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孟陽進去後,大熊開始打起了電話,先是給謝俊打的,稱呼了一句後,他就走到了一旁去。
進了火葬場後,我就感到一陣壓抑,胸口很悶,不想說話。他們幾人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大熊走後,我們就沉默着。
十來分鐘後,大熊走了過來,對我們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今晚的事,我已經如實向領導作了彙報,局裡會研究此事並向公衆做一個合理的交待,我們這邊,希望大家保守秘密,如果有媒體找到各位,讓他們直接找我們局裡政治部瞭解。”
我與王小瑞都“嗯”了一聲,胖強與新生沒有吭聲,大熊看了他倆一眼,有些皺眉。
“熊大,敏娃子火化後安葬在哪裡?”我忙着轉移了話題。
“現在一塊墓地也要十來萬,我自己實在沒有那個能力,我已經把我的想法給謝大說了,他會向民政那邊要點錢過來,我們局裡還能想些辦法,不夠的我貼,我一定會給敏娃子找一個漂亮的‘家’的。”大熊回答着我。提起敏娃子,他的神情有了些黯然。
“算上我一份吧。”我對他說。
“還有我。”王小瑞插了一句。
“還有我!”這句是胖強說的。
又過了近四十分鐘,董孟陽才抱着一個白色的盒子出來了,此時已經是週五的凌晨了。
走到我們跟前,董孟陽說:“小孩的骨灰都在裡面了,你們是抱走還是先放在這邊?”
雖然在他往這邊走時,我就猜到他手上的是敏娃子的骨灰,可真的聽到他說出來後,我還是忍不住一陣心塞,幾個小時前還高興地吃着麪條、吃着巧克力的小孩,現在卻已經成了一捧骨灰,被裝在這麼小一個盒子裡。
我想起了在拐走張世雅時,敏娃子留在小區監控視頻裡面的身影,那天的他,穿着一件黃色的新運動服,那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穿名牌衣服,畫面裡,他大搖大擺,很是得意,還不住地伸出手,把衣服的標誌放到面前看。
他其實很容易滿足,一件新衣服都會讓他如此歡心雀躍。
後面幾次作案,視頻裡也錄下了他的身影。我想,敏娃子一定從來沒有照過相,現在,他犯案時留在監控裡的畫面卻成了他曾經來過這個世上唯一的證據。
我還想起了賣攪攪糖的老婆婆告訴我的,敏娃子拿了一張五十元的錢去吃一角錢一串的攪攪糖,吃了好多,吃得津津有味。
他只有七歲,他與所有這個年齡的小朋友一樣,喜歡吃甜甜的糖,喜歡去遊樂園玩,喜歡穿新衣服,渴望得到父母的關愛。
想到這裡,我忽然就覺得,那個中山裝男子對敏娃子還是不錯的。他沒有靠打罵來讓敏娃子幫他辦事,而是給了敏娃子從來沒有過的生活,物質上滿足他,還帶他去遊樂園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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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我們發現了男子的陰謀,對剩下的符合條件的女孩嚴加保護,男子也不會拋出敏娃子來吸引我們注意力,以便讓自己成功擄走何清蓮。
而我們要沒抓住敏娃子,說不定等着男子的計劃完成後,便會放了敏娃子,還會給他一筆錢,讓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在我腦海響起:這樣的話,失蹤的幾個女孩又怎麼辦?
我似乎又陷入了那個左右爲難的選擇之中。
“天童,你回去不?”
胖強的聲音把我從冥想狀態喚醒了,我回過神來,發現大熊與王小瑞已經不見了,只有胖強與新生還在面前。
“大熊他們呢?”我沒有回答胖強的問題,疑惑地問着他。
“他們跟着剛纔那個人抱着敏娃子的骨灰進去了,說先把敏娃子放在這裡,等墓地的事情落實後,再把他帶過去下葬。”
過了一會,大熊他們二人就走了出來。大熊是做殯儀館的車過來的,沒有開車,胖強的車剛好能坐五個人,我們便一起往外走去。
“徐老弟。”
我們剛走幾步,背後就傳來了董孟陽叫我的聲音,我這才記起,之前他讓我等他來着,好像是有事給我說。
我讓胖強他們去車上等我,然後就往回走去,董孟陽離我們有二十來米遠。
“董哥,什麼事?”離着還有五米遠時,我便問着他。
“上一次,你與陳哥過來找我,調查一起買小孩屍體的事情。”
聽到這裡,我當下就緊張了起來,玉器案已經過去接近一個月了,幽暖暖一家人也離開了M市,董孟陽特意把我留下來說這事,一定不是閒聊那麼簡單。
董孟陽繼續說着:“你們給我和小王打了招呼後,我們這邊就再也沒有聯繫過那個女人,也不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
“她那個案子已經結了,他們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含糊其辭地對董孟陽說了幽暖暖的結果,然後又問:“董哥,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了?”
“我要和你說的不是這件事。只是,從上次以後,我對這方面就特別留意。陳大哥應該也和你說了,在殯儀館幹活,販賣一點死人器官算不了什麼,但像小王那樣販賣小孩的整個屍體給固定的人,特別是有些還只是未成型的胎兒,裡面的器官都沒辦法用,就有些怪異了。”
“董哥,難道最近又有人到你們這裡買小孩屍體?”聽了他剛纔的話,我吃驚地問道。
“這倒是沒有,只不過,上次的事過後,我對小王就格外留意了一些,最近,我聽到了有關他的另一件事情!我聽說後,給陳大哥打電話,卻是打不通,剛好今晚遇上了你,我就給你說說。”
“什麼事?”我急切地問。
“小王最近在販賣死人眼睛!”董孟陽說這話的時候,用手指着我的眼睛。
董孟陽有些駝背,未老先衰的他頭髮已經白了不少,臉上也有些皺紋,皮膚是一種病態的黃色,我們所站的地方光線本來就暗,又是在殯儀館這種地方,他嘴裡說着死人眼睛,卻突然就用手指向了我,這詭異的一下,把我嚇了個不輕。
“董哥,你別亂指啊。”我回過神來,一邊說着一邊撥開了他的手。
“徐老弟,你當警察的,膽子還這麼小啊。”說着,董孟陽笑了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笑反而讓我心裡不自在。
“董哥,時間不早了,你趕緊給我講講具體情況吧。”我不想再呆下去,催着他早點把事情講完。
我本來想的是,這不過是一起販賣死人*的案子,他剛纔也說了,殯儀館裡販賣些器官很正常,並且連陳叔都沒有插手這些事,我並不是很想管,就想讓他趕緊說完,我好離開。
“前兩天,我與小王一起喝酒,一斤白酒下肚,他就抱怨了起來,主要是發泄着他對焚屍員的不滿。我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就說他最近接了一個活,售賣八歲到十歲小孩屍體的眼睛。”
聽到這句話,我就不淡定了,這又是一起針對小孩的非法交易,上次幽暖暖是買小孩屍體,現在又有人買小孩眼睛,關鍵是還指定了年齡。
董孟陽繼續說:“因爲我們收屍體時,都有死者家屬以及醫生等人在現場,沒法操作,所以,他每次收到符合條件的小孩屍體,都是把屍體送入焚燒間後,再摳下死者的眼珠。”
聽到董孟陽用了“摳”這個字,我自動腦補出了小王把手伸進小孩屍體的眼眶裡,硬生生摳出眼珠的畫面,這讓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董孟陽並沒有察覺出我的異樣,繼續說着:“這樣一來,他就沒法避着焚屍員了,他接的活是一千元一對眼珠,焚屍員開口就要了五百。他雖是答應了,心裡卻氣啊,他收的屍體,他接的活,他摳的眼珠,焚屍員不過是幫他保守秘密而已,就分了與他一樣多的錢。”
“那人要買特定年齡的小孩眼睛,會不會是想給另一個小孩做*移植?”在聽完董孟陽的敘述後,我先是按正常的可能性分析了起來。
“不會的,那人只要求是八歲到十歲小孩的眼睛,卻不管那些小孩已經死了多久。有一個八歲的娃娃是我與小王一起去收的,因爲是非正常死亡,還送去刑警隊做過屍檢,拉回來時已經死了三天了,根本沒法做角膜移植了,那人仍然收了去。”董孟陽排除了我說的這種可能。
聽了這話,我皺起了眉頭,這人收集小孩的眼睛,難道與上次的幽暖暖一樣,有着特定的非正常的用途?