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說得是。”春染挺着一身繁複沉重的嫁衣,慢慢的站起來,慢慢的挺起腰桿,慢慢的擡起下巴,微微側身。
鏡子裡的她,隱隱有了那麼一絲睥睨天下的風範。
她甚至能看到無數高官貴族匍匐在她的腳下,高呼“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而那些曾經欺辱她、看不起她的人,則只能仰着頭看她。
於是她微微的笑了:“頭,我去了。”
姒琅微笑:“去吧。”
春染走出去了,她的身後是數十名女官和宮女,而在鳳祥宮外,恭迎她和引領她的是更多的宮人,紅壓壓的一大片。
而在她的前方,是掛着紅色紗簾的、長達十餘丈的、雕着鳳凰圖案的、十六人擡的氣派鳳輦,只是想想坐在輦裡所代表的尊貴,春染都禁不住要心驚。
“請皇后娘娘入輦——”司禮太監又拉着悠長悠長的聲音叫道。
春染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踏上鳳輦,紗簾垂下,她曼妙的身影隱約可見。
鳳輦出宮,儀仗隊開道,夾道滿是黑壓壓的百姓。
春染的心跳得好厲害:原來,這就是當皇后的感覺?萬衆矚目,世人羨妒,尊貴得讓她感到害怕……
但她現在就害怕還太早了。
待她到了太廟之下,見到無數達官貴人齊刷刷的立在兩邊時,更是驚得差點在下輦的時候栽倒,幸好有宮女扶着她,也幸好沒有人敢擡頭直視她。
走了好幾步後,她才勉強站穩,看向前方。
於是她看到了站在太廟的臺階之上,穿着一身紅袍卻沒有半點俗氣的皇上。
高挑,英挺,貴氣逼人,面容俊美陽剛,立於高高的臺階之上、浩瀚的蒼穹之下,彷彿擡手可觸天,跺腳可震地,那等尊貴不凡,非得到了能與其並肩的高度才能領略。
她心跳得厲害,臉紅得厲害,慢慢的走向皇上。
皇上看着她的表情,是溫柔的、帶笑的、多情的,就像普通的男子在迎娶美麗的新娘,雖然她知道皇上也是在演戲,卻還是紅了臉,幾乎不敢正視這般華貴出衆的男子。
她的反應看在衆人的眼裡,衆人皆沒有起疑。
姒琅踏上黑月國的土地以來,基本上都是女扮男裝,肌膚都刻意抹暗,言行舉行也極爲灑脫,除了夜梟、夜中天及其幾名隨從,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就算宮裡那些侍候過她的宮人知道她是晴國公主,卻也沒有幾個人見過她的真實面容。
所以,容貌雖然只與姒琅像了三四分,氣質、儀態卻與姒琅像了七八分的春染以精雕細琢的妝容出現,無人能認出她不是那個男裝打扮的姒琅。
春染在這個國家最有身份、最有地位、最有權勢的王公貴族的集體注視下走向黑月之王。
黑月之王朝她伸出天底下最尊貴的手。
她將那隻被保養和護理得青蔥水潤的手交給黑月之王,黑月之王握着她的手,領她走進巍峨莊嚴的太廟……
從太廟回來的路上,又是全城百姓圍觀,人頭如潮,而這一次,她與皇上共乘龍輦,尊貴再上數層。
回到皇宮之後纔是拜堂成親,擺宴歡飲。
從抵達太廟開始,春染整個人就暈乎乎的,連緊張和害怕都忘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又幹了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夢裡的一切都很美妙,卻又很模糊。
直到被送進洞房,所有人都出去,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後,她才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她看着紅蓋頭下自己的影子,脣邊泛起一抹苦笑:她只是一個身份低下的平民女子,還是破敗之身,不過就是冒充皇后作個戲,居然入戲這麼的深?
還好,沒有人會允許她入戲太深,這夢這麼快就醒了。
雖然看不到紅蓋頭之外,但她知道已經是晚上了,太和殿裡必定是燈火通明,百官暢飲,而皇上,不會來這裡的。
“咕咕咕……”肚子裡發出飢餓的聲音。
她摸了摸肚子,好餓啊。
忽然,門被輕輕的推開了,有女子輕悄的腳步聲走進來。
“皇后娘娘,奴婢們去御膳房挑了幾樣剛剛做好的飯菜和點心,請您用膳。”貼身宮女停在她身前,恭敬的道。
“好的。”春染遲疑了一下,“這紅蓋頭……可以拿開了麼?”
“可以。要由奴婢們掀開麼?”
“嗯。”
兩名宮女一左一右,捏住紅蓋頭兩角,將紅蓋頭紅掀了。
滿室光亮涌進春染的眼裡,春染覺得眼前開闊和清明瞭許多,心情似乎也豁然了一些:“這個鳳冠,也可以幫我取下來麼?”
“是。”兩名宮女又小心翼翼的將她頭上的鳳冠給取下來。
春染一下子又覺得輕鬆不少。
她也不要宮女扶就站起來,走到小桌邊,拿起筷子就自顧自的吃起來。
一碗米飯,一碗雞湯,幾條小魚、幾條春捲、幾塊牛肉,外加幾碟小菜落肚,春染終於覺得舒暢了,撫着肚子道:“皇上今晚不過來了吧?”
宮女道:“是。”
春染呵呵一笑:“那你們服侍我入浴罷,我要睡了。”
忙了一天,餓了一天,累了一天,她又剛剛吃飽,無比的睏倦。
半個時辰後,她已經躺在寬大又鬆軟的婚牀上,伸展着疲憊的四肢,闔上眼睛,迅速奔赴夢鄉。
隱約之中,她感覺到牀微微的動了,似乎有人坐在牀邊。
“我的皇后,我來了……”她隱隱聽到耳邊有人這麼說。
很輕,很低,很溫柔,很曖昧,很好聽的男人的聲音。
是皇上來了麼?
她的腦海裡涌出皇上今天那俊美高貴的面容以及修長挺拔的身姿,臉龐紅得厲害,心臟也跳得厲害,但她卻不睜開眼睛,只是發出小貓似的含糊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卻又希望繼續下去的樣子。
一隻手伸進她的衣袍裡,來回輕撫。
她的身體很快就顫慄起來,既緊張着,又下意識的期待着。
而後,她的衣袍被解下來,對方鑽進被子裡,抱住她就是一陣狂吻。
她迷迷糊糊的,迎合着對方。
對方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邊親邊道:“我的皇后,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她含糊的道:“皇、皇上……”
“不是哦,你再猜猜。”對方又親又摸,令她又難受又躁熱,全身似乎都在燃火。
“我、我不猜,您、您就是皇上……”
“嘻嘻,怎麼才一年不見,你就忘了我呢,我可是想死你了,都追你追到這兒來了……”
“皇上你、你說什麼?春、春染聽不懂……”
對方的脣和手猛然剎住,聲音透着驚愕:“你、你剛纔說了什麼?”
“我、我說聽不懂皇上在說什麼,皇上您、您莫要嚇春染……”
“你說你叫什麼?”黑暗中,對方的聲音驀然拔高,低吼着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