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鏡子裡,有點邋遢但是依舊漂亮的葉嵐的臉,呆住了。我,已經代替了葉嵐,成了這副身體的主人。那葉嵐呢?她已經隨着葉小寶的身體,死去了嗎?
一想到我用盡全力,都沒有留下小姐,我的心像被捏碎了一樣,疼痛到無法呼吸。明明該死的是我,爲什麼要拿走小姐的生命。離開的時候,她該有多痛,多難過。
我蹲在狹小的洗手間,淚如雨下。
我好想和夫人,小姐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可是老爺怎麼辦?血海深仇誰來報?我這個樣子,是沒有臉面,去另一個世界和小姐夫人團聚的。我必須振作起來!我要找到兇手,讓他們在小姐和夫人面前磕頭認罪!
我申請了出院,把葉小寶的骨灰安放在了葉家的陵園裡。接下來的日子,我要作爲葉嵐,給夫人守孝。
因爲這次事件的關係,夫人的靈堂除了以前的合作伙伴,幾乎沒有人來弔唁。我跪坐在靈堂前,想起來當年人聲鼎沸的模樣,好像就還在昨天。
“小嵐,你還好吧?”我擡起頭,看到了一個慈祥的面容,他的年齡應該跟先生差不多。
“感謝您親自來弔唁!”我趕緊鞠躬。
“不用多禮,我是你白叔,我剛從美國回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他言辭懇切,我一下子沒忍住,哭了起來。這半個月來,我忙着夫人的事情,再大的壓力都扛過來了,只是突然來個人關心,我突然就崩潰了。我需要一個人來安慰我,需要他打起傘爲我擋風雨。
“好了,可憐的孩子。一會我們就去把你母親安葬了吧。我跟她,相識相戀一場,誰知道,竟是這樣的結尾。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要是半個月前,她同意了我的邀請,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啊!都怪我沒有堅持!”白叔輕輕拍着我的肩膀,有淚水掉落在我的頭頂。
從陵園出來,白叔的車在門口停着。
“接下來你要去哪裡?我送你。”白叔看着我說。
我想了一下,“我想去看我爸爸,白叔能幫忙嗎?”
“好的,我安排一下。”說完白叔就去打電話。
我在車裡焦急的等着。不過三分鐘的時間,我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白叔打開車門,坐了進來。“走吧,城北監獄。”
城北監獄,是我們A市最著名的地方,這裡關的都是經濟犯罪的大人物。我看着旁邊的高牆和牆上的電網,無法想象,曾經在A市呼風喚雨的先生,一瞬間就被關押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有出頭之日。
在一間房子裡等了好久,我終於見到了戴着手銬,腳鐐的葉先生。只不過幾日的功夫,他已經蒼老了許多,本就有點灰白的頭髮,更是全白了。
我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隔着玻璃,他拍了拍我的手。
“嵐嵐,你還好吧?你母親安葬了嗎?”他的話語,從聽筒裡傳來,清晰又遙遠。我無法想象,如果是小姐,這時候心有多痛。
“嗯,是白叔叔帶我來的。”我急忙收起眼淚,畢竟只有半個小時的會面時間,我要問的問題太多了。
“公司怎麼辦?我能找誰幫忙呢?”我急切的問。
“你找你劉叔和張叔,他們知道怎麼應對股東們,其他的房產和資產應該已經查封了。只是你十八歲時我給你買的房子,屬於你個人所有,你可以住在那裡。”說完,好像也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參與的了。“嵐嵐,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出去,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他停了一下。
“我肯定會救您出來的,您放心。您說吧。”我擦擦眼淚,我就算是一個一個的跪,也會把錢湊齊,儘快把他弄出來,我相信他絕對可以東山再起的!
“你,其實姓白,是你媽媽和白叔叔的女兒。”他低着頭說,“當年,你白叔叔因爲被家裡逼迫,和他現在的妻子聯姻,離開了你媽媽,你媽媽不知道當時已經懷孕,最後遇到了農村來的我的追求,結婚之前她就告訴我了,我實在太愛她了,也就把你當作親生女兒在對待。現在你可以去找他了,至少,你會少吃很多苦。”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但是我只愣了一會,立刻說,“我只認你是我的父親!既然您那麼愛我媽媽,您就應該知道她的死另有蹊蹺!您不會讓您的愛人冤死的對嗎?您一定要振作起來!我們要爲夫人……媽媽報仇啊!”我感覺到了先生話語裡想要隨夫人離去的想法,用夫人的死來留住他。
“你……你從哪裡知道的?有證據嗎?有證據就趕緊報警!”先生激動的站起來,拍打着面前的玻璃。一時間,原本已經沒有希望的眼睛,燃燒出熊熊的火焰。我搖搖頭,“沒有證據,但是是田欣蕊說的。而且這一切,都是田家搗的鬼!我會努力學習,去外婆家或者奶奶家先住一段時間,等你出來,我們一起復仇。”
先生看了我一樣,突然垂下頭,“你外婆家和奶奶家,你都不要去。他們……不會幫忙的。”
我不信。之前每次去他們家裡,都會帶貴重的禮物,甚至直接帶現金。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他們怎麼忍心視而不見?更何況,小姐是跟他們有血緣關係的人,他們怎麼可能不管?
不過想到夫人的葬禮,他們都沒有出現,我的信念開始動搖。
出門看到白先生的時候,感覺突然不那麼舒服了。只是我現在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可能,也就只能指望他了。如果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舅舅姑姑真的已經跟我們劃清界限了,可能未來我只能指望白叔幫我了。
“白叔,我想去我幾個親戚家看看。”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等我說什麼,我卻轉身看向窗外。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候,永遠都不會相認。
我看着爺爺奶奶家別墅門口掛着急售的牌子,才從鄰居嘴裡得知,出事當天,他們就搬走了,現在我姑姑應該已經也搬家了。
我趕緊趕到外婆家,人去樓空,舅舅的狗都帶走了。
夕陽下,我蹲在以前最喜歡的花壇上,再也沒有人從別墅裡探出頭來,叫我吃飯了。至於電話,早就都已經成了空號。
“走吧,嵐嵐。”白叔牽起我的胳膊,緩緩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我突然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我被一陣砸東西的聲音吵醒。
黑暗的房間外面,我聽到了女人瘋狂的喊叫聲,“你給你初戀養孩子?你是有多愛她!你怎麼不跟她去!姓白的,我給你生兒育女,我父母幫你們白家成就事業,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拿你最愛的女人的孩子,放在我的眼皮子低下,噁心我?”說完又是一頓砸。
“你小點聲,我把她安頓在這裡,離你很遠了!你就不能可憐可憐她?她只是個孩子!”白叔的話聲音很小。
“我可憐她?誰可憐我?我這幾十年守寡一樣的生活!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上個月你去美國是想要跟封婷私奔,誰知道半路她卻死了!”女人癲狂的說着,“這就是報應你知道嗎!你現在還要把野種帶回家,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啪”
接下來就是女人更加瘋狂的吵鬧,直到聽到白叔的慘叫聲,女人奪門而出。我忙跑出去,客廳裡一片狼藉,白叔倒在了血泊裡。
再次出現在醫院,白叔的胳膊被劃了很長的口子。
“白叔,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有地方住,您不用擔心我,我只需要等我爸出獄就好了。”我拒絕了白叔要我住在他買的房子裡的建議。
“只是,白叔,公司裡的事情我不懂,只能依靠您了。我只求您保住葉家基業,順便臨時接管,等我爸爸出獄,再轉交給他。您能答應嗎?”我看着面前面色蒼白的白叔,近乎哀求的說。
他思索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你自己,真的可以嗎?”
我心裡的大石頭落地了。只要事業上的事情他來解決,那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我只需要好好學習,鍛鍊身體,再想方設法的弄錢就行了。
離開醫院,我才第一次回到家。
門口被貼了封條,還有警察站崗。我從只有我知道的小密道鑽進房間。
房間裡不敢開燈,我也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只是在我自己的房間拿走了我所有的銀行卡和現金以及一些黃金首飾。
又去小姐的房間,拿走了銀行卡,證件,證書和首飾。
其他的東西我都沒有碰。畢竟,這裡已經不是葉家了,可能以後會變成陳家,張家。
雖然不捨,在黑夜中,我只能跟它告別,跟我的過往告別。
眼前的小路,以前都沒有這麼黑,這一次,好像特別黑一樣,我看不到未來的樣子,也看不到路在哪裡。只是我不敢退縮,也不敢停滯不前。
揹負着血海深仇,即使前面是萬丈深淵,我也只能一往無前。縱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會避讓分毫!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