,“其他人呢,司機、警衛員,他們,他們都在哪裡?他們都聽到了嗎?你也聽到了,你聽到了多少?!”
保姆被她這樣瘋狂的樣子嚇住了,情急之下連家鄉話都講出來,“夫人,我見那孩子進來『亂』貼,就讓警衛員都出去了,他們不在,沒有人聽到!”
保姆的一口武城鄉音讓蔣夫人略微安定下來,待聽清楚小樓裡並沒有人之後,整個人也失了力氣一般往下滑。她任由保姆將她扶到沙發上,啞聲吩咐道:“你快把這裡打掃乾淨,牆上貼的那些也全部揭下來燒掉,千萬,千萬不要讓先生看到。”
她拿不準蔣東昇話裡有幾分是真的,也拿不準張參謀被押送去軍部法庭之後能說出多少,可只要蘇荷的事不暴『露』出來,那麼她就還有一線生機。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趕緊將外面的那些賬本處理好,再就是抓住蔣宏的心。
蔣夫人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晴不定,她緊緊抓着沙發扶手,連手背上都繃起幾條幹枯的青筋。她低頭看了一眼,卻是嚇得鬆了力道,她手上的皮膚已經開始鬆弛,她已經,不再年輕了。
“海報”事件並沒有就此打住,反而越演越烈。
蔣夫人時不時的會收到一些“蘇荷”最新的海報,巨大的海報上“蘇荷”永遠都是微笑的,她似乎在笑着看蔣夫人一日日挨着度日。
蔣夫人目光陰鬱的盯着那副巨大的海報,讓保姆來收拾掉,保姆似乎有些緊張,小聲解釋着,卻被蔣夫人揮手打斷了。這不關保姆的事,蔣東昇也是蔣宏的兒子,也有自由進出小樓的權利,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
蔣夫人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將外面的那些事情都掩藏處理起來,她像是一隻被貓戲弄地狼狽不堪的禿『毛』耗子,每日想的都是蔣東昇會如何報復她,越是等不到,卻是提心吊膽。她一直等着張參謀被送到軍部法庭的消息,但是卻絲毫沒有消息傳來,她不敢太大動作——手頭也沒有供她動作的人了,只能一日日渾渾噩噩,擔驚受怕的過下去。
蔣夫人一直不明白蔣東昇到底想要將她怎樣處置,直到有一天蔣宏回來,她才徹底明白。
蔣家小樓一般只在週末才能多幾個人,蔣東昇並不住在這裡,蔣易安在學校住宿,只有週末纔回來。蔣宏前一段時間說是工作忙,更是回來的比蔣易安還少,這次他突然回家,是來拿些換洗衣服的。
蔣夫人愣了一下,但還是立刻起身把蔣宏迎進來,她上前幾步接過蔣宏的公文包,提着和他一起上樓,道:“怎麼也不打個招呼,我好早些準備飯菜,不過也巧了,今天路過菜市場看到有新鮮的魚就買了兩條,晚上做清蒸魚好不好?”
蔣宏瞧着有些疲憊,他點頭應了一聲,也不多說什麼。他走上二樓的臥室,推門進去,鬆開領口問道:“這幾天家裡還好?易安和東昇開學之後都要忙起來了,你多問問他們的情況,有什麼需要準備的也提前準備好……”他正說着,卻聽到背後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回頭去看,卻是蔣夫人失手把他的公文包掉落在地上。
蔣宏忍不住皺眉,“你些段時間怎麼了?整天『毛』手『毛』腳的,什麼事也做不好!”
蔣夫人臉『色』煞白,她極力想笑一下,但是在顫抖之下臉上的表情越發扭曲了,“我,我們到樓下去好不好?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想跟你談。”
“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的?”蔣宏把外套脫下,襯衣也鬆開釦子,可是等把衣服掛到立式衣架上時,卻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立在那。他終於看到了房間裡多出的那張海報,海報的篇幅很小,很新,但是上面的女人卻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
海報上的年輕女人坐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微微側偏着頭髮綁成一個髮結,在陽光下俏皮的微笑着。她身上穿着一件當年最新式樣的連衣裙,蔣宏甚至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坐在那低聲輕唱外文歌曲的清脆聲音。
海報上的女人有着同當年蘇荷相似極了的外貌,還有那些不經意間擺出的規矩動作,更甚至連頭髮都梳理的一模一樣,這讓蔣宏情不自禁的上前幾步,擡高了手去輕輕觸『摸』海報上的女人。他嘴角囁嚅幾下,聲音小之又小的喊出蘇荷的名字。
蔣夫人目光閃爍一下,她盯着蔣宏的表情,果然瞧見他一臉的癡『迷』。她擡頭看着海報裡的“蘇荷”,想要挑起脣角笑一下,卻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蘇荷”還是那樣年輕美貌,像是時間被定格了一般,而自己卻是老了。
蔣夫人心裡終於明白,蔣東昇心裡是想怎樣報復自己的了。她把手盡力藏在袖中,可是攥得再緊,也無法遮掩她已經年老失去青春的事實。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篇:
蔣東昇(盯着):我說過,我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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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說啥了,今天放假,晚上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