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侍女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長生,她當然不喜歡侍女。
亓官讓倒是不覺得小孩兒嬌氣,不僅會輕拍她屁股催促她向前爬行,還會用顏色鮮亮的東西誘惑她,故而長生十分喜歡跟亓官讓玩耍,這是一個很好的玩伴。
她手腳並用,爬得飛快,一邊咯咯笑個不停,嘴角掛着晶瑩的哈喇子,笑臉別提多麼燦爛。
“嘖,長得像你和弟妹,但是這個性格……怎麼說呢,半點兒不像。”
亓官讓是無法想象風瑾一邊傻笑一邊爬行的,關鍵是這個小妮子脾氣還大。
偶爾逗一逗還行,要是逗火了,直接跟你嗆聲,任性又霸道。
風瑾埋頭處理卷宗,自家閨女跟着亓官讓玩得開心,越發襯得他酸澀可憐。
“不過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罷了,能瞧出什麼性格?”
風瑾說着將整理好的卷宗放到規定位置,然後抽出另一卷,慢慢攤開放在桌案上。
他用餘光瞥了一眼亓官讓,這傢伙手裡拿着自個兒的玻璃杯在長生面前晃來晃去,然後引着這個小丫頭從政務廳北邊爬到了南邊,偏偏他閨女還咯咯笑着爬過去。
整個政務廳的席子都被她用嬌小的身子“擦”了一遍。
“誰說的,老人不都說三歲看老麼?三歲和三個月也不差多少,反正啊,你家閨女這個性格是與溫婉淑賢沾不上邊了。”亓官讓平日裡喜歡板着臉,連看人的眼神都是陰仄仄的,可他跟長生玩,倒是露出些許溫柔和寵溺。這讓人熟人瞧了,還不覺得稀罕?
風瑾險些捏斷手裡的毛筆,什麼叫他閨女這性格跟溫婉賢淑沾不上邊?
風氏女子,哪個不是知書達理、溫婉賢淑、聰慧美麗的?
亓官讓不逗長生了,任由她抓着自己袖子爬他身上,抹了他一袖子的哈喇子。
“來,玩累了吧,叔叔抱抱,休息休息。”
他不嫌髒,抱起咯咯笑的長生,給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狀若無意地道,“如今這個世道,女子堅強一些沒錯的。你可還記得之前瞧過的女四書?溫婉賢淑過頭了,便是那般模樣。”
風瑾怔了一下,被亓官讓噎得說不出話來。
“讓倒是希望家裡的女兒能像長生一般愛動,一樣活潑,等她長大了,給她請個教武的師父。誰知道這世道什麼時候平靜下來?一手養大的閨女,那可是心尖肉,自己都捨不得傷害分毫……例如懷瑜你,長生鬧你,你還不是將她揣在袖子裡偷偷帶來了麼?但是啊,這女子長大了,總該嫁人生子,此乃繁衍之道,亦是遵循天理。當父親的,能陪她多少年?以後的路還是要孩子自己走,剛強勇敢一些,以後受傷也少一些。你說是不是呀,小長生?”
長生哪裡聽得懂這些話,不過她知道亓官讓跟她說話,於是也咯咯傻笑。
風瑾聞言,沉默良久,半響才道,“這不還早麼?”
“頂天了十六年。”亓官讓臭着臉,撇了撇嘴,“你娶弟妹的時候,她幾歲?”
風瑾頓時說不出話來,心情糟糕。
不知道是覺得女兒留身邊時間太短,還是因爲亓官讓那一番話。
“誒,孝輿今兒怎麼不吱聲?”
亓官讓坐地上逗着長生,徐軻正好從他面前走過。
徐軻冷呵一聲,“軻可沒有女兒。”
讓他一個連女兒都沒有的男人蔘與這種傷感的話題,誠心戳他肺是吧?
亓官讓暗暗撇了嘴,懷中的長生咯咯笑着想要站起來,然後扒拉他的發冠。
“這誰家的孩子?”
姜芃姬一身幹練的裋褐短衣,肩頭披着一件防風衣氅,看模樣像是剛從木工房出來的,剛一進門就瞧見亓官讓坐地上抱着一個白嫩嫩的娃,瞧不出來,這傢伙竟然也有奶爸潛質。
“瞧模樣……懷瑜家的?”
亓官讓抱着長生微微躬身,“主公,這就是懷瑜家的長生。”
長生可不管誰來了,抓着他的發冠不撒手,啊啊一叫,預備用力。
過了一會兒,一雙精瘦有力的雙手抱着腋下兩側,使她身子向上,可她手裡還拽着人家發冠呢,兩隻胖乎乎的爪子不肯撒手,默默形成了對峙之勢。
亓官讓無奈將發冠摘下,然後塞進袖子,這樣你就抓不到了吧。
“還挺沉。”
姜芃姬將孩子抱到懷中,掂了掂,比同齡的小娃娃重了不少。
風瑾臉色沉了沉,“長生,別鬧主公,來爹爹這裡。”
長生鬧亓官讓,他還能鎮定,要是去鬧姜芃姬,依照上下尊卑之分,這可不行。
“別那麼嚴肅,我跟長生還是挺有緣分的,她的名字還是我取的。”
姜芃姬逗了逗長生,捏了捏她的根骨,的確是個很健壯的娃。
風瑾緊張瞧了一會兒,發現長生沒有哭鬧,緩緩放了心。
姜芃姬捏了捏長生肥嘟嘟的臉,“看到這丫頭,我覺得今天好似會有喜事臨門。”
亓官讓笑着道,“怪了,這孩子之前還鬧騰活潑得很,怎麼到了主公這裡,這般聽話?”
姜芃姬毫不意外,臉上帶着些許笑意,“正常,小孩兒對氣息的感知很靈敏。”
小孩兒對氣息的感知是成人無法比擬的,長生敢鬧亓官讓,但她不敢鬧姜芃姬。
這是小動物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
【每天都在修仙】:主播,這個孩子是上次地震中靜嫺生的?
【人形大熊貓】:哇,小貝比長得好萌啊,胖嘟嘟的,五官也好看。
【日常還不清債】:不看看小長生父母是誰,父母基因優良,孩子也差不到哪裡去。
姜芃姬正分神看了一眼彈幕,臉頰多了一抹帶着奶香的溫度。
啵——
姜芃姬扭頭一瞧,小長生咯咯笑着,那個萌萌的模樣,俘虜了一大片粉絲。
“調皮。”
姜芃姬輕輕點了她鼻尖,長生不懂何意,抱着她的手指想要塞嘴裡。
“啊嗚——”
姜芃姬指尖觸到點點糯米牙,想要將手指抽出來。
此時,外頭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孟渾撲通一聲跪在門外,氣喘吁吁道,“主公,城外二十里有近兩萬兵馬,來意不明。”
現場氣氛凝滯了下來。
下意識的,風瑾緊張地看向姜芃姬和她懷中的長生,全身肌肉蓄勢待發,好似要接住什麼。
姜芃姬眉梢一壓,低頭輕輕將手指抽出,安撫性質地親了親小傢伙的腦門兒。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