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那個誰。
如此經典的表達方式只能屬於一個人。
如果在兩個月前，半夜裡聽到這個人的聲音絕對能讓陳思琪尿褲子。
而如今，當陳思琪再次聽到馬明國的聲音，還是差點尿了褲子。
“馬，馬，馬總……”
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比這更合適的稱呼，陳思琪慢慢轉過了頭，臉上帶着尷尬的微笑。
“哎呦呵，哎呦呵，哎呦呵！”馬明國笑道，“這誰呀？這不是那個誰麼？這不就是那個，陳，陳什麼來着。”
“我……那個，陳思琪……”
“對陳思琪，陳經理，你怎麼跑這來了？”
不管怎麼說，看到馬明國那熟悉的笑容，還是讓陳思琪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
“我，我是來這……”
“這可不是隨便能來的地方，你說你呀，在公司裡就是個惹禍的料，大半夜還敢跑這來瞎嘚瑟，”馬明國招呼着，“快，快來，我帶你見幾個老朋友。”
“我那個……”不容分說，馬明國拉着陳思琪走進了另一條小巷。
“你可真不是省心的主，一聲不響，突然不來上班了，我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
“我當時是……”
“行了，別說當時了，那個時候我還惦記着華勇的生意，天天滿世界找你，誰知道沒等找着你，這天啊，突然就變了。”
陳思琪一怔，她突然覺得很好奇，她想起了周志紅之前說過的話，她很想知道這段時間馬明國都經歷了什麼。
“馬總，您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陳思琪問道。
馬國明一邊走，一邊點了支菸，長嘆一聲道：“別提了，風風雨雨，走南闖北，我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是個有見識的人，可我真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有神，還真有神！這些神還就在我們身邊，和咱們一樣吃喝拉撒睡，也和咱們一樣閒着沒事找樂子，”馬明國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又道，“可他們這樂子找的也忒邪乎了，你說吃香的，喝辣的，找妹子，勾漢子，什麼樂子不好找，他麼偏偏喜歡打仗玩，打起來還真他麼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我他麼這回真是知道什麼叫屍橫遍野，什麼叫血流成河！”
馬明國把菸蒂扔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腳，繼續往前走，邊走邊道：“我一早就收到過消息，說要出大事了，我想過要跑，有道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話說得還真有道理。不瞞你說，我還真有機會跑出去，機票都買好了，馬上就要登機了，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心裡翻江倒海，特不是滋味。要不是人這東西，他就他麼是賤，咱們雖說共事一場，可到頭來還是非親非故，你們死活他麼和我有什麼關係？可到臨走的時候我還真就放心不下，我想帶着你們一起跑，可等我回了公司，把能帶的人都帶上了，我他麼也跑不了了，全他麼跑不了了。”
馬明國的聲音有點顫抖，不知道爲什麼，聽了這番話，陳思琪突然覺得這個讓人厭惡的中年男人變得高大了許多。
陳思琪跟着馬明國走到了街道上，那裡停着一排馬車，車上載着各式各樣的箱子，小時候，陳思琪記得村裡有很多這樣的馬車，可自從上了大學，類似的交通工具被永遠的塵封在了記憶裡。
“看看，誰來了！”馬明國招呼道。
車上下來了幾個人，後勤的老吳，財務的老許，技術部的老劉，都是熟悉的老面孔。
“哎呀，這不是陳經理麼？”
“是啊，還真是，你看，真是她！”
“她不是那什麼……”
“行了，什麼那什麼？瞧你們說話那口氣，還當自己是中層幹部呢！”馬明國呵斥了衆人幾句，回頭對陳思琪道，“看見了吧，這就是我們吃飯的營生。”
“吃，吃飯……”陳思琪看了看那些馬車。
“是啊，得吃飯，這人都得吃飯，”馬明國道，“剛纔我不說了麼，跑是跑不了了，可我得讓咱們的人有口飯吃，公司也沒了，錢也花不出去了，咱們是商人，也不會打仗，也不會種地，要想掙這口飯食，還得靠咱們老本行。別看我歲數大了，可這鼻子還算靈，打仗不是平常的買賣，天天都得有人受傷，這受傷了就得用藥，幸虧我下手早，囤了一匹藥品，你還別說，這點藥可管了大用了，我膽子大，敢和那些當兵的接觸，我拿着那點藥換了吃的，又拿一部分吃的去換藥，一來一回，賺點差價，撐不死餓不着，還真就帶着老哥幾個活下來了！”
“馬總……您……好厲害！”陳思琪投過去了滿帶欽敬的眼神。
“行了，還馬什麼總，都不是總了，你要不嫌老，叫我一聲哥哥吧，”馬明國道，“跟哥哥說句實話，你這大半夜出來到底幹什麼來了？”
“我……”
雖然看到他們感覺很溫暖，雖然看到他們覺得很親切，但終究不能跟他們說實話。
“我是來……找吃的……”
“我就知道！”馬明國笑道，“你看你那蓬頭垢面那樣，我就知道這日子肯定不好過！”
是啊，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又在倉庫了窩了一整天，樣子肯定不太好看。
“哥哥已經跟你掏了心窩子了，你也跟哥哥說句實話，”馬明國道，“既然你當初跟着哥哥幹過，到哪都是自己人，你要是有別的營生，哥哥不攔你，要是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放心，哥哥這絕對有你一碗飯吃！”
“我……”
“哥就等你一句話！”
陳思琪快落淚了，沒想到昔日最看輕自己的人，到了今天竟然還能如此的在乎自己。
也許這就是人類和神的區別，自己始終都是人類的一員，始終都能感受到人間獨有的情誼。
真想就這麼加入他們，不管多麼艱難，和他們一起頑強的活下去。
“說話呀，妹子！”馬明國道，“這還有什麼好爲難的麼？”
可惜，這只是幻想，真是諷刺啊，自己是所謂的神靈，還是所謂的原初之神，然而自己卻沒有加入一羣凡人的權力，哪怕是和他們一起在生死線上掙扎。
“行了，馬總，咱們還得趕緊送藥去呢，去晚了，只怕那幫當兵的翻臉。”老吳道。
“人家陳經理肯定有別的去處，咱就彆強留人家了。”老許道。
“不行，我得聽妹妹說句話”馬明國道，“妹子，你要真有別的出路，哥哥不留你，也不沾你的光，可你不能這麼亮着哥哥，哥哥這麼實在，你不能讓我下不來臺呀！”
老吳剛纔說，他們要去送藥，給當兵的送藥。
陳思琪問道：“這裡有……當兵的？”
“有啊！”馬明國道，“你不知道這什麼地方，這可是水族的……”
“馬總，”老劉上前道，“有些事咱不能亂說。”
“怕什麼，這是咱們妹子！”
貌似，這些人可以提供一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